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鳶納悶沈廉是怎麼進山谷的。
明明山谷的入口布滿了陣法, 毒蟲蛇蟻盤橫,沒人牽引沈廉怎麼會安然無恙進來。
難道是……
她爹!
除了孫爹沒人會把沈廉放進來了,師兄在當年沈廉拋下孫鳶離開之後就對他心存怨懟, 不可能會主動放他進來。
孫爹不清楚她和沈廉之間到底發生了何事, 孫鳶忍下了去找孫爹理論的衝動。
幾年前孫鳶只是氣沈廉的隱瞞, 今時不同往日, 沈廉接近她、想娶她只是想彌補上輩子的遺憾罷了。
即使喜歡到不惜一切代價入宮救出沈廉的地步, 孫鳶也不會勉強自己和他成親。
喜歡是一回事,能不能在一起是另一回事。
沈廉在找到孫鳶的狂喜之後,察覺除了孫鳶對他的冷淡。
明明就是喜歡他喜歡得要命, 爲什麼要壓抑?沈廉心一沉,臉色也陰了下來。很快他又陰轉晴。
他能讓孫鳶喜歡上自己, 也能再讓孫鳶心甘情願放縱喜歡。
仔細想想, 從什麼時候阿鳶對他的態度開始變了。沈廉閉着眼睛冷靜回想, 好像是那次醉酒之後。
阿鳶在介意什麼?前世嗎?
第二日一早孫鳶開門的時候,被門外形容憔悴的沈廉嚇了一跳。
下頷青茬一夜之間冒了出來, 沈廉雙眼充滿血絲,見到她之後發乾的嘴脣動了動,說道:“我想了這麼久,還是覺得你依舊是你,我不會認錯。”
這人腦補了什麼?孫鳶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說:“感覺也會出錯。”不然爲什麼他會在深愛原主的情況下和她在一起?她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人。
“你擔心你不是她嗎?”沈廉冷靜地說, “你可想過上輩子我死後一直待在你身邊, 窺破了你的一些秘密。”
什……什麼?孫鳶雙睫微微一抖:“秘密?”
“比如你來自另一個地方。”
只是以前沈廉從未提及過的事。他想既然阿鳶瞞着所有人, 就連他和伯父雲肆也被瞞得嚴嚴實實, 他便不提起關於它的任何一個字。
逼不得已,沈廉只得把這個底牌甩出來。
他知道, 他原來知道。孫鳶呼吸一滯:“你相信?”
“原本是不相信的。”沈廉鬆了口氣,“直到我獲得新生之後,我纔信了。”
思緒一片混亂,腦袋有些懵。孫鳶愣愣地退回房,當着沈廉的面關上門。
“嘭”的一聲。
沈廉:“……??”他說錯了嗎?
那麼問題來了,孫鳶上輩子爲何會那麼做?
孫鳶心說,那根本就是走上原主的路了。
自從沈廉回山谷之後,師兄邊嚷嚷着要找他算賬。
孫爹手臂使力,按着他的肩膀,溫和地說:“別去打擾這小兩口。”
要不是下盤穩,師兄早就一屁股蹲坐地上去了。師兄訕訕說:“我不去了,師父,咱打個商量,把您的手從小的手上拿開成嗎?”
“你還是太弱了。”孫爹嘆息。
師兄沉默了。
這就和“你在我眼裡還是個孩子”是一樣的。
沈廉把孫鳶的秘密挑明之後,孫鳶不爭氣地軟化態度了。
歷盡坎坷之後,沈廉的追妻之路終於開始順利起來了。
孫爹喜聞樂見眉開眼笑:遲到三年的成親終於要到了,過不了多久,谷裡又要添幾個奶娃娃了。
叛賊被清理得一乾二淨,朝堂也肅清了,已經沒有後顧之憂,沈知彌被佔據的心神空了下來,不受控制地想到了孫鳶的死。
孫鳶死了他應該高興的,正是因爲她他上輩子纔會活得這麼悽慘,但沈知彌完全高興不起來,他心上像是壓了塊兒巨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辛喜痊癒了之後便回到了沈知彌身邊,見他這般模樣便知道皇上又想到了已經仙逝的太后。
於是便勸道:“要是太后娘娘知道了您這樣,在天上也不會高興的,皇上。”
換作其他宮人來說,沈知彌早就在她提到太后二字的時候把人轟出去了。
辛喜不同。辛喜是沈知彌生母留在他身邊照顧他的。
沈知彌生母留給他的不多,就只有辛喜一個宮女。
後來辛喜被青竹害死了之後,沈知彌就再也沒有可以寄託對母親的牽掛的人了。
所以重生回來之後他把辛喜看得比任何人都重。
“朕沒有想太后。”沈知彌扶着額說,盯着奏摺的雙眼無神,硃砂滴了下來,在奏摺上落下刺眼的硃紅。
辛喜又道:“太后娘娘生前待皇上如親子,奴婢看在心裡,也相信娘娘在天之靈也會安息了。”
“你說她待我如親子?”沈知彌突然想笑,孫鳶給辛喜也灌了什麼迷魂湯,讓她也這麼覺得?“你也這麼覺得?你信嗎?”
重生回來之後,沈知彌聽得最多的就是“太后娘娘待皇上如親子”這句話,他自然是不信的。
辛喜嘆了口氣,跪在案前將已經涼了的茶水收拾走。
不知道皇上發生了什麼,那次摔倒了之後便成了這樣。
這都是她的錯。辛喜眼角溼潤,擡手抹去了。
背後沈知彌臉色徹底沉了下去。
既然每個人都這麼說,那他就想看看這輩子孫鳶對他是如何個“待如親子”法!
“宣太醫!”
立即有人答道:“是。”
來的是當日沈知彌摔了頭來的那個太醫和他的徒弟。
太醫跪下請安之後才問:“皇上是哪裡不舒服?”
沈知彌指了指腦袋說:“朕忘了些事,你想辦法讓朕儘量想起來。”
太醫渾濁的眼珠盯着沈知彌看了一會兒,然後耷拉下眼皮,垂首問道:“微臣斗膽……可是上次……”
沈知彌打斷道:“是。”
“朕命你五日之內想出辦法,否則,”沈知彌冷着臉警告,“當心你的腦袋!”
太醫不慌不忙道:“微臣遵命。”
回醫和殿的時候,徒弟小心翼翼問道:“師父有把握嗎?五日……這也太短了。”
太醫胸有成竹地說:“有高人指點,早有準備。”
徒弟追問這個高人是誰的時候,太醫卻不願說得太多,斥他多管閒事。
端和親王料事如神,果真讓他們望塵莫及。
所有人在驚歎皇上的轉變成長的時候,只有端和親王注意到他和太后娘娘之間的變化,料定皇上失憶了,找到太醫讓他想出恢復記憶的法子。
這個法子終於在王爺離開的兩月後用上了。
這件事除了三人知道之外無人知曉,被瞞得很好,就連當朝太妃也不知情。
所有記憶潮涌般涌進沈知彌身體。
太醫退下之後,辛喜才進去,發現皇上直愣愣地盯着她看,早已淚流滿面。
“皇上還是不舒服嗎?”辛喜連忙道,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以爲沈知彌只是身體不舒服而已。
記憶恢復的那一剎那,還有這輩子他對孫鳶濃厚的信賴與親情。
現在他體內愛與恨交加,誰也不能佔上風。
阿鳶嘔心瀝血教導沈知彌,沈廉怎麼可能讓沈知彌沒有這段記憶安心理得活着。
端和親王微微一笑,深藏功與名。
太后“死”了這麼久,依舊有人盯上她。
皇陵遭人硬闖,守在那裡的兩名婢女以命護主,遇害。賊人臨走之前一把火燒了臨時搭建的草屋。
皇上聞之大怒,令人徹查此事,最後卻什麼也沒查出來,不了了之。
遠在千里之外的郴州喜氣洋洋。
有戶人家的千金大婚,請了大半個郴州的人去吃酒。
每個人都說新郎新娘天賜良緣,郎才女貌,合該就是一對兒。
當年的那幾個少女繡娘早就嫁了人,孫鳶還是找到了她們。
繡娘們挽着婦人髻,和春嵐和秋景一起替孫鳶描眉梳髮,穿上鳳冠霞帔。她們打趣道:“當年我們還說姑娘和沈公子的婚期怎麼突然變了,原來是婆家人病了,回婆家侍病去了。”
這個說辭自然是來糊弄她們,不然當年的事揭不過去。
孫鳶只得佯裝羞愧嗔道:“本想提前告知你們一聲,誰知事發突然,沒來得及。”沈廉想的什麼破藉口,還要她來圓。
春嵐和秋景默契地打岔:“昨晚新郎官還想翻牆來找姑娘呢。”
“哎呀呀,這不合禮數。”
“這不也正巧說新郎官兒有多喜歡咱們姑娘,春嵐秋景,你們說是吧?”繡娘擠眉弄眼地說。
“新郎官到了!”趴在窗口的繡娘驚呼,合上窗示意她們動作快點。
繡娘們趕緊把喜帕蓋到孫鳶頭上。
沈廉等這一天等了太久,長腿一跨,幾下下了馬,健步往客棧樓上走,卻被人攔下了。
媒婆甩着手絹嗔道:“別急啊新郎官兒,你的美嬌娘得讓她的兄長背下來才行。”
“哦……哦,”沈廉說,“不好意思,第一次成親沒有經驗。”
衆人鬨堂大笑。
得到裡面的人的首肯,師兄才進去。
師兄惆悵地說:“你就這麼嫁給沈廉了,當年的事我還沒找他算賬,師父不准我打他女婿……”
孫鳶:“……”
繡娘們面面相覷,聽不懂。
隨後進門的孫爹聽到這席話,一腳踹了過去,恨鐵不成鋼地說:“再說下去就要誤了吉時了!”
孫鳶寬慰道:“師兄彆着急,日後有很多機會。”
師兄雙眼一亮:“師妹說的是!”任你是什麼皇親國戚,只要躲着師父,他難道還揍不了沈廉嗎?
“快揹你師妹出去罷。”孫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說。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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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揹着孫鳶下樓,把她送進那臺八擡大轎裡。
“起——轎——”
喜轎離地的同一時間,敲鑼打鼓聲響徹雲霄,鞭炮聲齊響。
道路兩邊的大人小孩兒捂着雙耳笑着小跑躲開飛濺的鞭炮紙屑。
踢轎門,跨火盆,拜天地,敬賓客,鬧洞房,按部就班地來。後半夜賓客才三三兩兩離去。
沈廉有些醉,躲開他們的攙扶自己回他和孫鳶的喜房。
沈廉和孫鳶離開的這幾年當中,孫爹盤下了這座宅子,成親之前將房契塞進了孫鳶的嫁妝。
“阿……阿鳶,”沈廉大着舌頭喚道,挑開喜帕,就着這個姿勢親上孫鳶,吃她嘴上的胭脂,“好甜。”
酒氣熏天。
孫鳶拱着鼻子推開他:“先別。”
沈廉聽話地鬆開她,轉身去倒了兩杯合巹酒,一杯遞到孫鳶手上。
孫鳶接過它,拉過沈廉的手,交臂喝下。
沈廉醉得有些傻了:“你是我的。”
這酒有些上頭,孫鳶紅着臉敷衍地說:“嗯嗯嗯我是你的。”
沈廉酒量挺不錯的,這是喝了多少才能喝成這樣?
沈廉替她摘去重重的鳳冠,扔在一邊,去解孫鳶的衣服。
這麼多人才讓她穿上這件喜服,沈廉一時半會兒解不開。沈廉額間的汗滴滴在身下孫鳶臉上,孫鳶笑罵道:“傻子。”
“傻子也是你的。”
“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