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真是涼爽透了,剛剛在水裡泡完一遍,現在身上的衣衫還沒全乾,竟然又下起雨來,月月可憐巴巴地仰頭望向夜空,心裡苦苦地思量起來,頭頂上那一團團黑乎乎的烏雲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究竟是我的遭遇感動了蒼天,還是他的罪孽太深?”月月在心裡默默地念叨着,不知道爲什麼明明是兩個人,可是她卻從心底感覺到孤單無助,異常淒涼。
“雨要下大了……”赫連獄擡頭瞧了一眼那厚厚的雲層喃喃自語道。
“都是你害的。”月月對着赫連獄發泄起自己的不滿與煩躁。
“天要下雨跟本王有什麼關係?”赫連獄一臉狐疑地問道。
“我現在遭受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我恨你,恨死你,我恨死你了……”
“找個避雨的地方你再接着恨吧。”赫連獄也不管月月願不願意,抱起她就朝最近的一棵樹下奔去。
大雨說下就下,頃刻之間彷彿從天上倒下來的一樣,在這樣的夜裡根本就無法看清雨水的線條。
“離我遠點兒……”
“你聽到沒有,滾開!”
“別碰我……”
“你……”
當赫連獄彎着身體伸展雙臂把月月護在身下的時候,那個狂吼的女人再也喊不出來話了,只有傻傻地看着赫連獄眼中的堅毅,久久不能回神,也許她該明白,可是偏偏她不願意那麼去想。
雨下了多久,赫連獄就撐了多久。直到完全停下,他才緩緩坐下,背對着月月盤膝蓋在邊上休息。
月月倚着樹幹委坐在地上,望着那抹曾在心裡恨過千百次的身影,此時卻一絲恨意也生不起來了。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暖暖地從赫連獄的肩頭鋪下,數不清的傷口在陽光下豁然熾熱起來,直灼得月月雙眸生疼。
都是石頭的棱角劃傷的吧,有深有淺,有長有短,手臂與後背最重。雖是傷在皮肉,可是看得人頭皮一陣一陣的發麻。
“疼嗎……”月月啞着嗓子問道。
“你說什麼?”赫連獄轉回頭,一臉詫異的問道,他似乎聽到了關心的話語,但是不很確定。
“我說……”看着赫連獄的眼睛,月月突然莫名的緊張起來。
“王爺!王爺……”銀火的喊聲突然飄渺而來。
“你剛剛說什麼?”赫連獄沒有回答銀火,反而依然一瞬不瞬地望着月月。
“我沒說什麼,銀火來找你了,你的傷需要儘快處理……”聲音越來越小,月月躲閃着赫連獄的眼光,一本正經地望向銀火聲音傳過來的方向。
如果月月的眼神沒有躲避,她興許會看見此刻赫連獄的脣角正噙着一抹燦爛的微笑,那燦爛從不曾爲誰,但是此刻竟然爲她。
“王爺在這裡!王爺在這裡!嗯?”銀火一馬當先的奔了過來,可是當看清了兩人的裝束時,頓時傻了眼。緊接着,月月與赫連獄的身前就陸續排成了一隻由十幾個人組成的隊伍,他們用清一色異樣的眼光傻傻地瞧着他倆,嘴巴張得完全可以撐下一隻拳頭。
“都愣着幹嘛?我們還有半個月的路程要走,立刻集合隊伍準備出發!”赫連獄板着臉,冷冷地命令道。
“是,王爺!”所有人整齊劃一的行禮回答。
銀火飛快的褪下長衫準備披在赫連獄的身上,但是當他看到赫連獄身後密密麻麻的傷口時,手中的動作頓時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
“不許聲張。”赫連獄低聲吩咐完,接過長衫蓋住所有的傷口,若無其事的邁着大步從將士身邊經過。
一道凌厲的眼神刷地落在了月月的身上,銀火怒氣衝衝地瞪着月月,那眼神似乎想要撕了她一般。
敢傷他家王爺,這個女人八成是活膩歪了。不行,他絕對不允許這麼危險的事情再發生一次。銀火探手摸出腰間的利刃,手臂一揮,運起五成內力朝着月月劈了過去。
月月纔不會傻到等着被人劈成兩半,一邊腳下迅速地挪動步子,一邊故作驚恐地大聲呼喊着:“殺人啦!殺人啦……”
一刀落空,銀火驚奇不已,眼看着月月貌似狼狽地追向他家王爺的身影,不由得輕蹙眉頭。心裡暗暗肯定道:“這個女人有問題。”
赫連獄完全沒理會月月的驚叫,跟着帶路的士兵,默默地順着河沿堅定的走着。他知道月月不會有事,更相信銀火不會擅自出手。
趟過最淺的河牀又步行了幾里路程,整裝待發的軍隊就像山一樣的挺立在了眼前。
“鐵焰!”月月最先瞄到鐵焰的位置,狂喜地喊了一聲,就要撲過去。
“你要做什麼?”赫連獄伸手拉住月月的臂彎,使勁一拽就把月月拖回了他的身邊。
“呃……我……”月月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理由。她太沖動了,竟然忽略了鐵焰在別人眼中是名男子的事實。
“出發!”赫連獄斷喝一聲,然後拖起月月的手臂,威風凜凜地穿過人馬,目不斜視地登上了馬車。
王爺乘車?沒看錯吧……疑惑歸疑惑,可沒人敢有異議,至少那自然的表情看不出半分心底的猜測。都說女人心海底針,男人的心要是深起來,連根汗毛都摸不到。
“到底哪個是傷藥?”赫連獄將掛在鐵焰馬鞍旁的藥包順手牽進了車廂,對着一堆的瓶瓶碗碗,只看得眉頭越聚越深。
“這個是。”月月用手背碰倒一隻白色瓶子,淡淡地說道。
“你知道?”赫連獄眯起眼睛,卻難以掩飾神情中的驚喜。
“不信算了!”月月哼了一聲把頭扭向一旁。
“哼,試過才知道……”赫連獄話音剛落,隨手打開瓶塞,捉起月月的一隻手腕,倒了些藥粉在她的掌心。
“嗷……”月月驚叫一聲,就要往回撤手臂。
“別動!”赫連獄手掌一緊,差點把月月的眼淚握下來。
“你出去,我要鐵焰幫我敷藥。”
“一個奴婢還敢挑人伺候,本王一會兒就去下令,以後鐵焰不許踏進這個車廂!”
“……”月月愣了愣,看着赫連獄無比堅定的眼神,她相信這個男人絕對是說話算話的,可是他這麼做是爲了什麼呢?
赫連獄趁月月愣神之際,飛快的幫她敷藥包紮,然後像欣賞戰利品一樣的瞧着他包紮的傑作,心裡美滋滋地。
“唉——”月月輕嘆一聲,收回雙臂,不忍再去看自己的雙手。勒得這麼緊,只怕過不了今晚這兩隻跟了自己十七年的手就要香消玉殞了。
“換你了!”赫連獄把藥瓶擺在月月身前,轉過身褪下長衫,露出後背一片猙獰的傷口。
“我的手動不了,你去找別人吧。”月月扭過頭,眼神卻偷偷地瞄向赫連獄的背後。
“如果他們知道本王受傷了,你猜你會怎樣?本王的五千輕騎軍絕對不是擺設。”赫連獄一本正經的模樣不像是簡單的威脅。
赫連瑾曾經特意擬旨給靖王身邊的死士,無論是誰,只要是對靖王的生命有威脅,都要不惜一切代價,想盡辦法除掉。如若月月不是穿着靖王的衣衫,銀火劈下的那一刀也不會手下留情。
涼風颼颼地從背後飈起,月月望着赫連獄深邃的眼,只感到一陣直透心靈的寒冷。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靖王,跟他的生命比起來自己簡直就是九牛一毛。
以前月月還單純的以爲她的敵人只有一個,現在竟然發現赫連獄的身前還立了一面銅牆鐵壁,倘若她敢出手,結果只有一個,就算她死上一萬次,也許都傷不到赫連獄的半寸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