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你何不鐵石心腸一次,我們不怕死。”
“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這樣的死,倒是朝廷的千古罪人,我何嘗不知道你們都不怕死。”紅玉說話的剎那,已經有很多人都圍了過來,義憤填膺的看着紅玉。
梁紅玉嘆口氣,“我們都死了,帝京往後怎麼辦,秦檜掌權以後,民不聊生是你們願意看到的嗎?現在,本將軍下令,娘子軍,給本將軍撤。”
梁紅玉心有不甘,衆人更加是不願意離開,不過樑紅玉早已經培養出來軍隊的紀律性,很快的,娘子軍中一傳十十傳百,已經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始撤離了。
這邊,韓世忠揮揮手,“虎豹營千總,一營,二營,三營,五營,撤兵。”
一聲令下,衆人在春風中,帶着一種前所未有的沮喪情緒離開了,他們敢怒不敢言,他們理解梁紅玉與韓世忠,他們憎惡膽小如鼠的宋朝,憎恨童貫。
“將軍,您呢?”
“我不走,”梁紅玉執拗的看着前面的位置,這內侍監費力的好不容易這才上了鼓面,然後金兀朮舉眸,看到了一身綠色飛魚服的內侍監,這內侍監立即舉手做出來一個沒出息的投降的手勢。
看來讓人辛酸多過了同情,“女真可汗,完顏宗弼,咱家是朝廷代替皇上說話的,想必那聖旨你已經收到了,咱家這裡再朗誦一次,當即送你們進城。”
“朗誦便是,這麼多話。”衆人這纔將武器放下來。
內侍監看到安全,高亢嘹亮的,帶着一種無比自豪的感覺將那喪權辱國的聖旨給朗誦完畢,這纔看着金兀朮,金兀朮咂摸了一下,哈哈大笑起來。
“梁紅玉,你不是要打我嗎?你來啊。”金兀朮仰天長嘯,再也沒有比今日還要讓他開心的事情了,明明已經快要失敗了,快要全軍覆沒了,但是這樣快居然……
居然又是反敗爲勝,他不開心都不成。
這內侍監已經笑吟吟的帶着勞苦功高的笑容從鼓面上下來了,朝着梁紅玉去了,梁紅玉縱身一躍,人已經上了鼓面。
旁邊的韓世忠也是一躍,兩人一起一落,落在了鼓面上,紅玉瞪圓了眼睛,看着陽光小人得志的金兀朮,“金兀朮,你聽清楚了,第一,此事是皇上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我不是你的手下敗將。”
“本將軍自然也不是。”韓世忠說,敲鼓。鼓聲震撼,好似奔雷。
“第二,到了城中以後,你中規中矩就好,有絲毫不軌的舉動,本將軍自然是不會饒恕你,軍民魚水一家親,無論你是南來的金軍,還是北往的宋軍,務必請你記住了,不能傷害老百姓。”
“本可汗答應你,本可汗原就沒有傷害百姓的意思。”這倒是真心話。
“第三,對我皇不可出言不遜,我們撤離,大家和平解決,你我往後是敵人,依舊不是朋友。”韓世忠說完以後,握着銅錘用力的敲擊一下鼓面。
鼓面破了,梁紅玉一腳將這大鼓給踢開,“魯倩,開門。”
“將軍,不能,不能啊,不能!”魯倩幾乎要下跪了,梁紅玉立即上前一步,“魯倩,小不忍則亂大謀
,要你開門就開門,這能不能,我自己難道還不清楚嗎?”紅玉一邊說,一邊惆悵的嘆口氣。
“去吧。”韓世忠補充一句,魯倩只能帶着人去開門了。
韓世忠與梁紅玉始終站在青龍門的位置一動不動,簡直好像是冰雕雪塑一樣,沒有任何的表情,進入青龍門以後,金兀朮才知道里面也是別有洞天。
這裡有騎兵離開以後留下來的各種痕跡,可想而知,剛剛他們的佈局是多麼的緊密,對於戰況的掌握是多麼的自信,要是硬碰硬,他金兀朮無疑是螳臂當車。
看起來是真正朝廷的意思了,遇到這樣的事情,金兀朮簡直從心底裡已經笑出來。
這邊,紅玉看着內侍監畢恭畢敬的將紅色的錦毯鋪好了,金兀朮已經踩在了那錦毯上,一步一步的朝着帝京的位置去了。
紅玉真的想要殺了這個人,但是他不能,等到金兀朮的身影消失以後,梁紅玉一歪,已經倒在了韓世忠的肩膀上,剛剛她爲了自己的自尊站着,爲了大宋朝的自尊站着。
現在,自尊這個東西已經消失不在,她一個踉蹌以後,人已經倒在了韓世忠的肩膀上,世忠拍一拍她的背,他發現梁紅玉在顫抖,並且很快的,她發現梁紅玉的臉上有淚水落下來。
“你哭了?”
“爲我無能而哭。”這是韓世忠第一次看到梁紅玉哭,立即扳正樑紅玉的一張臉,看着梁紅玉的眼睛,梁紅玉淚凝於睫,那剛剛化的妝已經讓淚水給沖刷乾淨了。
“世忠,我無能,我無能,我無能啊。”她的粉拳一下一下的落在韓世忠的肩膀上,韓世忠一下一下的忍受,一言不發,牙齒緊緊的咬住了菱脣,有血漬已經流淌出來。
“你掐我一把,你掐我一把,讓我明白,這不是做夢,這是真的,世忠,我難以置信。”
“紅玉,我們看到的是真的,金兀朮已經進城,秦檜算無遺策,但是你放心就好,金兀朮人品還沒有壞到見一個就殺一個的程度。”
“我知道,我知道。”她失魂落魄的看着身旁的男子,“但是,失去了汴梁,我大宋的半壁江山已經去了啊,世忠。”
“何嘗不是。”他除了安慰她,別無第二種辦法可以紓解她的心頭之恨,她看着煙塵滾滾的金軍朝着帝京去了。
阿爽也是到了,看着這樣子,不免覺得不值得,看着紅玉哭,覺得更是不值得。
“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這是自作孽不可活,既然金兀朮也可以做帝王,並且有稱霸中原的心,到時候讓金兀朮做天子就是了,奴婢看的比較達觀一點兒,您想一想,誰入主中原還不是做帝王。”
“只要對百姓好就好,這一仗您與韓將軍是雙劍合璧無冕之王,您沒有必要這般疑慮。”一邊說,一邊伸手擦拭一下樑紅玉的眼睛。
紅玉立即點頭,“我剛剛風沙迷了眼睛,不礙事。”立即轉過頭,她從來就沒有哭過,至少在人前沒有。
這邊,內侍監已經將金軍進城的事情告訴了皇上,皇上笑吟吟的,“無妨,朕與金兀朮有過城下之盟,朕這裡倒是需要佈下飯菜,盡一盡地主之誼。”
“好,此事微臣會去安排。”一邊說,一邊去了。剛剛到了門口,就看到風燭殘年的宗澤,宗澤一生爲之努力奮鬥的事情不想這麼快就已經讓秦檜給毀滅了,他好像比前幾日還要蒼老不少。
一頭原本花白的頭髮,現如今已經徹徹底底的白了。一頭青絲變成了銀髮,這也是讓人罕見的,到了這酒池肉林中,宗澤第一次沒有叩拜皇上,皇上看到宗澤這樣子,完全不清楚。
立即伸手,“老大人這是何故,朝如青絲暮成雪,戰事已經解決了,您如何這樣,朕看,老千歲已經年邁,不如這個時候就解甲歸田,也是好的。”
“皇上,老臣正是因爲戰事這才一夜白頭啊,老臣還有兩句話要叮嚀聖上,請聖上洗耳恭聽。”
“這……”
“聖上,自古以來忠言逆耳利於行,這是老臣的肺腑之言,老臣今日不說,唯恐老臣活不過明日,老臣這第一句話,梁紅玉與韓世忠絲毫就沒有叛亂的心,從此事您想必也是可見一斑。”
對,梁紅玉與韓世忠要是有造反的心,今日的機會是那樣的容易。但是梁紅玉與韓世忠用沉默準允默認了皇上的行爲。
“這第二呢?”
“其實——”宗澤已經不怕死,可以面君,他自然有了“文死諫”的決心,“其實,梁紅玉與韓世忠旗鼓相當,早已經可以戰勝這些南蠻,是您讓他們進入帝京的啊。”
“這第二呢?”皇上的心情不好了,宗澤字裡行間充滿了褒貶的意思,是在斥責自己用人不當,“這第二,親賢臣遠小人,皇上應該明白的是,朝廷離不開三個人,一個是岳飛嶽將軍。”
“老千歲與嶽將軍關係匪淺,什麼時候都不忘記提一提岳飛。”皇上不快,因爲岳飛的強大無時無刻不在威脅自己,也因爲岳飛的強大無時無刻不在於自己的懦弱形成鮮明的對比。
現在,宗澤好死不死的又開始舉薦岳飛,這是童貫不喜歡聽的。
“這第二個想必是梁紅玉,第三個想必是韓世忠了?”皇上說完,抿脣看着眼前的宗澤,宗澤點點頭,蒼老的眼睛已經失去了光彩,“那麼,老臣希望您有朝一日可以真正的重用這三個人,老臣言盡於此,老臣……去了。”
宗澤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完,跪安以後,已經準備離開。
皇上知道宗澤與岳飛過從甚密,也知道宗澤與韓世忠梁紅玉關係很好,忽而福至心靈的想到,要是這麼放走了宗澤往後難免遺禍,倒不如讓宗澤留守汴梁,到時候也好牽制一下岳飛等人。
思及此,立即舉步朝着宗澤來了。
“老千歲,朕還有責任,任重而道遠,朕實在是不知道您還能不能幫助朕最後一把?”聽皇上說的悲愴,宗澤不禁也是悲從中來,點頭,“皇上您說,只要是老臣可以鞠躬盡瘁的地方,何嘗不會死而後已?”
皇上早已經料到宗澤古道熱腸,宗澤在朝爲官,原是那種急人之所急想人之所想的好官,所以無有不答應的。
“皇上有難言之隱不成,請皇上毋庸規避,有什麼說什麼就是。”宗澤居然還將希望寄託在這個昏君的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