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廉讓管家將冉大人送走,在大廳空坐了會兒之後,才起身離開。
等管家再回來時,王府已經沒有了王爺的身影。
管家沉默了會兒,招來下人說:“今日府中閉門謝客,你去通知門口的侍衛。”
下人領命走了。
按理說,沈廉宿醉過後可以在府裡修整一天,但現在沈廉離開了。
管家也不知道自家王爺能去哪兒。
但是他並不擔憂,王爺動不動就消失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淑房殿。
孫鳶手裡拿着奏摺,捏着筆身的右手一動不動,眼神直直地落在奏摺上,半晌也沒落筆。
春嵐跪在她腳邊研墨,將墨條輕輕放在一旁,好一會兒也沒感覺到身旁人的動靜,便悄悄稍稍擡頭瞅了孫鳶一眼,見她正出神,便沒吭聲。
孫鳶眼眸突然動了動,飄遠的思緒回籠,重新閱起奏摺來。
“娘娘今日可是有煩心事?”春嵐問道,撐着地面站起來,拿起白玉般透徹的瓷杯給孫鳶重新沏滿了茶。
孫鳶從她手裡接過,輕輕抿了一口,隨口道:“無事。”
不過是又想到沈廉那個混球了。
“時辰不早了,這些使臣都起了?”孫鳶放下瓷杯,和好奏摺,將毛筆掛在筆擱上。
這幾日註定是很忙的時候。
爲了這些使臣,甚至連早朝也取消了。
但是孫鳶還是得起個大早,好處理呈上來的奏摺,免得誤了事。
春嵐打開殿門,清晨的陽光斜射進來,殿裡亮堂了不少。
孫鳶坐到銅鏡面前,橙黃明淨的鏡面裡女子的臉色不太好看,眼窩下還出現了烏青。
昨晚沒睡好,關顧着想那件事了。
孫鳶嘆了口氣,說道:“待會兒上妝的時候再遮住,不能讓其他人看見了。”
不用她提醒,秋景和春嵐兩個蕙質蘭心的宮人自然會這麼做。
兩人在她身後應道:“喏。”
使臣用過早飯之後,在宮人的帶領下在宮裡閒逛。
宮人都是知事懂禮的,該去的不該去的他們都知道,加上他們早就被宮裡的大太監提前敲打了很多次,很快,這些大臣就在他們故意引導下聚在了一起。
過了半個時辰,纔有宮人來報,太后娘娘和皇上來了。
“各位使臣就等了。”孫鳶道,“哀家再這裡給各位賠罪了。”
說是賠罪,語氣中卻沒有絲毫歉意。
各位使臣都聽了出來,卻不敢有任何不滿,連聲說:“不敢當,不敢當。”
“咱們正好可以曬曬太陽,散散步。”
來了縉朝之後他們才發現,原來縉朝並不是他們想象那樣,沒有任何要倒塌的跡象,所以他們都慫了。
沈知彌站在孫鳶身邊,想去牽她的手,卻被孫鳶不易察覺地往後躲,抓了個空。
要是放在前幾個月,說不準沈知彌現在就問出了“爲什麼”來了。但是經過這幾個月沈廉有意或無意地引導,他知道自己不該問。
“各位請隨哀家來。”孫鳶側身道,“哀家親自帶各位逛逛大縉的皇宮。”
這些使臣來自四面八方,除了來朝貢以示誠心之外,還要將他們沒有的東西帶回去,好促進他們國家的發展。
從這一點來說,其實縉朝和他們雙方都受了益。
御膳房從早晨忙到了中午,每個人的衣裳都被打溼透了。
午時他們將膳食準時送到了興萊殿。
皇宮很大,這些人逛了一上午也沒逛完,倒是先餓了肚子。
宮人排成一列將酒水送上來,將酒壺放在倒扣着的銀製小酒杯旁,然後各自留了一個宮女候在使臣身後,替他們扇風的同時也負責替他們倒酒。
孫鳶坐在首座,和沈知彌並排坐着。
沈知彌出身皇室,年幼就成了九五之尊,還從未徒步走過這麼久,甚至他連宮裡都沒走遍。這會兒他面上是掩不住疲憊。
孫鳶揚聲官方地說了幾句話,使臣開始放鬆下來用飯之後,這才偏過頭關切地道:“彌兒,你現在如何?堅持得住嗎?”
這是孫鳶從今早上起第一次來得及顧上他問候一句,於是沈知彌很快就恢復了精神,說道:“母后放心,彌兒堅持得住。”
“那就好,彌兒堅持不住一定要說出來。”孫鳶放下心,囑咐道,“即使你是皇上,但年紀還小,可以不用勉強和我們一起步行。”
“母后放心。”沈知彌頗爲懂事地點頭。
孫鳶回過頭,舉起酒杯朗聲說道:“各位,哀家就在此以茶代酒,代替皇上敬你們一杯。還望各位不要嫌棄。”
宮人將各位使臣的酒杯倒滿,使臣這才舉起酒杯隔着虛空和孫鳶碰了杯,開頭道謝,昂頭喝完了酒液。
孫鳶收回舉着的手,低垂着眼正要送到脣邊,卻看到了杯中的倒影。
倒影中有個人正穿着一身黑衣蒙着面,抓着房樑,發狠的雙眼正直勾勾地盯着下方!
孫鳶一頓,喝掉了杯裡的水。手腕一使力,小巧的酒杯被極大的力道拋向上空,破開空氣,瞬間正中蒙面人的眉心:“護駕,保護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