一個包廂裡，兩個男人雖然臉上還帶着笑意，可心裡的想法早就偏的沒邊兒了。
等海霧寧再次問起冰塊一事，唐奕歡二話沒話就答應了。
確定了之後，海霧寧就說要離開了，關絮兒纏着要送海霧寧回家。後者看了眼唐奕歡，見大人同意了，也就欣然同意讓關絮兒送自己回去。
送走了海霧寧，兩個人坐在包廂裡沒動，許久楚天墨冷笑出聲。
“唐奕歡，你好本事。”
唐奕歡皺眉：“什麼意思？”
“一個賢嬪不夠，你還要把朕的寧妃也拉下去。找個妻子，你這動靜可真不小吶。”
唐奕歡眼角一跳，淡淡地說：“別人不知道你是什麼情況我會不清楚？皇上，有什麼話直說就是。”
說出這話的唐奕歡知道，自己心裡的想法還是偏向關絮兒說的話的，就算難堪，也一定要讓皇上現在鬆口。至於那種特殊的地位，唐奕歡眼眸一暗，雖不知原因，但皇上也一直沒去雅雲殿這是事實。
“皇上怎麼想？”
閉眼，再次睜開的時候楚天墨嘴角扯出一抹微笑：“本來我是很生氣的。”
唐奕歡默默地盯着他看，等着下面的話。
“……唐奕歡，要是寧妃真是你要找的人，你要怎麼帶她出宮？”楚天墨嘲諷，“申明，就算我們關係不錯，我也不會插手這件事的。”
“不需要你插手，若真的確定了，我自然能將她弄出來。”唐奕歡深呼吸，就看關絮兒這次能不能找出問題了，那雙姝蠱的存在讓唐奕歡心裡定不下來。
垂眼，包廂裡再次陷入了安靜，許久都沒再出過聲。
另一邊，海霧寧帶着關絮兒走在街道上，關絮兒看到什麼都要去摸摸，那隻白色的小貓咪費勁地跟着。街上的人已經多了起來，那小貓咪還要躲避着周圍人的腳，左滾右滾的，一身白色不過眨眼的功夫就變成了灰色，眼看着那毛的顏色越來越深，海霧寧看不下去了，彎腰在小貓跳起來的時候抱住了。
被抱住的時候，小貓明顯被嚇了一跳，擡起爪子就要給抱着自己的手一爪子，陡然意識到了什麼，爪子落到海霧寧手上的時候，只剩下軟軟的肉墊。
捏了捏它的肉墊，海霧寧饒有興趣地看着它僵住的小身子，一隻小貓竟然知道控制自己嗎？那爪子收的還真是及時，差一點就會把她的手給抓破了。
那邊，關絮兒回頭看到一人一貓互相對視的情景有點愕然，放下手裡的東西就跑了過來。
“孃親，您和文雅看什麼呢？”
忽視了她的稱呼，海霧寧指着小貓問：“它叫文雅？”
點頭，關絮兒歪頭：“文雅怎麼了？”
再一看，關絮兒不由驚呼：“文雅你怎麼那麼髒？哎呀髒死了，今晚不洗乾淨不許上牀。”
叫文雅的小貓的尾巴立刻耷拉了下去，海霧寧見狀更有興趣了。
“文雅能聽懂人話？”
“……它只聽得懂不許上牀這句話。”關絮兒笑，但眼裡閃過的心虛卻很是明顯。
見狀，海霧寧也就明白她們有秘密了。看了眼文雅，這和她也什麼太大的關係，索性就放到了一邊。
“剛剛看你盯着什麼東西看呢，看中什麼了？”
嘟嘴，關絮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拉着海霧寧的衣角就往剛剛的那個地方走去。到了地方，不由怔住了。
“剛剛的攤子呢？”
海霧寧左右打量，這是一個有些拐角的地方，她之前站着的地方還需要往邊上走走才能看到。周圍根本就沒其他人，更別提關絮兒說的那個攤子。
“絮兒，是不是你看錯了？”
關絮兒皺眉：“我剛剛還在這裡拿東西看的。”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沒有看錯。而海霧寧聽了她的話卻笑了：“會不會是你在別的攤子上看的東西，然後記在了這個位置？”
關絮兒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許久才低下頭，輕聲道：“是絮兒看錯了。”
微微點頭，海霧寧朝她伸出了手：“我送你回唐府吧，你住的地方應該離海府不遠。”
話是這麼說，海霧寧也是那麼以爲的。畢竟都是在東城，可真的將關絮兒送到唐府門口的時候，海霧寧卻忍不住愕然。這唐府的位置竟然是在這邊的中心區域，左右都是王公貴族的宅邸，這個王府那個王府中間陡然夾雜了一個唐府，違和感不知多重。
“這個地方……”
關絮兒仰頭：“怎麼了？”
低頭，海霧寧有些神思不屬地說：“沒什麼，就是覺得這位置太好了，唐府怎麼就……”
揚起一抹甜美的笑：“這是早就定下的位置哦，一直都是唐府的呢。孃親，進去看看吧？說不定能讓您想起些什麼呢。”
閉上眼，海霧寧很是無奈：“絮兒，我不是你的孃親。”
“好好好，不是絮兒的孃親，那絮兒邀請您進府坐坐可以嗎？”
遲疑了許久，海霧寧看了眼兩人還抓在一起的手，對上關絮兒期待的眼神，不由輕輕點頭：“那，就進去看看吧。”
關絮兒瞬間綻放了一個燦爛的笑：“走走走，娘，不對，我叫您姨娘好了，姨娘我們進去看看。”
任由她拽着自己的手選擇方向，海霧寧順從地進去了。一路往後院走去，有那路過的下人都是開口詢問一句後就讓開了，那恭敬的模樣看的海霧寧詫異不已，一個小孩子竟然能讓下人這麼恭敬，這唐府的規矩還不輕呢。
眼角餘光瞥過一樣東西，海霧寧突然停了下來，還興沖沖地往前走的關絮兒被這麼一停又拉了回來，疑惑地看向海霧寧看的地方，一塊石頭而已，平平無奇，可爲什麼孃親這麼專心地盯着看。
“娘，姨娘，您再看什麼呢？”
“那個，那塊石頭……有字？”
最後兩個字放輕了聲音，卻讓關絮兒整個人警惕了起來。再看那石頭，整個人都不好了。之前有聽孃親說的那句恩石，就弄了一塊給了楚雲恩，前不久到了這裡，她無聊的時候就又弄了一塊。因爲沒在意直接就亂扔了，沒想到竟然是在這裡。
眼看着海霧寧的眼神因爲那個字變得越來越奇怪，關絮兒忙扯着她的手就往另一個方向走。
“那個只是絮兒在上面隨便寫字的，一點別的意思都沒有。姨娘您別看了，絮兒帶您去看看絮兒的哥哥。”
“是，是嗎？”遲疑着說着，海霧寧的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往後飄，等走的遠了，那塊石頭也看不清了，海霧寧的視線才收了回來。
“絮兒，那塊石頭……”海霧寧有些忍不住。
關絮兒暗自翻了個白眼，擡起頭看着海霧寧的眼神卻又是一片無辜：“那是絮兒沒事的時候亂寫的，有問題嗎？”
“沒，沒有。”
“哈，哥哥的院子到了。姨娘快點，哥哥現在應該在看書，我們偷偷進去嚇他一跳。”
嘴角抽搐，海霧寧看着關絮兒躡手躡腳的模樣忍不住扶額，這孩子是多想把自己哥哥嚇一跳，走路都那麼小心。
“絮……”
“噓。”關絮兒回頭衝着海霧寧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在海霧寧配合地捂住嘴的時候又回頭繼續往前走。趴到窗口，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突然驚叫出聲整個人轉過身就跑。
海霧寧站在原地一直盯着她，突然轉身的驚叫把她嚇了一跳，又見關絮兒回頭跑，不由自主的也跟上跑。沒跑幾步，海霧寧突然想到自己又沒做錯事，跑什麼啊。
這麼一想，腳下立刻慢了下來，隨後就停了下來。再看前面，關絮兒也停了下來，此時正慢慢地往她這邊走，邊走臉上的表情也不停地變化着，等到了海霧寧面前，委屈的不行。
“姨娘，透雪嚇我。”
海霧寧疑惑：“透雪？”
嘟嘴，關絮兒重重地跺着腳走進了院子裡，海霧寧哭笑不得地跟上。
剛進院子，海霧寧就被嚇得往後一跳，抱起還在往前走的關絮兒就要跑，立刻就被後者給阻止了。
“姨娘，沒事的。那是透雪。”
一聽這名字，海霧寧立刻停了下來，在關絮兒的要求下放下了她，雖然沒說話，但看着那透雪的眼睛裡還是充滿了警惕。
透雪？這分明就是一隻狼啊，誰膽子那麼大竟然在這裡養狼。隨後狼的主人就出現在了海霧寧的視線裡，後者嘴角一抽，那是個和關絮兒很像的孩子。和關絮兒的可愛不一樣，這個孩子更多的是一種儒雅。暗自讚歎，不愧是真正的大家族，連個孩子都和別的人家的不一樣。
想着，海霧寧往前走了一步，還沒開口，就被關絮兒給打斷了。
“哥哥，你爲什麼讓透雪嚇我。”
“你自己想嚇人，被嚇了還能說別人？”視線一移，孩子臉上露出一個微笑，“夫人是？”
沒去想爲什麼他會看出自己的性別，海霧寧走近幾步盯着他看了許久，突然指向了透雪。
“那隻狼是你養的？”
“透雪？是的。”
“哥哥。”關絮兒扯了她哥哥兩下，對海霧寧說，“絮兒的哥哥，叫關景逸，您有印象嗎？”
“……沒有。”海霧寧很無力，“絮兒，我真的不是你的孃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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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知道。”關絮兒嘴裡應道，態度卻很是敷衍。
關景逸有些詫異地看向海霧寧，“絮兒，你在說什麼？”
“哥哥，她身上有孃親的味道。”關絮兒偷偷看了眼海霧寧，小聲地說。
可她的小聲對於海霧寧來說完全沒用，在耳邊的聲音讓海霧寧扶額，和關景逸對視的眼睛裡都帶上了些許的無力。
嘆了口氣，海霧寧拉過關絮兒，腦子不停地想着怎麼打消關絮兒的這個想法。
“她不是孃親，”關景逸道，“絮兒你認錯了。”
關絮兒愣住了，就連還在想語言的海霧寧都詫異地看向他，關景逸就這麼肯定的開口，關絮兒……
“哥哥，你在說什麼。”
“絮兒，是你太
過想孃親，弄錯了。夫人，抱歉，絮兒年紀小不懂事，要是給夫人造成了不便，還請夫人見諒一二，別太放在心上。”
鬆開扶着關絮兒的手，海霧寧吶吶地道：“那倒沒有，就是很好奇你們的孃親到底發生什麼了。怎麼一個兩個的都……”
關景逸低下頭，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孃親被人劫走了，怎麼都找不到。爹和絮兒很擔心，就怕孃親出事。”擡起頭，關景逸緊緊地盯着海霧寧的臉，“夫人要是知道孃親的消息請一定告知，景逸感激不盡。”
關柳柳？海霧寧下意識地想到了這三個字，隨後就飄到了賢嬪的身上，一回神，看着關景逸的眼神裡頓時多了些複雜。
“若是真的知道，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言畢，海霧寧的手直接放到了關景逸的頭上，輕輕地揉了兩下。
“……”
“……咳咳，抱歉，失禮了。”
關景逸搖頭，“沒事，這次多謝夫人把絮兒送回來。要是可以的話，能告訴景逸夫人的住處嗎？改天好去拜訪一下。”
海霧寧遲疑：“拜訪就不必了，我現在的住處只是暫時的，再過幾天，就會離開。”
關景逸失望地說：“如此那就算了，夫人請稍等，景逸有一樣東西給您。”
看着關景逸直接進了屋，海霧寧的目光落到了關絮兒身上，小女孩正站在一邊生着悶氣。注意到海霧寧的目光，悶悶地轉過了身，不搭理人。手卻緊緊地攥着透雪的毛，透雪不敢掙扎，只能跟着轉。
嘆了口氣，海霧寧有些不知該怎麼和關絮兒說話的感覺，後者要的是一個母親，而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她的母親。所謂的味道她聞不到，也不懂關絮兒嘴裡說的是什麼，可她唯一能夠肯定的就是自己不是。那山上的幾年生活不是假的，那一幕幕情景還近在眼前，她甚至還能說出每一個地方的詳細情況。
這樣的記憶怎麼都不可能是假的吧。海霧寧搖頭，走到關絮兒身邊蹲下，平視着她的眼睛，想和她說話。可後者卻不理會，扯着透雪的毛就往屋裡走。
“……絮兒。”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絮兒，不得無禮。”關景逸瞪了一眼關絮兒，將手裡的一個盒子舉到了海霧寧面前，“這裡面的藥丸可以幫你穩定情況，你的身體太虛，這個對你很有好處。”
將信將疑地接過，海霧寧打開看了盒子裡的東西，三個白色的小瓷瓶躺在裡面，口被塞得緊緊的。擡頭，海霧寧疑惑地說：“你怎麼知道這藥丸就對我的情況？”
一個小孩子，還知道看病？海霧寧上下打量着。
“我學過醫。”關景逸笑，“你的身體太過虛弱了，而且最近估計也因爲太熱而中暑過吧。每天一顆，注意別吃多了。來人，送夫人回去。”
話音落，有小廝立刻跑了進來，對着海霧寧一躬身，後者只能嚥下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跟着小廝離開了。
剛一走遠，關景逸就轉過身看向關絮兒：“你在哪裡找到她的？不是和爹去洗墨樓見一個客人的嗎？怎麼就……她就是那個爹要見的客人？”
“哼，別跟我說話。”關絮兒表示，現在不想搭理這個哥哥。
無奈地搖頭，關景逸說：“孃親現在明顯沒有之前的記憶，你這樣糾纏不清只會讓孃親覺得厭惡。時間長了，直接躲着我們可怎麼辦？絮兒，就算你很想母親現在就回來，但也要考慮母親是如何消失的。”
說着，關景逸眉頭緊皺，現在的母親就像是完全失去了記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似的。明明失蹤也才四個多月而已，這麼短的時間，真的能有什麼法子把人變成另外一個人嗎？甚至，連外表都變了。可能嗎？
“絮兒，孃親現在的情況真的很詭異……”喃喃地說，關景逸苦惱，“記憶是另外一個人的就算了，爲什麼連臉都變了？”
“整的唄。”關絮兒說的漫不經心，“記憶估計是催眠吧。”
“……”
“……”
“何爲整的？催眠又是什麼意思？”
“整的就是……”關絮兒思考着怎麼說，“就是在臉上動刀子。”
“……在臉上動刀子？”
關景逸一臉駭然，這臉上動了刀子還能活嗎？
清了清嗓子，關絮兒點頭：“就是在臉上動刀子，然後然後，就是那個什麼。”
扶額，關景逸決定拋掉這個話題，問道：“催眠又是什麼？”
“催眠？”我怎麼知道。關絮兒癟嘴，她只是下意識的想到了這兩個字而已，誰知道這邊有沒有類似的東西。
“……說啊。”
關絮兒翻白眼：“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但是催眠能把另外一段記憶塞進去，這個應該是可以的。”
關景逸狐疑地大量着她，“真的是這樣？”
點頭，關絮兒嘴上的話卻不是那麼的肯定。
“哥哥去看看書上吧，指不定能找到真正的原因。”
嘆了口氣，關景逸也覺得還是自己去看書找答案比較好。只是和天香谷比起來，唐府的藏書太少，和醫術有關的更少。
看來要去問問爹能不能把聽夜閣的藏書拿出來看看，希望能得到同意。
“絮兒，爹現在在哪兒？”
被這麼一打岔，關絮兒已經忘了剛剛的想法，立刻湊了過來：“應該還在洗墨樓呢。”
“來人備車，我要去洗墨樓。”
“……不是，你去洗墨樓幹嘛？什麼事要這麼着急去找爹？”
“和孃親有關的事。”關景逸說道，還不忘回頭警告她，“在我沒找到解決的辦法之前，你不許接近她。”
被警告的關絮兒一臉的不悅，但不得不承認關景逸說的話有道理。看着關景逸遠去的背影，忍不住捶着自己的頭，要你幼稚，都是那麼大的年紀了，竟然連一個九歲小孩都比不過。難道這就是天賦的原因麼？
已經離開的海霧寧可不知道這邊發生的事情，剛回到唐府就得到一個非常不開心的消息。她身邊的欣韻被海氏叫去，懲罰了。已經過了一個時辰，依舊沒有結束。
皺眉，海霧寧換了衣服就往海氏的院子去了。還沒接近，就看到前方一個婢女一閃而過的背影，看方向，竟然是跑向了海氏的院子。扶額，海霧寧很不解，海氏到底想做什麼？作爲一個母親，就真的要自己的女兒推到對立的一面嗎？
推開門，海霧寧的視線直直地對上了海氏的眼睛。前方，欣韻臉色蒼白地跪在一塊墊子上，整個人都搖搖欲墜的。一個時辰，都這樣的話，欣韻的膝蓋也承受不住了。
海氏看着海霧寧，一點站起來的意思都沒有，淡淡地開口：“你回來了？”
海霧寧回道：“嗯，回來了。不知道母親這個懲罰所爲何事，欣韻就算做錯了什麼，能懲罰的也只有我，母親這樣做，是不是太不知分寸了。”
海氏露出哀傷的神情：“寧兒，我知道你現在是寧妃了，但是作爲一個女兒，你這樣和自己的母親說話，真的好嗎？”
閉上眼，海霧寧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她這個母親怎麼從她回來開始就一直坐着讓她生氣的事？
“母親，你也要像父親那樣被我疏離嗎？來人，把欣韻扶回去。”
立刻有兩個宮女進來，扶着欣韻就往外走。
海氏冷眼看着，一點要阻止的意思都沒有。等屋裡的人都走光了，海氏才冷哼一聲。
“你現在身份高了，我一個草民怎麼管得住？要是沒什麼別的事，你就回去吧。以後要是沒事，就別回來了。”
“……母親！”
“叫什麼？”海氏不知怎麼了，突然歇斯底里：“你這個賤人都要了我女兒的身份，還想我怎麼對你？滾，滾得遠遠的，別讓我看到你這張臉，我一定要殺了你，殺了你……”
海霧寧腳步慢慢地後退，海氏的神色很不對勁，那雙猙獰的眼睛裡帶着的殺意讓海霧寧心裡一涼，海氏是真的要殺她嗎？
“你，你還在這兒做什麼？”海氏放低了聲音，“他們要我忍下去，可是我怎麼能忍下去？我的女兒沒了，卻沒有人知道。你用着我女兒的身份，享受着我女兒該得到的一切。我怎麼能忍得下去？誰能讓我忍得下去？你告訴我，你告訴我，我的女兒在哪裡？她在哪裡？”
海霧寧有種張不開嘴的感覺，明明想問海氏是什麼意思，可看着海氏猙獰褪去的眼裡，那悲傷的神情讓海霧寧沉默了。
“回去吧，別再來海府了。”
退出去，海霧寧看着在眼前緊緊關上的門，許久才動了一下。心裡一片雜亂，步伐紊亂，踉蹌着回了自己的住處。
一個小宮女走上前來：“娘娘，欣韻已經找了大夫看過了，說是沒有大礙……”
海霧寧毫無知覺地走過，所有的心神全都落在了海氏之前的話上，你不是我的女兒，我不是她的女兒，那我又是誰？腦子裡還有在山上的記憶，還有童年的記憶，難道那些都是假的嗎？
“娘娘？”
海霧寧擺擺手，有氣無力地說：“知道了，你下去吧。”
“娘娘晚上想吃什麼？”那宮女小心翼翼地開口。
“沒什麼想吃的。對了，你去唐府給我送個口信。”海霧寧深呼吸，將心神拉了回來，“就說對於絮兒嘴裡說的那句話，我很有興趣，後天午後，洗墨樓見。”
“是。”
第二天，海霧寧在院子裡窩了一天，完全沒踏出一步。隔天，海霧寧早早就在洗墨樓坐下了，還沒到晌午，唐奕歡就到了，身邊跟着關景逸和關絮兒。兩個孩子腳下還跟着各自養的寵物，眼睛卻直直地盯着海霧寧看，在唐奕歡的話下才轉過了頭。
“寧妃娘娘，昨天只是絮兒不懂事，隨口亂說的而已，請娘娘……”
擡手阻止了唐奕歡的話，海霧寧閉上眼：“說實話吧，我會聽着的。”
“娘娘？”唐奕歡皺眉，“發生什麼了？”
“……”
唐奕歡看了眼兩個孩子，“你們兩個出去。”
關絮兒想說什麼，卻被關景逸直接拉着出去了。
門剛被關上，唐奕歡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了？”
“……海氏說，我不是她的女兒。”
“……說夢話吧，娘娘怎麼可能不是海夫人的孩子。”
“我問你，絮兒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許久，唐奕歡艱難地開口：“娘娘，絮兒說的，是真的。”
“所以說，我不是海霧寧？”
“絮兒不會說謊，她說是母親就絕對不會出錯。景逸也說，你是她的母親。”唐奕歡說着，不由自主地靠近了。
看着海霧寧的眼睛，唐奕歡失神，臉變了，可這雙眼睛卻還在。爲什麼在宮裡看到的時候沒有認出呢？是因爲臉和名字不一樣吧。擡手，唐奕歡有些遲疑地摸向她的臉，輕輕觸碰了兩下，黯然地收了回來。
“柳柳？”
“……”沒有反應。
嘆息，唐奕歡叫道：“寧兒。”
擡眼，海霧寧眼神迷茫地看向他：“什麼事？”
看着這樣的人兒，唐奕歡再多的話也說不出來了。一時間，這個包間裡寂靜一片，淡淡的呼吸聲之外，一切都那麼的安寧。
包間外，關絮兒趴在門上許久，海氏什麼聲音都聽不到，頓時着急了。後面，關景逸默然地站着，在關絮兒忍不住的情況下去攔住她。
幾次過後，兩個人對視着，因爲各自的堅持，心裡都起了火氣，看着彼此的眼神裡也帶上了不善。
“哥哥，你這樣真沒用。”
關景逸垂眼：“你就是進去了也不見得有用。”
“哼，總比干等在這裡好吧？”
“那可說不定。他們有自己的話要說，你非要插進去做什麼？”
“我什麼時候硬要插進去了？”
“不想插進去你幹嘛總想跑進去？”撇嘴，關景逸看向關絮兒的眼神帶上了一絲不滿，怎麼覺得自己的妹妹越來越笨了？
對於小時候的記憶，關景逸已經模糊了，但是對於關絮兒的一些事情卻記得很清楚。一個之前能夠發展寨子的人，現在是越看越笨，兩相對比，關景逸都覺得不是同一個人了。
“哼，大不了我等在這裡就是了。”
關絮兒鼓着臉頰，真是死板，才這麼小就不懂變動，長大了肯定更死板。
兩個人互相嗆着，門突然打開了。兩個人看過去，下意識的要開口問，可對上海霧寧的表情，話立刻沒了。
“娘，孃親。”關絮兒很沒眼色地開口叫道。
扶額，不只是關景逸，就是唐奕歡都是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思想在這一刻竟然重合了起來。
我的妹妹（女兒）怎麼就那麼蠢呢！
透雪擦過關絮兒的腿，往海霧寧面前一坐，擡起頭，嗷嗚一聲叫，直接讓海霧寧愣在了原地，完全不明白這匹狼是什麼意思，下意識地看向唐奕歡，卻見後者也是一臉的意外。
“這，透雪要做什麼？”
關景逸眼睛微微一轉，開口道：“孃親是透雪最開始的主人，透雪這是在和母親打招呼呢。”
那怎麼上次沒有和自己打招呼？海霧寧想到，透雪卻走了過來，頭在海霧寧的手上蹭了幾下。
柔軟的毛髮觸碰到手心，海霧寧下意識地揉了兩下，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透雪頭上的毛髮已經被她揉亂了。也顧不得想別的了，尷尬的清清嗓子，海霧寧將透雪的頭往旁邊推了推，裝作剛剛的事沒有發生過。唐奕歡也低下頭，一副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
走到門口，海霧寧一聲不吭地上了馬車，讓車伕回海府。
唐奕歡站在門口，看着漸漸遠去的馬車背影，神色暗了下來，但隨之又笑了，現在這種情況挺好的，確認了，海霧寧也有了瞭解，就看之後她的選擇了。
瞥了眼身後的兩個孩子，唐奕歡眯起眼，不怕海霧寧會選擇留在那裡，只要心裡有了疑惑，就會想要出來。沒了的記憶，會是海霧寧追逐的。
馬車走在街道上，兩旁忙着回家的人走的飛快，有那相伴的開口聊天，話裡都是對生活的期待。海霧寧暗了神色，是啊，期待，長安城的生活就算習慣了也要認真的去過。
“夫人，去哪裡？”車外，車伕開口問道。
閉上眼，海霧寧往後一倒：“回海府。”
現在，也只有海府能夠回去了，就算海氏對她再不滿，那裡至少也是她現在唯一能夠回去的地方了。
去看了下欣韻，確定後者的傷不會留有太大的後遺症，海霧寧叮囑了幾句就回了房間。牀上一躺，閉上眼睛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之後的幾天裡，海霧寧直接就窩在這個小院子裡，即使有那海府的人跑來，海霧寧也是用身體不適擋了。
最後一天，海霧寧將自己的東西收拾了一下，目光落到一個盒子的時候有些疑惑，打開，三個瓷瓶赫然在目。
微一思索，好像是關景逸給的，說是對她的身體比較好。遲疑地拿了起來，這幾天她都忘了還有這個盒子了，現在看到瓷瓶，海霧寧隨手打開，倒出一顆藥丸，一股清香撲鼻而來，頭腦彷彿都清醒了許多。
“娘娘，外面準備好了。”
一口服下，海霧寧將那盒子拿在手裡就出去了。
欣韻不在，現在在身邊伺候的是一個叫小萱的宮女，此時正站在門外，見海霧寧出來，立刻躬身。
“走吧。”淡淡地扔下兩個字，海霧寧直接出了府坐上軟轎就離開了。
身後，海府慢慢的遠離，海霧寧心裡陡然一慌，突然撩起了簾子往後看，深吸一口氣，以後，不會再回來了。
“娘娘，有事嗎？”
視線一轉，落到小萱的臉上，海霧寧微微搖頭，一聲不吭地抓緊手裡的盒子，縮進了轎子裡。
進了宮門，軟轎一路往雅雲殿而去。剛坐下，海霧寧就聽到外面說賢嬪來了。
“快請進來。”
一行人走進來，海霧寧卻皺了眉頭，看向後面的小公公眼裡不由帶上了不滿，一個賢嬪還能帶着一個漣妃麼？
似乎察覺到了海霧寧的不滿，漣妃幾步衝到了面前，還沒說話就是一個燦爛的笑容露了出來。
“姐姐，靈兒這次冒昧來訪還請姐姐不要生氣呢。”
“進去坐吧。”
漣妃笑眯眯地跟上海霧寧的腳步，在殿裡坐下後，好奇狀地打量着，在海霧寧有些忍受不住的時候恰到好處的收回了視線，又是一個燦爛的笑容出來。
“姐姐，雅雲殿好華麗。”
隨意一瞥，海霧寧淡淡地說：“比不上妹妹的透雲殿。”
鼓了臉頰，玉靈兒苦惱地說：“透雲殿太冷了，很不舒服吶。還是姐姐這裡的雅雲殿比較好，位置好，佈置也好看。”
海霧寧沒接這句話，目光落到了賢嬪身上，想到她的名字，海霧寧目光一閃。
“賢嬪到我這兒有什麼事嗎？”她也沒稱自己本宮，對於賢嬪，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不由自主的就想要謙讓似的，說話都會注意許多。
“就是許久沒見過姐姐，這次正好有時間就過來了，姐姐可千萬別覺得臣妾莽撞吶。”
海霧寧垂眼，擡手端起了剛送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突然扔了杯子，杯子碎裂的聲音格外的刺耳，漣妃和賢嬪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
“姐，姐姐？”
慢條斯理地擦了手，海霧寧心不在焉地說：“手滑，真是不好意思。”
兩個人對視一眼，剛剛的心情都收拾了，整個人都嚴肅了許多。
見狀，海霧寧也坐直了身體，等着她們開口說話。
“皇上最近常往湘嬪那裡跑去。”漣妃說道，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路依其那個人……”
咬牙，手裡的帕子緊緊地捏着，玉靈兒作爲漣妃，可真的是一點都沒擔心過別的。但偏偏，被寵愛的人不是她。
海霧寧垂眼，依舊不搭話。
賢嬪目光一閃，瞥了眼漣妃，玉靈兒的身份都沒法讓人有共鳴麼。
“姐姐，這次的事可能真的要……”
擡手，阻止了賢嬪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海霧寧臉色平淡得很。
“我不想參合你們的那些事裡，要真有不甘心的就自己找本人說去，在我這兒說沒一點用的。”
“你……”
“漣妃娘娘！”海霧寧放大聲音，將玉靈兒的話給壓了下去，後者聽到這四個字頓時就驚了，安靜地坐着。
“……有些事要看那位願不願意，回去吧。雅雲殿不參合後宮的事，你們，自己做吧。小萱，送漣妃和賢嬪離開。”
直接的送客讓兩個人拒絕不了，只能選擇離開。她們剛走，海霧寧就叫來了守門的公公，盯着他們看了許久才讓回來的小萱將他們送回內務府。
“既然別人的話比我還有用，那就去其他人那裡吧。我這裡就不留幾位了，讓內務府重新送幾個聽話的來。”
十天的省親，就是皇后都不一定能有那麼長時間，海霧寧知道要不是有那湘嬪，自己恐怕早就成了宮中各個妃子的眼中釘。可惜，現在眼中釘的身份已經被湘嬪可頂了，倒是能讓自己過個自由的日子。
隔天，海霧寧漫不經心地坐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裡，旁邊放着一個盤子，裡面堆得滿滿的都是點心。
眯着眼，海霧寧坐的半天都沒動彈。直到太陽升高，這邊沒了陰涼，海霧寧才起身進了屋子。
欣韻的傷口昨天被太醫看過了，只說要多休養，至於什麼時候好卻是一句話都沒有。小萱帶着人在殿裡等着，海霧寧剛進來就被一陣涼意驚住了，再一看，竟然擺放了兩盆冰塊。
越靠近盆邊，就越是涼快。海霧寧索性就蹲在了冰塊邊上，許久又讓小萱把冰塊搬到了桌子上。
“這冰塊哪裡來的？”挑了塊冰握在手裡，涼涼的特別舒服，忍住把冰塊往臉上放的衝動，海霧寧轉頭去問小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