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艘由天津港出發的大貨輪上,而輪船的目的地,則是東部非洲的坦桑尼亞。也不知道我昏迷了多少時日,剛剛一醒還是有點神志不清。

非常幸運的是,雷總與大張也被這艘貨輪搭救,不過他們比我醒得早了點。

當得知我們是部隊上的軍人之後,船上的高船長給予了我們很周到的安排,並及時向北京發電報通報我們的情況。蓬萊的事情似乎就暫時告一段落了,雖然很多秘密還沒有解開,但是能有這樣的結果還算讓人滿意,至少我們還活着。

“還有幾天到廣州啊?我們終於可以上陸地了,我他媽一天也不想在水上待着了。”

我們一行三人住在一間船長特別安排的船艙中。我漫無目的地發着呆,剛發生的經歷對於我來講,如同穿越了時空一樣,我還不太能從心裡接受這一切。而雷總還是言語不多,除了和我倆探討事件的經過,其他大部分時間總是站在艙外遙望大海。誰知道這個脾氣有點古怪的老頭心裡在想什麼。而我們親愛的大張,卻仍舊過着豬一樣的生活,睡醒了吃,吃飽了睡。雷總在他面前,他還能消停一點,雷總如果不在,這位就開始了永無止境的抱怨,以及對091內部各位年輕姑娘的評比,似乎剛發生的事情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如果說這海上有讓他留戀的地方,那無疑就是船上的伙食了。

“你說老單會不會還活着?”我問大張。

“得,他愛活就活,不愛活就拉倒,你讓哥哥消停會兒行嗎?我現在有了新的目標,回去找老陳頭商量商量,把我弄這船上來幹幾年廚師長,你看如何?”大張似乎再也不想提過去的事情。

“那你說那老人蛇……”我剛想繼續聊剛纔的話題,卻被他粗暴地打斷了。

“愛誰誰,死了這麼多兄弟,我們連個毛也沒搞明白,老子還跟一特務稱兄道弟了半天。剩下的活不歸咱管了,別再整天跟我叨叨了,想起這事情我他媽就鬧心。劉爺,雷頭在外面呢,你去跟他老人家聊聊,哥哥我睡了。”大張把枕頭蓋在了腦袋上,再也不理會我。

“唉。”我嘆了口氣,我想大張這樣的粗人也有其脆弱的一面吧。這表面的不在乎,也許是他在掩飾心中的不安與傷痛。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少天,終於有一天,船長帶來了消息,還有兩個小時經停廣東港,讓我們做好準備。

按照計劃,我們由廣東下船,然後那邊有人安排我們回京,對於經歷了那驚人的神秘事件之後的我們,能回家,肯定是一件讓人興奮的事情。

雷總依然沒有任何表情,而我和大張卻興奮得不得了。我們挨個去和各位船員道別,又順便去廚師那裡蹭了個所謂告別餐。在那物質匱乏的年代,船上有魚有肉的生活實在是讓人難忘。

時間已經是1965年8月2日下午4點,望着逐漸接近的海岸線,多日來心中的陰影似乎被沖淡了不少。終於可以回家了。

當船穩穩地靠到廣東港的碼頭邊,我們三人正要下船的時候,高船長突然急急忙忙地跑到了我們的身邊,交給了雷總一份電報。不看則已,看了以後我和大張像那泄了氣的皮球一樣,馬上蔫了。

“楚先生重病,請雷、張、劉三位醫生速隨船抵達目的地。”落款是“陳護士長”……

“我操!老陳是不是拿咱兄弟當驢用了!剛從水裡爬出來,又給送非洲去了。是不是看咱們沒淹死,又想辦法把咱送那邊喂獅子啊。091沒別人了嗎?”大張心裡是一百個不願意。

我也覺得倉促了些,畢竟我們剛剛從水中怪物那裡脫身,竟然直接被髮派到非洲,似乎於情理上說不過去。

而雷總這會兒竟然像個逆來順受的小媳婦。他對這樣的命令毫不在意,反而瞪了我們一眼。

“叫你們幹什麼就幹什麼,軍人的職責就是服從。小楚去非洲兩個多月了,聽說遇到了點麻煩。如今陳部長放着091那麼多人不用,偏派我們這些剛剛從海里撈出來的人,自然有他的安排。大河東去,水上浮萍,樹上落葉,殊途歸海,爭執什麼。今天你們不想去非洲,說不定明天就把你們派到戈壁上去支援九組老張。從進了091的那天起,你們就該把抱怨永遠埋在心底。”

大張衝我擠了下眼,再也不敢說什麼了。

很明顯,高船長也得到了上級的指示,把他們的目的給我們大體講解了一下。

事情是這樣的,1965年初,坦桑尼亞尼雷爾總統訪華,提出希望中國能幫助該國建設一條坦桑尼亞到贊比亞的鐵路。雖然中央首長當時並沒有答應,但是卻在5月份派出了先期的評估勘探小組,希望能對當地的環境有個大體科學的瞭解。於是,先期五十多人的工作組已經進駐坦桑尼亞,而我們這艘向陽號貨輪,則是運送第二批人員和設備的。

鑑於是比較重大的涉外項目,091也秘密派遣了觀察員跟隨工作組進入非洲,預防在工作中可能出現的麻煩。

至於這個病重的楚先生,跟我們年紀差不多大,他是9組老張的人。聽說這人精通心理學,而且會點催眠術,以前出任務的時候也算穩重老到,基本沒有什麼麻煩,派去非洲雖然艱苦,但總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也算份美差。如今竟然向總部求援,天曉得這位大爺又得罪了哪路神仙。

我們又回到那還算舒適的船艙中,看來一時半會兒是下不了地了。雷總依然喜歡去外面看海。雷總在廣東港接到了這次任務的資料,卻並沒有傳達給我們,誰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我們也習慣這樣到達任務地點才知道任務內容的日子,並沒有多問什麼。我和大張整日吹吹牛,聊聊天,倒也快活。

有一天,雷總突然問我們:“如果有人失蹤,但是衣服留在原地了,還不像自己脫的,那是爲什麼?”

“爲什麼?”大張晃着半夢半醒的腦袋說,“被人綁架了唄,還能爲什麼。我可沒聽說非洲有蓬萊這樣的鬼東西,光聽說那邊有吃人的民族。我操,不會是被人綁了當晚飯了吧?”

“如果是單純的綁架,我看陳部長也不需要這麼緊急地把我們派到那邊吧。”我思索着說出了我的疑問。

雷總面色凝重地看着我倆:“小楚跟的小組一行九個人,在一天傍晚吃飯的時候突然失蹤。現場只留下他們的衣服,但是人卻不見了。而小楚當時正在帳篷裡讀資料,在等着開飯。”

“那有什麼問題?綁他們的人大概沒注意帳篷裡面。”大張還沒明白,而我也一樣。

“表面上和普通的綁架事件是沒什麼差別,但是這樣的事情卻發生在短短几分鐘內。小楚進帳篷查資料,外面的人在做飯,前後最多十分鐘,沒有任何異常的聲音。當他察覺到情況有變,趕出來看的時候,所有的人都不在了,地上只有衣服。這樣的事情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雷總一字一字地給我們說完。

我愕然道:“那怎麼可能?小楚也是受過特別訓練的人,出這麼大的事情竟然都沒察覺,難道當時就一點異常也沒有?”

雷總點點頭說:“這就是蹊蹺所在。要論行事,小楚比你兩個穩重多了,一般情況下他是不會有這樣的疏忽的,可是事情卻偏偏發生了,還是在我們091的眼皮底下發生的。至於事情的真相,看來就得等我們去找了。”

“事情說出來很簡單,要是查出來就麻煩太多了。你倆別整日吹牛胡侃了,我給你們透露點,平時多考慮考慮。省得四處轉悠,再惹出點什麼是非。”雷總說完起身朝艙外走去。

“我操,楚大頭這個倒黴孩子,我在食堂打飯時就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你上個非洲還惹身禍讓老子去收拾!”大張把枕頭朝腦袋上一捂,又開始抱怨。

這樣的事情怎麼可能發生?人怎麼能在瞬間憑空消失了?難道真有所謂的另一個空間?

海上不知什麼時候起了風,我們的船就猶如我忐忑的心情一樣,開始輕微地搖晃起來……

不知道在海上走了多少時日,我們終於踏上了遙遠而又神秘的非洲大陸。又經過數天的長途奔波,我們終於到達了坦桑尼亞與贊比亞交界的一個小鎮。小鎮的名字挺有意思,叫做博拉姆,楚少羣所跟的勘探小組當時就是在那裡出發的。等我們抵達時,已經是傍晚了,時間也到了1965年8月22日。

對於我和大張這樣初入非洲的北方人來講,那裡是可怕的。尤其是那炎熱的天氣,中午時分經常能到60攝氏度。而地表溫度更是高得嚇人,喝水成了一件比抽菸更習慣的事情。我和大張已經全然沒有在船上的精神,身上的皮都被曬得脫了不知幾層。而雷總似乎並不太在意炎熱,他總是非常有興趣地觀看沿途風景,時不時還招呼我們看看野牛啊,看看大象啊。而我和大張則勉強應和着,我們實在是有點受不了這樣的氣候環境。

我們的對外身份是醫生,坦桑尼亞那邊知道我們真正身份的只有少數幾位軍方官員。由於事情的特殊性,一切只能秘密進行。

我們住到了鎮內的小旅館內。大張去安排房間,我和雷總則直接去了楚少羣的房間。

推門而進,只見楚少羣正伏在桌子上,晃着大腦袋寫着什麼。這個哥們兒腦袋是比普通人大,樣子有點搞笑。

他一見我們進來,立刻站起身,對雷總敬禮道:“雷總!”

雷總對他擺擺手:“坐,坐。我們現在的身份都是醫生,不必苛求部隊上那一套。”

“是!”大頭應了聲。

“小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那份報告我還是有不太明白的地方啊。”並沒有太多的寒暄,我們直接進入正題。

“唉,首長,事發當時我並不在外面。等我覺得外面過於安靜的時候出去看,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大頭搖晃着腦袋說,“不是我寫不明白啊,而是發生的事讓人不明白啊。”

“哦,這樣啊。聽說你精通心理學,還會點催眠術,要說你這樣的人心思應該非常縝密。外面出了事情難道你一點察覺都沒有嗎?”雷總繼續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