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貧困生叫馮戈, ‘有理想’創辦之初，每一類語言的高級版都拿出了一個免費就學的名額出來，當然也包括顧執的日語班, 但是條件是要該名學生在半年後的語言考試測試中拿到滿分的90%以上即可學費即教材費全免, 這其中也包括考試的報名費。
當初來申請的貧困生並不少, 顧執也是挑了很久, 畢竟貧困的學生那麼多, 他們不是每一個都可以幫助，而這個馮戈，恰恰是顧執額外挑出來的, 原因無他，原本顧執的班上已經有一個貧困生了, 但是顧執看到這個馮戈, 看同學時候一臉的桀驁不馴和那孤高的性子, 初見便打動了他，一時間讓自己不由得想起曾經的自己, 加上馮戈是開課後十五天才來申請的，顧執現場的語言測試成績確實比起開班之初收的那一名貧困生成績要更優秀一些，可以說，馮戈的語言水平已經達到了他這個年紀能達到的最高的自學水平，顧執一向是惜才的, 也就和安安做了破例的申請。只是這事, 只有他和安安心裡清楚。
如今倒好, 被反咬一口。顧執輕笑, 自己果真還是嫩了點兒, 現在的學生娃子都在想什麼呢。
“馮戈。”顧執拿着承諾書，大喇喇地坐在馮戈對面的沙發上。
會談室的空調溫度開到了18度, 饒是盛夏，也冷得讓對面的小男孩兒冷得起了些雞皮疙瘩，一邊搓着自己手臂上的肌膚一邊緊張地看着對面臉上掛着不見底的笑的人——讓他進班級的顧老師，他的恩師。
“顧——顧老師，我——” 馮戈顯然還不夠成熟鎮定，知道顧執手裡拿着的是他的承諾書，先前安校長也已經找他談過話，這一刻，當然明白自己的老師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顧執擡手打斷他，“你先別說，讓我先說。”
“嗯。”乍一看，馮戈依然甚是乖巧且安靜，雙眼緊張地神色與顧執年少時犯錯了見父親時一模一樣。事實上如果不是這事，馮戈還算是個很討他歡喜的學生。
“我問你，你利用我的課程錄像，賺了多少不法收入了？”顧執輕笑，卻看不出喜怒。
“也，也沒多少，我收得真的不多的……我想着，那麼多人都想進‘有理想’學習，但是很多人來不了啊，很多人喜歡顧老師，我就想幫他們——”
顧執眼神突然一冷，“馮戈，我是在問你，你賺了多少。”
馮戈緊張得雙眼發紅，顫抖着手從兜裡掏出一張銀行卡，“沒……不是，顧老師，我知道錯了，我的錢都存在這個銀行卡里，一共六千多塊錢……都還給您，顧老師，我知道錯了！”
顧執突然笑了，“六千多啊。很多嗎？”
馮戈突然有些不懂顧執的意思，只是紅着眼眶看他，煞是可憐而又卑微。
顧執上下打量馮戈，“是啊，對你這樣的家庭來說，確實不少。你的衣服很舊了，而且應該是淘寶上五十塊以下的。你的褲子也是。鞋子也破了。嗯，書包雖然乾淨，但是有破洞了。是啊……對你這樣的學生來說，這六千多，應該算一筆鉅款了吧。”
馮戈突然有些激動，“是！顧老師，我家境是不好，但是你也不能這麼羞辱我！我是通過自己的能力進班級來上課的！你，你這樣羞辱我——”
顧執冷笑，“羞辱你？不不不，馮戈，我只是確認一下你的動機。沒錯，你確實是憑藉你自己的能力進來的，但是這錢，是你憑藉你自己的能力賺的嗎？老實說，我本以爲你天生有語言的慧根，如果跟着我學一些考試技巧，年底的考試拿到高分甚至滿分都是可能的，如果時機合適，我還準備向校長爲你申請免費的出國培訓的機會。不過現在——呵呵。”
馮戈攥着自己的衣服，把銀行卡放在桌面上，“不，這不公平，老師，我真的沒有幹壞事……我承認我不該把您的課程錄像放在網上，可是真的有很多學生，上不起補習班，但是很熱愛這一門語言，我不過是給大家行個方便……老師你講課的話，我錄像本來就是順便的事啊，對老師沒什麼損害，而且老師現在知名度不是更高了嗎？”
顧執都氣笑了，這孩子的三觀，很有問題。
“你不過就是錄了個分辨率都不清晰的視頻，可講課的人，是我。這一點，你還敢說你是順便的事？敢情你還想着造福全人類？別傻了孩子。你顧老師我不是什麼聖人，我是靠這個吃飯的！你擅自把我們公司正打算開設的網絡課程的一部分泄露出去已經是侵犯公司以及我的權益！知道要罰款多少嗎？哦，我現在也不知道，起碼——不止這六千。馮戈，你太傻了。順便再告訴你一句，這世界本來就不公平！原本你可以通過你自己努力讀書，和那些有錢人家的孩子站在同一個起跑線上，甚至將來可能會跑得更遠。但是現在，這個機會，我不會再給你了。”
“憑什麼？！”馮戈瞪紅了雙眼，眼淚就那麼啪嗒的掉下來。
“呵，憑什麼？我告訴你憑什麼。”顧執拿出一疊學生的資料，“這個魏憲你知道吧，全班家境最好的，他固然語言上沒有你那麼有天分，但是勝在努力，從本月的模考成績中可以看出他的分數已經直逼你的。不久的將來，他會是我們班的第一名。而且，他不需要什麼保送名額，他想要的參考書，幾十本都可以隨意買，他想去的國家，哪裡都去的起。是啊，這世界本來就不公平，比你有錢的那麼多，可你看到人家比你還努力還認真的地方了嗎？知道爲什麼我們這麼快就能鎖定是你？因爲靠這種歪門邪道掙這種小錢的學生，從概率上來說，幾乎不可能是那些家境甚好的！而且，作爲老師來說，在你身上我需要操更多的心！擔心你沒有足夠的參考書和資料做，擔心你在家沒有好的學習條件，也擔心你營養跟不上影響學習和前路，可人家呢。魏憲身上揹着他家族所有人的期待，他在家自然有人好吃好喝地供着，給他提供最好的學習條件，他若不好好學，自然他家人不會允許！這就是差別！原本你有一條康莊大道，坦坦蕩蕩正正堂堂，但是現在，你沒有了。”
“還有這個，和你一樣走的免費名額進來的，一開始就很乖巧，雖然不比你靈動，但是很較真也很聽話！在班級裡憑着好人緣借了不少人的參考書看，成績也是穩定上升，我也觀察過了，你因爲自視甚高，幾乎不在班級裡交朋友，仇富是吧？我告訴你，你再怎麼仇富，有錢人就是要比你出路多比你容易成功，這次是我看走眼了，我既然把你收進來，自然也能把你開除。你放心，你顧老師也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銀行卡你帶走，明天開始不要來上課了，這事兒，就這麼私了。如果你還不甘心，就回去把我今天說的話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