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鳳於漠對於她的到來可是下了大力氣的。月月一睜眼便瞧見了一屋子的丫鬟嬤嬤,綾羅綢緞,金絲軟玉盛在盤子裡,鋪在妝臺上,滿滿登登地晃得人一陣一陣眼暈。
“郡主喜歡什麼顏色?春兒挑幾樣給您呈上來。”站在當首的一名女子,細眉軟目,標準的江南女子模樣,說話的聲音更似百靈一般婉轉動聽。
“都好……”月月坐在牀邊,淡淡地掃過房間中的每一個人,除了這個女子,其他人似乎都有所避諱,沒有一人敢正眼瞧自己。
“郡主可難爲到春兒了,以您的容姿穿什麼都是天仙,這一時間還真不知給您選哪一件了。”女子莞爾一笑,面容極其和善。
這羣人裡她應該是管事的,不過二十多歲的年紀還在府上做丫鬟的,的確很少見,除非她是……
月月如此想着不由得又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女子,目光一沉落在了她的腰間,脣角一彎,心中便有了數。
“就這件吧。”月月手臂一擡,指向了離自己身邊最近的一隻銀盤,盤面上盛着一件海藍色繡花長裙,藍色做底,黑白兩色爲莖爲花,從腰上開始藤蔓向下,漸次繁華。裙尾很長拖在身後竟有一步距離。
“這個顏色最挑人了,穿到郡主身上真是別樣的好看。”春兒一邊幫月月整理裙身,一邊由衷地奉承道。
“其他都好,只是襟前開得有些大了。”站在銅鏡前,月月扶着雙肩比量起來。開襟之處不僅露了鎖骨,就連內裡的胸圍也露出了半寸粉邊兒,**微露,胸前的傷疤幾乎是擦着衣襟埋在裡面。
“不怕,不怕,帶上這個就好了。”春兒從妝臺上端起一條金色項鍊,三顆同等大小的藍寶石在金鍊的連接下串成墜子,長度剛好在鎖骨以下,完美的修飾了前襟的裸露。
看着鏡中的自己,月月欣然一笑,算是認可了春兒的選擇。
她猜得沒錯,春兒確實是來自深宮。鳳於漠唯恐下了早朝不能及時折回府中,便向女皇邀了個資歷頗深的宮女,而他則候在皇宮的第一道門禁,等着陪伴月月入宮見駕。
宮廷禁軍與將軍府的侍衛共同護送月月乘坐的馬車,隊伍浩浩蕩蕩,引來不少百姓駐足觀瞧,紛紛猜測車中之人的身份到底如何尊貴。
這種場面對於月月來說早就不是頭一次了,雖然有點兒不可思議,但是表面上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驚訝與不適應。
喧鬧之聲漸行漸遠,皇宮的的第一層門禁眼瞅着就在半里之外了。
“什麼人?!”馬車忽然停下,一陣兵刃出鞘的刺耳之音瞬間充斥得耳鼓生疼。
車廂外靜得可怕,僵持的氣息拼命地搶奪着急切的呼吸。
“春兒……”月月不敢輕易探出車廂,隨口想喚來宮娥問話,不想兩個字纔出口,整個人竟愣在了原地。
春兒?這個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兒聽過。在將軍府裡的時候還沒有察覺,現在從自己口中呼出,怎麼感覺怪怪的。
“回郡主,死了一名禁軍,敵人在暗處,現在危險未知,您可千萬不要出來啊。”春兒小聲叮囑道。
這人十有八九是衝着自己來的,只殺了一名禁軍卻沒有直襲車廂,難道是警告?或者是試探?月月從髮髻間抽出一支梅花金簪,悄悄地在門簾的一角劃出條半指長的縫隙。目光溜出狹縫便瞧見劍拔弩張的幾名侍衛手執兵刃,各自警惕一方。
殞命的禁軍就躺在馬蹄下,額前沒了一柄短刃,死狀悽慘可怖。只看了一眼,月月就認出了刀柄上的徽記。火翼鳥!赫連獄!
馬蹄捲起輕塵,鳳於漠一人一騎轉眼間便到了車前。
“發生了什麼事?”淡然地睨了一眼地上的屍體,鳳於漠沉聲問道。此處空曠,百步之內都無有藏身之所,行兇之人竟然可以輕易得手,功夫絕對不可小覷。
“回稟將軍,有人偷襲。”侍衛中立即站出一人單膝跪在馬前。
“郡主可安好?”目光轉向車廂,鳳於漠的眼波微微一軟。
“來人只殺了一名禁軍,並沒有襲擊郡主所乘的馬車。”侍衛小心回答道。
側耳聽了聽周圍的動靜,又仔細辨了辨禁軍額前的兇器,鳳於漠眉頭輕皺,朗聲命令道:“人已經走了,啓程入宮。”
馬車緩緩移動,月月仍然扒着縫隙使勁向外觀瞧。
來人到底是誰?只有車輪碾過石子的沙沙聲好似在迴應着她的疑惑。
郡主?夢太師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女皇登基之時除了立父親爲國丈之外,並無姊妹入宮,這個郡主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皇親國戚?
道路一旁的沙石突然起了變化,一個人形的塌陷詭異地出現在路邊。金烈拍打掉身上的泥沙與塵土,深深地望了一眼漸行漸遠的馬車,呼嘯起輕功與密林深處的銀火回合而去。
偷襲之人正是銀火,而金烈事先埋伏在此就是爲了弄清楚車廂中到底載的何人。不過讓他們失望的是,車廂裡並不是靖王。倘若他們知道里面坐的是瞿月月,不知該作何感想。
再次步入鳳鳴宮,重新踏上漢白玉修砌的地面,月月此時的心跳幾乎與步伐一致,不緊不慢,沉着淡定。對面高高在上的女子,已然褪去了所有的青澀與躊躇,取而代之的是自信和堅韌。
“參見陛下!”月月俯身跪在階前,聲音清朗。
“平身吧。”也許是當初蟄伏了太久的緣故,一旦爆發難免會有些無法自抑,好在,這短暫的一年時光裡,她終於開始學着掩飾起自己的鋒利,她是帝王,不是神,她還需要羣臣輔佐,而不是獨斷專行。
“謝陛下。”月月輕磕一禮,盈盈起身。
“這裡沒有外人,你不必如此拘束,青碧,給睿敏郡主看座。”女皇眉眼清淡,脣角微微翹起,好似這抹微笑就是長在她臉上的一般,永遠不會消失。
月月謝恩落座,眼角餘光不由自主地掃向殿外,鳳於漠只是送她到門口而已,現在他應該依言等在殿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