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信,我差點昏了。這寫了些什麼狗屁啊?有用的一點也沒有,你知道怎麼進蓬萊你直接說啊。讓我現審辦法,你小子倒先去了。什麼東西啊?看來以後得給這小子好好補補文化課了!
我把信交給了王組長,自己嘆了口氣,盯着眼前的老單。
“這個人真的能帶我們進蓬萊嗎?”
王組長看完信,非常疑惑地對我說:“雷總會託夢?”
我並沒有擡頭:“王哥,記得我們的信條嗎?我們懷疑任何事物,卻從不否定任何事物。永遠記得,我們是091的人!”我非常討厭有人懷疑雷總的能力,也非常討厭有人懷疑大張。
薛村長看着我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在他心目中無比高大的、中央的同志口中說出託夢之類的話,他似乎還不太能接受。
我站了起來:“帶着老單走,一分鐘也不能耽誤了,必須連夜趕回基地。找審問專家,必須撬開老單的嘴!立刻!”
薛村長還以爲我們要到天亮走,見我們馬上要走,便又上來勸:“雨停了再走吧,我還準備了些飯菜呢,馬上就熱好了。您看這是急的啥?”
我緊緊握了握薛村長的手:“謝謝您的協助。不過我們的確很緊急了,必須馬上走,我會向上級爲您請功的,不過這裡的事情必須保密。”
“走。”我沒有再跟薛村長多說什麼,一行人急急忙忙地上路了。兩個戰士架着被綁得像木乃伊一樣的老單,我和王組長走在最前面。車在村口,我們還要步行一段時間!
路邊的池塘中卻漸漸露出了幾十道青色而暗淡的光芒,而我們卻誰也沒注意到……
隊伍中間的一名戰士突然間軟軟地歪到了地上,沒有任何先兆。
後面的人急忙喊我,我和王組長趕過去一看,死了!
啪啦一聲,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映在我那張震驚的面龐上。
我瞪着眼睛:“這是怎麼回事?”急忙拔出槍,掃視着四周漆黑的環境,說:“小心點,來麻煩了!”
我們紛紛舉起槍,圍繞着老單排了一圈。我覺得心跳急劇加快,到底是什麼?用什麼手段殺的人?
轉眼間,我發現路邊池塘裡若隱若現地出現了一陣陣電光!那是什麼?
手電一打,一個黑色的東西呈現在面前,似乎正從水中走出來,渾身噼裡啪啦地閃着電火花。
“誰?別動!再動開槍了!”我大喊。
那一刻,空氣似乎都凝結了。
手電光中,一個人影緩緩地站了起來。
只見他渾身像穿了皮衣一樣,漆黑而光滑,噼啪亂響的電火花在他身上不停跳躍。
再一看臉,“媽的!”我恨恨地罵了一句。
根本就不是人。這個傢伙竟然長着鰻魚一樣的腦袋,脖子伸了老長,正搖晃着身子,要向我們這邊靠近!
而它身後的池塘中,連續爬出了七八個青夜叉。
“嘿嘿嘿嘿,你們誰也走不了。”我身後傳來老單陰冷的笑聲。
“閉嘴!”我回手拿槍柄狠狠地砸到老單的腦袋上。頓時身後沒了聲音。
“開槍!”王組長下了命令,現在絕對不能猶豫了。
風雨中槍聲四起,我們對着怪物的方向一通亂射。
那邊的怪物也開始朝我們這邊移來,似乎這些傢伙動作並不敏捷。不過很明顯,前面的鰻魚怪並不怕手槍的射擊。雖然子彈不停打到它黑色的身軀上,但也只是稍微能讓它震動一下而已。
片刻間它便衝進我們的隊伍裡。只見它一手一個,抓住兩個最前面的戰士的脖子。只聽“刺啦”一聲,那兩人身上頓時火花四起,轉眼間被燒成了焦炭!
自然界中能放電的生物並不在少數,但是能把生物電能放大到這樣的程度,實在是匪夷所思。
王組長大喊:“當心!撤,快點!”他把身子擋在了我的前面說,“劉子,你帶倆人先把這個怪老頭搶回去,我帶其他人斷後!這是車鑰匙!”
王組長把車鑰匙丟給了我,顯然他要拼命了。
“這怎麼行?生死與共,我怎麼能丟下你們?”我立刻瞪起了眼。
“別廢話!上面說了,蓬萊的秘密只有你們7組的人才能解開!現在7組就剩你自己了,我必須保證你的安全。沒時間再囉唆了,雷總還等着你去救呢。走,這是命令!”
“王哥!”我的眼睛溼潤了。
“快他媽的走!別跟個娘兒們似的!”王組長使勁推了我一把,再也不理會我了。
“我看多了生離死別。我們的任務就是如此,不能出任何差錯。有的時候必須選擇,真正的人生和小說是不一樣的。不是所有的選擇都有好有壞,往往很多時候你要面臨的選擇全部都是壞的。”我的腦海裡似乎又響起了雷總那深沉的話語。
我必須要選擇,艱難地選擇,留下,死路一條!跑,還有機會——但是這機會卻是十幾個戰友用生命爭取來的!
跑吧,劉思遠,跑回基地,調查清楚蓬萊的秘密,才能對得起這羣生死相許的兄弟!
我憤恨地跺了下腳。
“走!”我招呼着兩個架着老單的同志,徑直朝村口撤去。我身後的風雨中,不斷傳來密集的槍聲和哀號聲,命運再一次把我推到了最危險的邊緣……
再也顧不得什麼了,戰友們用生命換來的機會,必須得抓牢。
兩個戰士架着老單,我舉着槍在後面掩護着。我們吃力地挪向村口放車的位置!
身後的槍聲越來越稀疏,我知道王組長那邊要頂不住了。稍微能讓人安慰的是,我們馬上要到停車地點了。手電光中,那墨綠色212的輪廓逐漸清晰了起來。
“堅持!馬上就可以了!”我鼓勵自己。
可就在離汽車還有十幾步的地方,意外又發生了。
一個架着老單的戰士同樣也軟軟地倒在了地上,連聲音都沒來得及發出。
還有跟着我們的?到底是什麼?我有點崩潰了。
我走到那戰士身邊查看。他青春的臉龐上依然帶着緊張的表情,瞬間的死亡甚至連痛苦都沒有帶給他。
另一個人已經不知所措了,他舉着槍盲目地瞄着四周,同時緊張地問着我:“劉幹事,這是怎麼回事?到底是什麼?”
我忽然發現倒下的那戰士胸前筆直地插着一根細長的東西!
這是什麼?一根刺?紅黑相間,難道他就是被這個東西殺死的?
而刺射來的方向,正是我們停車的方向。
我連自殺的心都有了,後面追兵將至,前面莫名的敵人又攔住去路。看來今天是再也沒有機會走出這個海福村了!
手電光終於在吉普車的頂棚上照出了一個奇怪的動物。
這個怪物與剛剛那鰻魚完全不一樣,依然是人形四肢,只不過拖着長長的尾巴,背上和身上佈滿了刺蝟一樣的細針,顏色五彩斑斕!我離它只有幾米遠,此刻它正悠閒地半蹲在我的車頂,欣賞着自己的獵物。
望着那怪物閃着精光的小眼睛,我意識到一件事,我的生命就要在今夜完結了,沒有意外,沒有奇蹟。這一刻我非常懷念雷總。有他在,也許我還能活着出去;有他在,也許還能把眼前這個怪物幹掉;有他在,也許我根本不需要擔心什麼。然而,事實總是無情的,現在除了我和另一個不知所措的戰士,已經沒有任何援助和希望了。
我強忍着驚恐,顫抖着舉起了槍,對那個戰士說:“兄弟,舉起槍來,咱哥倆今天就是死,也得轟轟烈烈。別在這怪物面前了,保持點人類最後的尊嚴吧。”
“啪!啪!”連續的槍響,似乎在訴說着兩個身陷絕境的人那最後的憤怒。
當槍聲響過以後,那惡魔只是用手把頭部遮住,發出一陣陣吱吱的聲音,似乎在嘲笑着人類的卑微。
只見它輕輕擡起右臂,那粗壯手腕上的倒刺瞬間便朝我們指了過來。
我默然地看着它手腕上的倒刺,拿着手電的手已經明顯開始抖了。我估計不出它手上有多少根刺,唯一知道的就是,那怪物手腕上的刺只需要一根,便可以馬上把我送上黃泉路。
生死只在這一線間了,我終於崩潰了,硬生生地跪倒在泥濘的路面上。
我閉上了眼睛,等待着一枚毒針刺進我的心臟。還好,轉眼間就可以完結了,我再也不需要痛苦迷茫了。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
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了,我似乎還沒死。那一刻我覺得時間停滯了,心裡納悶啊。怪物大哥,下手就抓緊啊,到底又怎麼了?
當我張開眼睛看那怪物的時候,被眼前的情景驚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那怪物竟然和我一樣也跪在了地上,樣子比我虔誠多了。咱最起碼還沒腦袋趴地呢,那傢伙竟然連頭都磕在地上了。
“什麼意思?夫妻對拜?殺人前還有拜祭天地的儀式?”我是怎麼也想不明白了。
我一看有戲:得,您不動手咱就先跑路,後會有期啦。
我拔腿就要走,這才發現我的腿竟然不聽使喚了。真是邪門了,整個身子像麻痹了一樣!媽的,今天出門前真該看看皇曆,怎麼這麼倒黴?
等等,這是什麼感覺?
壓迫感?威嚴?雷總?有點像,但是和雷總身上的感覺還不一樣。是什麼東西在我背後控制着我的身體?
我可以很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卻不能挪動身體,身後那巨大而恐怖的能量場壓着我的身體。令人疑惑的是,另一個押着老單的戰士卻毫無知覺,仍然迷茫地站在我身邊,手裡的槍已經不知道該朝哪兒指了。
這個時候,一個人緩步走過了我們的身邊。我無法擡頭看清他的面容,只能在餘光裡看到他穿着和我們一樣的黑色雨衣,其他的什麼也看不清楚了。
我掙扎着擡起腦袋,卻只看到一個高大的背影,右手似乎還拖着什麼東西。我敢保證,我從沒見過這個人,高大魁梧,我不曉得那黑色雨衣裡面到底躲藏着什麼,不過雨衣卻是我們的黑色軍用雨衣,大概是自己人吧?
我唯一的希望是,這個傢伙千萬別再是敵人,如果有這樣的敵人存在,實在是太可怕了!
只見那人走到了攔住我們去路的刺蝟旁邊,半蹲下身子,似乎在欣賞眼前的怪獸。
而那怪獸依然趴在那裡,躬着身子,如同一個虔誠的教徒在拜祭心目中的神。
“哼,只有這樣的能力嗎?”耳中傳來那人陰鬱厚重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字字滲入我的大腦。
說完這句話,這個傢伙左手徑直掐住了怪物的脖子,忽地一下就提了起來。
我這纔看清,那傢伙另一隻手裡竟然拎着剛剛攔截我們的鰻魚怪!我的心已經喪失了震驚的功能了,今天晚上發生的實在太多太多了。這個人是誰?單憑力量已經不是普通人了!身體裡爲什麼散發出這樣的壓迫感?是我們091的人?
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卻見他已經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一樣半蹲在我的面前。即使這麼近的距離,我仍看不清他的臉,唯一有印象的就是他那雙泛着淡藍色的眼睛。實在是太壓迫人了,壓迫得我甚至不能繼續正視他。
“哼哼,難爲你了,讓你來對抗這些實在有點勉強。雷天鳴看來也有失算的時候。”他似乎認識雷總。還好,不是敵人。我鼓起勇氣問:“你是誰?哪個單位的?快點放開我!”
“哦?感知能力出乎意料呢,竟然知道是我壓着你?”他似乎有點小小的驚訝,“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運氣好,撿了條命。我觀察你們很久了,從崑崙山到這裡。今天算是第一次見面,把禮物收好吧。以後我們也許會經常打交道的。”
只聽得“咔嚓”一聲,那刺蝟人的腦袋竟然被他直接捏碎了!怪物甚至連叫的聲音都沒發出。
“啪”,他把刺蝟人和鰻魚怪的屍體丟在我面前,說:“回收屍體的時候,注意這個長刺的傢伙。它刺上的毒可以在十分之一秒內要你的命。帶着珍貴的樣本回去吧,我們蓬萊山再見了。”
說完,他便轉身離去了。
我拼命想要阻止他,想搞清楚這個人到底是誰,然而身體卻仍舊動不了半分。
“你到底是誰?”我大喊。
“別亂動,你會死的。我是誰不重要,也許某種意義上我們曾經是同志。好好活着,會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我跪在暴雨中泥濘的地面上,巨大的疑惑又一次涌上我的心頭。這個人到底是誰?到底是什麼背景?他和我們091,和雷總又有着什麼樣的關係呢……
暴風雨依然沒有停息,不過可以欣慰的是,至少我今天的麻煩已經結束了。
這並不是唯一的好消息,王組長那邊幾個人相互攙扶着,步履蹣跚地趕了過來。數了一下,還有5個人。一陣悲傷又涌上心頭,也就是說今天晚上犧牲了5個人。那年輕的生命和略帶稚嫩的面容十幾分鍾前還在我的面前晃動,轉眼間卻已經陰陽兩隔了。生與死的距離原來是這麼近。他們的父母也許只清楚他們怎麼來到這個世界上,卻可能永遠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是怎麼去到另一個世界的吧。091人的青春與熱血,已經灑遍了祖國的高山大海,我只希望這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