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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安知輕輕理了理袖口,面帶微笑,“沒什麼。”

杜擇明卻是有些不淡定,似乎有些坐立難安,多看了身後的季安知一眼,卻又不敢隨意挑起話題讓季安知說出更多不利於自己的話來。

季安知把人送到救護車上,順手還拍了拍杜擇明的肩好似兩人有多熟絡,“杜總,好自爲之。”

杜擇明只覺得這一刻的季安知的笑得有些嘲諷,好像早已看穿了他內心深處的小把戲,只好偏開頭不做任何迴應。

緊接着醫護人員上樓準備把顧柔也送到醫院看看,偏偏顧柔抓着顧執不放,不停的尖叫,“走開!壞蛋!壞蛋!”

“姐!我是顧執!我們送你去醫院好不好?你受了點傷,要處理一下……”

“走開,走開,走開。”顧柔已然是神志不清,見有人要來抓她反抗得厲害,再度縮到角落裡可憐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母親顧小珠,好似面前的這些人都要對她做很殘忍的事。

顧執有些煩躁的抓了抓頭,站到隨行的護士跟前,“你好,能麻煩簡單幫我姐姐處理一下擦傷嗎?她有精神病,現在不是太穩定,等穩定了我們再送她去醫院看看。”

護士似乎也有些明白,帶着同情的目光看了好幾眼這邊的小帥哥,若有似無的嘆了口氣才走過去,趁着顧小珠安慰顧柔的空檔給顧柔檢查起了傷口。

顧執看着這一幕幕只覺得心裡堵得慌,看着在旁邊身份略有些尷尬的季安知,連忙拉着人,“季先生,讓你見笑了,家裡太亂,我帶你出去轉轉吧。”

說完轉頭對顧小珠商量着,“媽我先帶老——朋友出去轉轉,臨時開車送我回來也累了,姐姐這邊您看得住嗎?我順便出去買點吃的回來,晚上我做飯吧,您也累了。”

顧小珠好似被風迷了眼,輕輕地揉了揉眼睛,“好,好。你先和這位先生出去走走,我收拾一下家裡。”

“沒事,家裡就這樣吧,待會兒我回來再收拾,您看着姐就行了,聽話啊媽。”顧執抱了抱顧小珠,明明是當兒子的卻要命令似的讓母親不要太過操勞。

“好好好,我也不動了,你快去吧。”

顧執衝顧小珠笑了笑,轉頭拉着季安知下了樓,轉身的那一刻他便再也笑不出來了。他無法看着自己的母親和姐姐再留在這個小城市,等着三五不時朋友的幫忙或者饋贈以及忍受每一個月都可能面臨的催債,他是男人當然不怕,可是對方欺負家裡的孤兒寡母算怎麼回事?是,他顧家家道中落如今區區幾十萬也是他一時半會兒拿不出來的了,但竟然敢這麼逼他們?憑什麼?!

還不都是因爲他顧執不夠獨當一面不夠優秀強大到沒人敢惹!是他自己不夠格!

察覺到顧執身上的低氣壓,季安知正要擡手去抓他,卻沒想到顧執轉身去了小區旁邊的小賣部,然後悠悠地走過來,表情倒是難得輕浮又帶着點頹喪,手裡拿着煙問他,“抽嗎?”

見季安知沒有給出任何的迴應,顧執自嘲一笑,一屁股坐在小區樓下的花壇旁邊自顧自地點了煙,大抵是許久沒碰煙了,第一口抽得太狠嗆了一口,他又很快平靜下來。

季安知只是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目光渙散,抽着煙彷彿一個迷途的小孩兒,和季餘初中和一幫混子打得熱火朝天抽着煙裝酷的樣子又有幾分相似,季安知把手從褲兜裡伸出來,隨手抽出一根菸叼在嘴上,沒有用打火機,而是靠近了顧執的脣,用他正在燃燒的菸頭點燃了自己嘴上的那根。

這動作親暱而又一氣呵成,顧執愣了愣,故作輕鬆笑了一笑沒有說話。

他不開口,季安知也沒有開口的打算,跟着顧執一屁股坐在髒兮兮的花壇邊上躲在陰涼處看小區外面人來人往。

彼此沉默了十來分鐘,顧執腳下捻着菸頭一邊失神地說,“你看到我家了吧?”

“糟透了。”不等季安知的回答,顧執自己補了一句。

他又突然轉身,怔怔地問他,“你說你喜歡我?”

季安知看着他有些激動的神情,伸手按着他的肩膀,“顧執,你冷靜點。”

顧執擋開季安知的手,“我他媽很冷靜!”

季安知十分不喜歡眼皮子底下有人說髒話,季餘每次說髒話他都要皺眉,更不用提顧執。

“我需要錢,我需要很多錢。不,也許這些錢對你來說不算多少。是,對十幾年前的顧家來說也不算什麼,可是我他媽現在就是拿不出來!”顧執的眼眶紅了起來,甚至有些激動,“你喜歡我是嗎?好,我們做個交易吧。”

他突然站起身來,笑得很是刺眼又讓人看着發堵。

“什麼交易。”

“我把我賣給你。不是都說我長得好嗎?我想我在季先生這裡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是,那天你和杜哥在車裡的話我聽見了,這些時日以來我也知道你對我有點那意思,我也不在乎你喜歡我什麼,喜歡我多久。就現在,我需要錢。所以,我們做個交易吧。”

顧執很是直白,甚至直白到有些自暴自棄,而那眼底深處的瘋狂,讓季安知突然有些煩躁。

“顧執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嗎。”季安知冷着臉問他。

“我知道!”他眼睛已經紅得像兔子,生平從未覺得自己如此無能,可是他有什麼辦法?能借錢的親戚早已被借怕了,他不是拿不出來,可他掙錢需要時間啊,可他母親他姐姐都等不起,那些欠債的親戚也等不起!他受不了母親和姐姐日日夜夜過得擔驚受怕,也受不了自己每次回家都面對着一日比一日蒼老的母親,他在A市過得越好,他心裡對親人的愧疚就越多一分。除了出賣自己,他找不到更好更快的辦法去還清家裡的債務讓母親和姐姐過上好日子。

顧執抹了一把雙眼,甚至帶着決絕,“季先生,這筆交易,你做還是不做?”

季安知深深的看着他,言下之意如果他不答應,他是不是準備去找那些早就覬覦他的人?比如徐富安?比如杜擇明?

季安知鐵青着臉,瞪着他一字一頓地說,“顧執,你這是在作踐你自己。”

顧執眼神一痛卻又很快掩蓋下去,“如果這樣可以換來錢,我,樂,意。”

季安知知道,如今顧執已經走投無路,他選自己不過是因爲自己是季家當家人,背後有雄厚的財力,而不是因爲自己是季安知。他以爲顧執會向自己求助,以朋友的身份也好以任何藉口也好。

沒想到顧執這麼……輕看他自己,也輕看自己對顧執的感情。

“所以,要嗎?”他就那麼望着季安知,等他的答案,如果是否定,說不定轉身他就會去找別人。

季安知冷着臉,狠狠的看着眼前這個固執的男人,也好,他願意給自己,首選項不是別人,也好,“……好,我跟你做交易。”

“不過既然是交易,我也要取得我能享受的一切。”季安知面無表情,毫不留情的宣判着,這交易成了真正的交易,彷彿是打了顧執一記響亮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