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景逸瑟縮，小聲地說：“景逸可以不要妹妹嗎？”
“不，不可以哦。”
關景逸暗淡了神色，“景逸知道了。”
樹葉紛紛揚揚地飄落，遮住了視線，在寒風裡，莫名的顯得蕭瑟。
秋天，到了。
嗜血的關絮兒嚇到了關柳柳，而老人的話更是猶如一根刺紮在關柳柳的心口。平時面對着關景逸，關柳柳都有些覺得恐懼，深怕關景逸也是老人嘴裡說的移魂之人。
關景逸顯然也察覺到了關柳柳的疏離，本就不熱絡的性子更冷了。加上有透雪陪着，關景逸立刻更不在關柳柳面前出現了。而關絮兒，關柳柳則是直接就忽視了。以前有多喜歡，現在就有多駭然。
小五也察覺到了這點，不過這是關柳柳的事，他也不好直接插手。另外，一直沒在山寨裡的小茹和方娘突然回來了。
看到面前的人，關柳柳才察覺自己竟然忘了這兩個人，有些尷尬。
“小茹，方娘，你們這段時間去哪兒了？”
小茹沒做聲，方娘向前一步一福，“回小姐，奴婢二人去了蘇州。”
“蘇州？”關柳柳心裡一動，“去蘇州做什麼？”
“是喬少爺說小姐去蘇州了，奴婢和小茹就過去了。”
許久沒聽到喬天賜的名字，陡然聽到這三個字關柳柳有些失神。
“喬天賜？”
“是的。”方娘恭敬地回答。
關柳柳閉上眼，再次睜開已經平靜了下來。再看方娘，嘴角帶出了淡淡的微笑。
“麻煩你們了。喬天賜現在還在蘇州？”
“是的。奴婢二人回來的時候還在那邊，說是再過半月就回來。”
關柳柳似笑非笑：“喬天賜速度挺快的啊，說回來就回來了。”
方娘低頭：“奴婢也不清楚。”
嘆了口氣，關柳柳起身。
“方娘，我有件事要問你。小茹，你去看看景逸，剛剛我好像看到他一個人往後山去了。”
“是。”
小茹退了出去，關柳柳目光直直地落在方娘臉上。
“方娘，我就問你一句話，絮兒有異常嗎？”
“……小姐？”
“回答我。”一字一頓。
“沒有。”
“你確定？”
“是的。”方娘肯定。
關柳柳冷笑：“方娘，你聽說過移魂嗎？”
方娘一頓，“小姐，您這是？”
“我有沒有說過，你對我的兩個孩子關注太多了？”
方娘低頭，沒有做聲。
關柳柳也沒在意，繼續說着自己的猜測。
“之前我就覺得你對那兩個孩子太過無微不至了，開始忘了身份提醒我要一視同仁，對景逸好的不行。我還以爲你是真心的，怎麼？後來就不接觸景逸了呢？”頓了下，關柳柳突然問，“你的女兒呢？”
駭然後退，方娘不敢看她。這個舉動很清楚的告訴了關柳柳答案，無力地倒下，關柳柳幾乎失了說話的勇氣。
“……你，我對你不好嗎？你要這麼對我的孩子。”
方娘低頭，不吭一聲。許久擡起可頭，一雙眼睛都紅了。
“小姐待奴婢很好，但是親疏有別，那是奴婢的女兒，奴婢怎能看着自己的女兒就這麼……”
“那我的女兒就能白白死了？”關柳柳痛哭出聲，整個人都癲狂了，撲過去抓着方孃的肩膀不停搖晃。
“你什麼時候動的手？告訴我，什麼時候動的手？”
方娘移開視線，將關柳柳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往後退了幾步。
“奴婢不想那麼做的，真的。”語氣飄忽，“但是她說有辦法保存下兩個人。可誰知道後來出了意外，竟然害死了那個孩子。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只是想……”
“嗚嗚……”關柳柳捂住嘴，努力壓低着聲音。
方娘手足無措，“小姐，您別這樣啊。奴婢，奴婢……”
揮開方孃的手，關柳柳看着她的目光裡充滿着仇恨。
“方娘，我很後悔那個時候買下了你和你的女兒。”紅着眼睛，關柳柳起身驕傲地揚起頭，“我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誰教你的移魂之法？”
方娘遲疑着，突然轉身要跑。
早有準備的關柳柳一下就抓住了她的頭髮，硬生生的扯住將她拽了回來。
“說，移魂之法是誰教你的？”
“小姐，這個真的不能說。”方娘揚起頭，努力的減輕着頭頂的疼痛。
關柳柳歪頭，突然笑了，“方娘，你覺得如果出事了，你那個女兒會救你嗎？”
瞳孔一縮，方娘掙扎的動作頓時減小了。關柳柳一個用力，狠狠地將她的頭撞到了地面上。
毫無防備的方娘被這一撞弄的頭破血流，整個人都恍惚了。
“方娘，就看看你的那個女兒到底重不重視你，移魂之法？真是好東西，死去的人都能繼續活着？我讓她生不如死。”
門外，聽完整個過程的小五被驚呆了。移魂之法，從未聽說過的東西。倒是有那鬼怪之說提到有人性格大變，言行舉止如常人，卻不知那禮儀行爲。可那只是傳說，誰能肯定是真的？
甩甩頭，小五示意人進去帶走方娘，自己恍恍惚惚的回去了。
第二天，整個落霞寨都沸騰了。只因爲一句，方娘被附身，火刑處置，弄的整個落霞寨的人都興致勃勃的。
他們不是要看火刑，而是想看那被附身之人是什麼樣子。等看到是方娘，大多數人都震驚了，怎麼都無法相信方娘竟然是假的。
臺子上，關柳柳拎起方孃的頭髮，向周圍的人展示她的臉，隨後鬆了手。
“方娘在我身邊伺候了很長時間，”她說，“前不久我就覺得方娘不對勁，只是因爲孩子，所以我沒太注意。不知各位還記不記得方娘有一個孩子？”
這話一出，臺下議論紛紛。絕大多數人都知道方娘有個孩子，但叫什麼就不知道了。唯一知道的就是方娘很護着這個孩子，成天都不讓露頭。這個時候被提出，所有人立刻就來了精神，一個個全盯着臺上等下面的話。
關柳柳頓了頓，繼續說道：“那個孩子已經沒了。就在幾個月前，我發現了那個孩子的屍骨，可方娘卻在那個時候離開了。都說虎毒不食子，方娘卻，卻……”說到這裡，紅了眼眶。
臺下早在第一句話就鬧騰開了。即使是山賊，也很重視自己的孩子。偏偏大多數的男人沒那個條件娶媳婦，就更加的重視孩子。
一聽有人害了一個孩子，自己卻還沒發現，頓時炸了。一羣人叫囂着要上來燒死方娘，卻被臺子周圍的人給攔下了。
關柳柳冷眼看着臺下的鬧哄哄，突然彎腰對着方娘說：“你猜你的那個女兒會來救你嗎？我可看到了，她憑空拿出了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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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娘身子一震，看向關柳柳的眼神裡充滿了祈求。無奈嘴被堵上，根本發不出聲音。
嘆了口氣，關柳柳挑起她的下巴。
“方娘，絮兒的事我不會那麼容易罷休的。告訴我，移魂之法是誰告訴你的？”
方娘閉上眼，沉默以對。
見狀關柳柳也不催她，只是擡頭看向天空，隨着太陽漸漸的上升。即使是十月，這晌午的太陽也讓人無法小瞧。
額上沁出汗水，關柳柳隨手擦拭了，繼續盯着頭頂看。四周鑽在樹蔭下的漢子見狀也不好意思了，有幾個直接就站了出來。
方娘在陽光照射下已經恍惚，頭上的痛忽隱忽現，整個人都迷糊了。
“時間到。”關柳柳吐出三個字，從臺子上跳了下去，接過火把，丟到了臺子下。
那下面被堆了滿滿的木柴，先前已經被澆了大量的油，火把一落下，瞬間燃燒了起來。
臺子也是木質的，有的地方燒的快，不過一柱香的功夫，東邊的一個支撐就已經倒了下去。
在臺上的方娘立刻往那邊滾了過去，隨之相反的方向也斷了。那火苗越來越盛，眼看着就要燒到了方娘。後者絕望地閉上眼，等着灼燒的疼痛傳來。
半晌，方娘疑惑地睜開眼，卻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身在另外一個地方。
藍藍的天，沒有太陽卻格外的明亮，舒適的溫度讓人很舒服，身子底下是柔軟的小草，不高，可躺着非常的舒服。時不時還有一陣輕風拂過，柔柔的，只讓人覺得渾身都舒適了。
雖然不知道這個地方是哪裡，方娘卻有些昏昏欲睡。在輕風中，不知不覺的睡着了。
而另外一個地方，關絮兒正站在空地上和關柳柳對峙着。周圍有心急的人要衝上去，卻被小五一個眼神給鎮住了。
“絮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關絮兒擡眼，看都沒看關柳柳。
“我什麼意思你管得着嗎？作爲一個母親，你根本不合格。”
關柳柳好笑，她記得方孃的女兒也不小了，怎麼奪了她女兒的身體就連着智商都降低了不成。不合格的母親她承認，但是這件事她卻是要管定了。
神色一暗，關柳柳手背在身後悄悄地給小五打手勢。一直盯着的小五立刻明白了，轉身不急不慢地走了。
關絮兒在小五離開的時候突然跑了，關柳柳瞥了眼方向，動都沒動一下。沒多久，一個小姑娘的聲音傳了過來。再一看，老八手裡抓着關絮兒出現了。隨手往關柳柳面前一放，老八好奇地打量着。
“這就是移魂的人？”
“是的。”關柳柳伸出手輕柔地撫摸着關絮兒的頭，才三歲的身體剛到老八的膝蓋，怎麼拳打腳踢都沒用。
“別費勁兒了。”老八露出牙齒，“我皮厚着呢，你這麼點力道給我按摩還差不多。”
這句話一出，蹦噠個不停的關絮兒立刻安靜下來。眼裡閃過一絲狠厲，露出一個可憐兮兮的表情，縮到了關柳柳身邊。
“娘，孃親，他欺負絮兒。”
眼都沒擡一下，關柳柳直接拎起關絮兒的領子，大踏步
地離開了。
剛一走，原本還圍着的人也立刻散了。時不時還有幾個人發表的意見傳了過來，嘴裡都有些不乾淨。
冷哼一聲，關柳柳看了眼被自己乖乖抓在手裡的關絮兒，瞳孔一暗，沒想到這個女兒還挺在乎方娘。她還以爲最後會鬧的無法收場，而真正的目標卻還藏着不動。
慶幸的是，關絮兒身體裡的人那個人並沒有那麼聰明，甚至還有些天真。
“你，你要帶我去哪兒？”
關柳柳連個眼神都沒給她，徑直往後山走去。看到方向，關絮兒慌了，再這麼走下去，就是一個瀑布，她是不聰明，但也明白到了沒人的地方就只能任人宰割，掙扎的更加厲害。
關柳柳一個沒注意差點讓她跑了，冷笑，關柳柳目光陰冷地盯着她看。
“你猜我對你瞭解多少？”
掙扎瞬間停止了，關絮兒盯着關柳柳的眼神十分的不善。
“我不知道你叫什麼，但是方娘顯然是沒有那麼多的花心思。移魂之法是你教的吧？那個能拿出東西的地方是空間吧。”
隨手將關絮兒扔到了地上，厚厚的樹葉墊着沒有太大的疼痛。關絮兒緊緊地盯着關柳柳，突然笑了。
小小的臉蛋上，張狂的笑容特別的扭曲，關絮兒卻止不住自己的得意。
“你很生氣吧？”關絮兒軟軟的聲音說道，“你的女兒就這麼沒了，肯定很生氣。可是，你拿我沒辦法。”
篤定的話語倒是讓關柳柳愣了，突然蹲下，抓過她的衣領，拽到自己面前。
“你是這麼想的？”
“不然呢？雖然我不是你的女兒但這個身體是啊，孃親，您真的要殺了女兒嗎？”
稚嫩的嗓音，哀求的話語讓關柳柳有些失神，隨之就清醒了。
“別用這些不入流的法子，死還是說出來，你自己選。”
關絮兒低頭，眼神閃爍個不停。關柳柳也不催促，就看着她在那裡思索。
許久後，關絮兒擡起頭。
“我能幫你將落霞寨發展的更好。”
挑眉，“然後？”
“哼，雖然不知道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但我知道你對兒女並沒有注重的地方，感情就更不會有了。我要和你交易，用落霞寨的未來。”
關柳柳輕笑：“你不笨。”
“我當然不笨。只是沒你那麼冷酷，連孩子都不顧。”
關柳柳擡頭，臉上悲痛的神色早就消失了。
“不是不顧，而是根本就沒有記憶。”慢條斯理地吐出這句話，關柳柳一點都沒看關絮兒驚詫的神色。
“對於兩個陌生人，我能有什麼記憶？不僅是你們，那個小茹和方娘，我也不記得。只是你們都沒發覺，所以覺得我，很冷淡？”斟酌着吐出最後兩個字，關柳柳覺得特別好笑。
估計是之前發生的事太多，就連小五都沒發覺她的異常。方孃的事也是她聽寨子的人提了，覺得不正常罷了。沒想到多想了一會兒，竟然弄出這麼一件事來。
三年多的記憶都沒有了，她的一切都還停在被休離府的那一刻，怎麼可能對這些有感情。
一片葉子悠悠的落到了關柳柳眼前，擡手接住，關柳柳把玩着。
“不知道你們的想法是什麼，但是落霞寨，必須要重振。”
握緊手，關柳柳回想起哥哥死前的情景，冷笑，既然都撞到了一起，又何必需要在乎別的。落霞寨，她要讓所有人聞風喪膽。
關絮兒駭然地望着她，竟然一直都在演戲？小五那個青梅竹馬都沒發現這點，關柳柳竟然黑化成這個樣子。
視線落下，關柳柳露出一個輕柔的笑容，“告訴我你的來歷。”
關絮兒踟躕着，在關柳柳的注視下最終吐出了來歷。
隨着她的述說，關柳柳的神色也不停地變化，在聽到那個可以憑空拿出物品的東西是一個名叫空間的東西后，關柳柳笑了。
“空間只有你一個人能用？”
關絮兒頓時警惕，“是的。”
“知道了。既然你是從未來來的，那麼知道的事肯定很多。落霞寨的發展我允許你插手，但是記住了，別做多餘的事。”
縮了下脖子，關絮兒沒出聲。
後方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關柳柳慢條斯理地轉身，在看到來人的時候陡然換上悲傷的表情。
“小，小五……”話還沒說完，關柳柳痛哭出聲，搖搖欲墜。
小五立刻忽視了關絮兒，跑過來扶住關柳柳。
“小姐，你……”
搖頭，關柳柳哭的說不出話。
小五的目光一轉，狠狠地瞪了眼關絮兒，手上輕拍關柳柳後背，想讓她冷靜下來。
而關絮兒卻是目瞪口呆的，真的不知道關柳柳會大變臉，又莫名被小五遷怒，關絮兒只能自認倒黴。
等關柳柳冷靜下來後已經過了幾刻，而哭的說不出話的關柳柳已經特別的憔悴。這樣的她，還露出一個笑容，讓覺得她在勉強自己的小五更加的心疼。
小姐從小到大何時這麼哭過，就是唐奕歡的事都沒小姐情緒如此波動過。
“小姐，要不……”眼裡閃過一絲狠厲，手已經摸到了腰間。
按住他的手，關柳柳搖頭，“不能，不能，她，她還有別的用處。落霞寨，發展要靠她。”
小五不滿：“落霞寨我們自己也能發展，何必落下這麼一個人膈應自己。”
無論小五怎麼說，關柳柳就是咬住了要留下關絮兒，最後沒辦法的小五也只能同意。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關絮兒已經站了起來。拍拍衣服，關絮兒擡頭剛看對上小五的視線，那赤裸裸的鄙夷讓關絮兒心裡一突。
再讓關柳柳說下去，小五以後一定會和防賊似的盯她。
“孃親，絮兒知錯了，孃親別生氣。”眼裡一片淚水，關絮兒瑟縮了下。
“別裝了，我知道你是移魂的。”
神色一滯，關絮兒沒想到小五竟然知道這點，頓時收斂了神色。
“不過就是移魂，我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
“不過移魂？那原本的絮兒呢？”
關絮兒鄙夷的神色在小臉上特別的明顯。
“我沒有害人，若不是我，這個身體剛出生就死了。那個大的生下來多健壯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更何況第二個還是在力竭的情況下出生的。耽誤了那麼長時間，你們還真以爲能活下來吶？妄想！”
關柳柳視線一轉，毫無波動的眼神看的關絮兒立刻閉了嘴。而前者在小五視線看過來後，又換了一個神色。
“小五，我們回去吧。”
點頭，小五直接拎起了關絮兒。正迷茫着的關絮兒被這麼一拎，頓時不滿了。
“我還是小孩子，你不能這麼拎我。要是我喘不過氣，你……”
狠厲的目光嚇的關絮兒一下禁聲，什麼聲音都沒了。
重新回到寨子裡，有那不放心的還在徘徊着，看到兩大一小，立刻圍了過來詢問。
“沒事。”關柳柳勉強一笑，“就是孩子太頑皮了，太生氣了。”
有那沒什麼眼色的開口問了方孃的事，得到關柳柳一句淡淡的跑了，頓時一片扼腕嘆息聲。
關柳柳默默聽着什麼都沒表示，在小五給了眼神後就開口說要離開。那些人得到了消息自然讓開了，一個個看着關柳柳和小五離去的背影，嘴裡還是沒停。
“小五，寨子裡什麼時候多了一羣這麼碎嘴的？”
小五神色一暗，“都是死去兄弟的親人。”
“趕出去。”
小五一震，“小姐，這麼做的話會……”
“不管會有什麼傳言，都給我趕出去。寨子要養的是那羣兄弟的兒女，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說是那羣兄弟的親人。”
小五還是有些遲疑。被他拎在手裡的關絮兒見狀冷笑出聲，一句婦人之仁就說了出來。
“你什麼意思？”
關絮兒冷哼，“你以爲落霞寨爲什麼這幾年一直青黃不接？還不是因爲你當斷不斷？被說仁厚是很好，但寨子是討生活的，可不是讓一羣極品攪和的。”
早就看寨子裡不順眼的關絮兒這次可沒住嘴，一頓話說的小五一聲不吭。而關絮兒卻還沒有罷休，接着批判，說到最後，小五已經徹底悶了。
關絮兒意猶未盡地總結：“你就是個適合大場面的，但這種小事情你可就不行了。”
小五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嘆了口氣。
“都是兄弟……”
沒說完的話關柳柳和關絮兒都明白，可這個時候卻沒一個開口。
說到就做，第二天關柳柳就召集了整個寨子的人到大門口。一些本分的人家，則被通知去了後山，留下的都是要被驅逐的。
吵吵嚷嚷的，人過了大半個時辰纔來齊。看着周圍的人，關柳柳給了小五一個眼神，立刻有那拿着刀劍的人走出，將四周能跑的地方都包圍了起來。
這麼一來，本來還議論着的人羣頓時慌亂了起來，有幾個直接開口質問關柳柳這是什麼意思。
後者連一個眼神都沒他們，場面一度失控。而這種失控在看到自己屋裡的東西全被扔出來後，就更加的雜亂。
擡手，小五會意地敲了下旁邊懸掛着的鑼，巨大的聲音一震，徹底安靜了下來。
關柳柳挨個兒地看過去，“今天就爲了一件事。寨子的人太多了，再加上昨天發生的事，所以我想問一下有沒有誰想要離開的，不虧待那些要離開的。只要同意，按人頭走，一人一兩銀子。”
拍手，在關柳柳的示意下，幾個人搬了兩個大箱子走了出來。往地上一放，打開，那滿滿的銀子看的人眼睛都在放光。
掃了一圈，關柳柳又道：“離開的可以出來排隊，先說明要離開的就要一家都離開。而且每個人名字都要登記下來，走一個按一個手印。只要出了大門，就不要再回頭了。”
說着，關柳柳哀傷地低頭，“若不是因爲昨
天的事……”
言語未盡，卻讓剩下的人心思都翻了起來。一人一兩銀子已經不少了，他們這邊哪家不是七八口的，更何況這裡還發生了那移魂的事，萬一自己睡覺的時候就被人害了，哭都沒地兒哭去。這麼一對比，立刻就有人跑上前。
“我，劉二狗，家裡七口人。”
立刻有人拿出七兩銀子遞給他，按了手印後，劉二狗一家人就跑去收拾東西了。沒一會兒，一人揹着一個包袱就出來了，一大家子在剩下人的目光裡向山下走去。
這麼一來，剩下的人也有那心動的行動了。頭一起，後面就好辦了。場面有條不紊地進行下去，有那想要鬧事的，也被周圍的人給看的沒了心思。
關柳柳在這個時候又開口說了一句，“鬧事的直接扔出去。”
不該有的想法這下徹底打消了。
一家一家的離開，等忙到最後，已經到了中午。場上卻還剩下幾家人沒動，關柳柳看的清楚，這幾家人之前都有要鬧事的舉動。
給了小五一個眼神，後者立刻讓人讓剩下的銀兩收起來。關柳柳轉身又在老八耳邊說了幾句，老八看了眼剩下的人一眼，帶幾個人離開了。
沒一會兒，幾人回來，手裡拎着一堆東西，也沒在意，隨便往地上一扔。
關柳柳指了指地上雜亂的東西，微微一笑，“到了該離開的時候了。看東西都收拾好了，請吧。”
“……”
小五心裡捏了把汗，剩下的這七八家可都特別的難纏。他每次看到幾人都覺得頭疼，有理講理，沒理也要糾纏出個禮的主兒，真不好處理。
果然，在關柳柳話音落下的時候幾家人頓時都鬧了起來。
“憑什麼趕我們走？我們不走！”
“喪天良啊，我們孤兒寡母的讓我們下山，這是要逼死我們吶……”
男人還算好點，婦人直接往地上一倒，打滾着嚎了起來。
可關柳柳卻不理會，而是落到了兩家沒動的人身上。
“你們是什麼打算？也要和我那麼鬧？”
那兩家人對視一眼，都搖頭。
“我們不想離開寨子。”男人開口，“難道沒有留下的路嗎？”
似笑非笑的目光下，關柳柳搖頭，“那倒不是，不過寨子可不安全。現在走還能有些銀錢，要是今天留下，以後再想走可就沒有了。你們好好想想，別做了錯誤的決定。”
瞥了眼還在地上打滾的幾個婦人，關柳柳冷冷開口，“既然爬不起來，那就永遠不要起來了。老八，打斷她們的腿。”
老八欣然應是，摩拳擦掌的就要上前動手。有那機靈的婦人立刻就爬了起來，而那不信邪的在老八靠近的時候還一臉的威脅。
“你要是敢動手，我就賴在這兒不走了。”
老八笑，“我就是不動手你也賴在這兒啊。就是不知道動手了之後，你們的男人還願不願意養一個動不了的媳婦。”
答案當然是不願意。她們雖然見識少，但也知道自家當家的是什麼習性，立刻全爬了起來。
這一爬，竟然看到自家當家一臉的可惜，頓時怒了。也不管在旁邊的其他人，擡手就抓了過去。卻被一個巴掌打翻在地，男人瞪着眼睛，怒道：“想被休了嗎？”
還想鬧着的婦人頓時熄了聲，一個兩個的就跟鵪鶉似的，沒一點聲響。
關柳柳眼裡閃過一絲黯然，女人在男人面前，怎麼就那麼不爭氣呢。
“小姐，我們不是不走，而是這一兩銀子，太少了。”那個說要給休書的男人站了出來，一臉的傲然，“要是想讓我們走，起碼要一百兩，一個人。”
關柳柳笑了，“走不走你們隨意，但是這裡的住處你們是別想了。另外，從剛剛開始，你們就算要走，也沒銀子拿了。老八，丟他們出去。若是踏進來，哪隻腳進來的，就剁了哪隻腳。”
“得令。”老八一臉欣喜，手一揮一頓人擁了過來，地上的東西全部拿起丟出去。兩人扯一個，很快全清出去了。有那想跑的，刀劍一架，稍微見點血就立刻老實了。
清的很快，不到半個時辰，剛剛還一大片人的場地只剩下他們。至於那說不想走的兩家，也被老八不分青紅皁白地拎了出去。
眨眨眼，小五還沒反應過來，感覺自己還是迷茫的。一羣難纏的，竟然就這麼容易請出去了？
“這，這是……”
關柳柳微笑，“不管發生什麼，自己的命都是最重要的。”
一擡下巴，“外面那幾家盯緊了，在這裡沒整頓好之前，落霞寨禁止任何一個外人踏入。”
小五微微彎腰：“是。”
大門的方向依稀傳來聲響，關柳柳卻是頭也不回地離開。留下小五看着她的背影，暗自讚歎，轉身就往大門走去。既然禁止外人踏入，又怎能留下一堆鬧事的人，務必要清理乾淨。
另一邊，關柳柳直接去找了關絮兒，半路上撞到和透雪玩耍的關景逸，眼神有些複雜。
關景逸也注意到了關柳柳，卻是站在原地楞楞地看着，動都沒動一下。
看了會兒，關柳柳默默地離開了。身後那眼神，仿若實質般讓她覺得火辣辣的。
推開門，關柳柳沉默地坐下。還在埋頭畫東西的關絮兒卻是頭也沒擡，時不時停下修改一些地方。
“在畫什麼？”
關絮兒擡頭，展顏一笑，小小的臉上已經透出了幾分美豔，有股說不出的自信，非常的生動。靈動的雙眸轉來轉去的，更是讓她多了些古靈精怪。
“孃親，我這次畫的要是全都弄出來一定非常驚豔。”說着湊到了關柳柳面前，“孃親，我們這裡有暗道嗎？”
眼也沒擡，關柳柳冷冷地說：“你不是知道嗎？”
“我是知道有，但我不知道在哪裡啊。”關絮兒噘嘴，“要是我不小心挖壞了暗道可怎麼辦啊？孃親，暗道在哪裡啊？”
眨巴眨巴眼睛，關絮兒一臉的期待。
關柳柳瞥她一眼，問道：“想知道？”
“嗯嗯。”不停點頭。
關柳柳起身：“就不說。”
“……”
關絮兒冷哼一聲，將手裡的紙往下一壓，不讓關柳柳看。
“你先去把路給修了吧。沒有路，落霞寨再好也沒人會過來。”
關柳柳眼神怪異地看她，“我們這裡是山賊窩，要一條好路做什麼？難道讓人打上門來？”
關絮兒一下跳了起來，“什麼山賊？這話說的多難聽啊。你要說我們要的是保護費，保護費懂不？收了保護費，保證你在這附近不出危險，懂？”
說着，關絮兒突然皺眉，“我怎麼覺得你們這個山賊窩怪怪的呢？哪有山賊窩在長安城眼皮底下的？”
“落霞寨就是啊。”
“不對不對，這太奇怪了。皇上竟然任由你們存在，這怎麼想怎麼奇怪。照理說，要想剿滅落霞寨是很容易的啊。”
關柳柳轉身，“不知道。反正我能記事起，就知道我們是山賊。”
說這話的關柳柳顯得格外的正常，一點都沒有昨天的那份扭曲，就像一個不諳世事的純潔大小姐，什麼都不懂似的。
“你們怎麼搶劫的？”
“往南百里，有個要道，必經之地。”
關絮兒嘴角一抽：“也就是說你們搶劫還要先跑個百里的路？”
關柳柳被這麼一提，愣了。好像還真是，但是以前都是這麼跑過來的，沒問題啊。而且時不時的還能跑長安城裡搶劫，還真沒見有誰跑來說要剿匪。包括四年前的那件事，也都是不知名的人做的，官府方面一點消息都沒有。
“你對落霞寨的事一點都不清楚？”
“自然是清楚的。落霞寨雖說是山賊，但劫的都是不義之財，那些正經商家我們都沒碰過。”
說着，關柳柳突然起身離開。父母哥哥離開的太過突然，之後失憶，她根本記不清原因。小時候只知道有一個伯伯會定時送來一些消息，每次消息一來寨子就會出動。之前注意着別的，現在被關絮兒修路的話點出來，才意識到這是多麼不正常。
落霞寨，到底有什麼秘密？
找了小五詢問相關的事，卻發現小五對此是一臉的茫然，甚至還很疑惑。
“什麼時候山寨搶人還要提前去探聽消息的？”
“……之前一直都是這樣。那這幾年，你是怎麼做的？”
小五有些尷尬，“這幾年我基本都是帶着山寨的人經商，老大他們常年在外面跑的。”
“也就是說……”
“寨子雖然名字沒變，但早就變成了類似於村莊的存在了。”
這話點醒了關柳柳，既然寨子早就沒搶人，那是不是可以讓這裡變成普通的村莊？只要一場大火，就能徹底掩埋了這裡。
不，關柳柳搖頭，她絕不能有這種想法。落霞寨的山頭已經存在了那麼久，絕不能因爲自己的想法而徹底消失。
“小五，找人去查，我要知道落霞寨之前聯繫的人到底是誰。”
這件事梗在心裡，關柳柳很不安。可還沒等結果出來，喬天賜竟然從蘇州回來了。隨後關柳柳就發現，在喬天賜回來半個時辰內，竟然有好幾個人跑去找了他。其中，還有小茹。
和之前騙關絮兒說沒有任何記憶不一樣，小茹這個丫頭關柳柳是記得的。畢竟在唐府的時候，小茹就在身邊伺候着了，可能被她帶來落霞寨的原因，卻是一點不清楚的。不過現在她在接觸喬天賜，關柳柳看清了。
即使這段時間她在疏遠，也不能成爲小茹暗地裡背叛自己的理由。而喬天賜，關柳柳卻不想見。
十月底，落霞寨開始忙碌了起來。路還是按照關絮兒說的，開始修了。
整個寨子的人都撲了上去，忙的是熱火朝天。一個月內，一條直通山下的道路就這麼鋪了出來。
在路的事情結束後，關絮兒的目光落在了落霞寨的房子上。用她的話說，若是夏天就算了，冬天這樣的房子會凍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