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張迅速跑到了附近一輛帶探照燈的吉普車上,把車上的戰士拽到一邊,操起探照燈順着雷總指的方向照了過去。
一隻巨大而猙獰的人形螳螂頓時顯現在探照燈下,它似乎並不介意這密集的槍聲,正在津津有味地舔着自己的手刀。
“在那兒呢,老郝!”雷總大聲喊道。
喊聲未落,槍芒已至,曳光彈密密麻麻地掃了過去,“噹噹噹!”聲音如同子彈打在了厚厚的鋼板上一樣。那傢伙似乎受了傷,“吱”的一聲,忽地跳進了樹林深處。
“給我追!”郝團長終於找到了目標,大聲下着命令。
“這樣的時間和地形對我們太不利了,別追了!你還想讓更多的人去死嗎?”雷總大聲地喊着,“它受傷了,跑不遠!天亮再搜查!”
郝團長哪裡肯依,依舊吆喝着戰士向前搜索。
“老郝,執行命令!”雷總似乎動了怒。
“老雷,兄弟們生死與共這麼多年了,今天就是來了,我也得去剝了那王八羔子!我不能讓我的戰士死得不明不白!”郝團長也較了勁。
“混蛋!”雷總語音不重,卻透人心骨。他跨步走到郝團長身邊,一下就把體壯如牛的郝團長按在了地上,胳膊肘頂着郝團長的臉。
雷總盯着郝團長說道:“怎麼了,老夥計?不相信我這個老哥哥了嗎?我向你保證,明天就給你個結果。相信我!”
郝團長瞪着牛眼,另一隻手大力地砸着地面,非常不甘心地大喊:“老雷,放開我!放開我!這是我的事,你他媽的少管我。我必須去!”他那野獸般的咆哮聲響徹山巒。
我們這些當部下的,還有周局長,這會兒全木木地站在一邊。那邊的麻煩還沒解決,這邊兩個老頭竟然打了起來。這該如何是好?
過了好一會兒,郝團長才恢復了理智:“放開我,夥計,我相信你。”
雷總見他清醒了,便趕忙把他扶起來,隨後招呼我們:“崗哨加倍,注意警戒。周局長,還麻煩你多帶幾個人進村警戒,另外把民兵也動員起來。”
兩個領導揹着手,緩緩地向帳篷走去,我和大張緊緊地在後面跟着。
“幾年不見,你這個衝動的毛病還是沒改啊。不過當年打小日本的時候犧牲了那麼多兄弟,也沒見你這樣過,怎麼越老越不理智了?”雷總輕聲道。
“唉,當年咱倆跟着老領導,都還年輕,一心只想殺敵報國,沒時間想那麼多啊。如今不一樣了,在和平年代帶着這麼多娃娃在這裡戍衛,那感覺更像當爹啊。哪個娃娃有點頭疼腦熱的都惦記啊,何況犧牲了呢?我是不是老了,變娘兒們了?”郝團長搖着大腦袋說道。
“嗯,年歲不饒人,節令不饒天啊,我們都快老了。燃盡最後一****,站好最後一班崗,到去幽冥之時,也能給犧牲的兄弟們一個交代了……”
我身後那片黑鬱郁的樹林,以及那層層疊疊的崑崙山脈,像一個黑色的傳說。寒風似乎更加刺骨了。明天,在那羣山當中,誰知道還有什麼樣的危險在等着我們……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捱到了第二天清晨。雷總指示,昨天晚上經過和老村長談話,已經基本確認,現在091的人形螳螂屍體爲武家村村民陳三連所化。另外,還強調此事爲絕密,不能向091以外的任何人透露。
第二天天氣不錯,我們跟雷總出了帳篷一看,好嘛,今天的武家村與其說是一個村莊,不如說是個堡壘。部隊上的偵察兵,防化兵,甚至還有炮兵都在村周圍集結;周局長也調動了幾十號年輕民警;武家村更是老少爺們兒齊上陣,衝鋒槍,步槍,獵槍,有什麼拿什麼,還有幾個膽子大的婦女拎着砍刀也出來了,那陣勢好像要把整個崑崙山給掀了。
郝團長似乎早就按捺不住了,掐着腰在場子上走來走去,看見我們出來,便立刻大步上前:“我說老雷,咱什麼時候出發啊?都準備好了!”
雷總皺着眉頭,看着這大隊人馬:“這是幹什麼?搞演習啊?”
郝團長有點納悶:“啥演習啊,咱這不是搜山抓怪物嗎?”
“連對手是誰都沒弄清楚,就大張旗鼓地進山?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你看那邊還有婦女和孩子,這麼多男人在這裡,還輪不到他們上。”雷總似乎有點無奈。
“也是,婦女和孩子去是不太合適。只是昨天那東西太危險了,把部隊拉上去吧?”郝團長也明白過來了。
雷總胸有成竹:“不必叫這麼多人,你叫上十幾個槍法好的,跟我去林子裡搜搜便明瞭了。”
“村民都散了吧。民兵、民警和你的部下們輪流警戒吧,現在還不是進山的時候。”雷總又吩咐道。
我從後面悄悄地問大張:“雷總怎麼這麼輕鬆啊?”
大張對着我耳語:“那孫子死了,你沒感覺到嗎?”
“哪個孫子啊?”我一臉無知。
“白癡啊你?就是那大螳螂!我他媽真懷疑當年老頭選你的時候是不是看走眼了!”大張不陰不陽地說。
“我操,我能感覺得到嗎?你當我是福爾摩斯再世啊?”我有點憤怒。
說話間,郝團長把那邊安排好了,帶過來二十多個戰士。排頭的兩個端着機槍,後面的全部是56衝鋒槍。
雷總看來對郝團長帶的人比較滿意,微笑着點了點頭:“保持距離,搜索前進,注意警戒。”
話音一落,大家緊張了起來,都端起了槍,緩步走進了樹林。
太陽高掛,冬天的樹也光禿禿的,樹林雖密,能見度卻還好。
走了大概200米,雷總突然叫我們站住,指着遠處一個黑影說:“那個就是了,包抄過去,不要靠太近!“
我們迅速圍了上去。果然那人形螳螂仰面朝天躺在那裡,全身通綠,腦袋也被削了一塊去。顯然我們部隊射手的槍法還不錯,螳螂的手刀上更是斑斑點點,有幾顆子彈還嵌進了外殼裡。如果說091那隻螳螂只是進化到一半的話,那麼這隻就屬於基本進化完畢的了,除了腿部還沒有完全被昆蟲軀殼覆蓋過來之外,其他已經與一隻昆蟲沒什麼分別了,就是沒翅膀和屁股。
雷總招了招手,大張會意,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大張撐開56的軍刺,挑了挑那怪物,果然死挺了,就衝雷總點了點頭。
接着後面的同志跟了上來,蓋上白布,還有幾個人朝我們的駐地跑去,毫無疑問,去拿保溫櫃去了。
郝團長還沒看明白呢,就給蓋上了,不太樂意:“我說老雷,你091縱然是天大的機密,也得讓我看個明白吧。還有,你知道它死了,昨天晚上怎麼不讓我來收屍,非等到今天早上?”
雷總微笑着道:“老夥計,我就是感覺好點而已,以前你也知道的。昨天晚上這傢伙並沒死,是重傷,只是後半夜我才感覺到它死了的。你也別急着看了,不是看過一隻了嗎?咱下午就進山,運氣好還能得個活的!”
郝團長有些無奈,對着雷總伸伸大拇指:“你牛!”
過了一會兒,其他組員把那屍體裝進了保溫櫃,帶了回去。我想,不到明天晚上,它就該到我們091了吧。
“小劉,昨天晚上你感覺到它死了嗎?”雷總突然問我。
我愕然道:“沒有。”
“我們就是和雷打交道的人,它危險華麗,卻轉瞬即逝,用心感受,才能抓住它的蹤跡。”雷總拍拍我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準備準備,下午進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