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存放記憶的地方越來越近了,我的心跳頻率也越來越快。
羅春燕一隻手握着方向盤,另外一隻手輕輕撩了撩貼在臉頰上的秀髮。
“你很緊張嗎?”羅春燕問我。
“我不緊張。”我搖了搖頭。
然後,我將目光聚向車窗外面。
車窗外面的天空是藍色的,太陽並不刺眼,從太陽身上傾瀉下來的陽光,彷彿一層薄薄的地毯似的,輕輕鋪在廣袤的大地上。
羅春燕問我緊張嗎?
我說我不緊張。
其實,我心裡怎麼會不緊張呢?
我很擔心,萬一在失憶以前、我沒有把自己的記憶存放在這裡(記憶存放庫),那麼,我恐怕永遠也不知道自己誰了。
我很害怕腦海裡面對往事一片空白的那種感覺。
我更害怕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那種痛苦。
再這樣下去,我想,我遲早會崩潰的。
羅春燕早就瞧出了端倪,她嫣然一笑,安慰我說; “放心吧!你的記憶會存放的,我們國家有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將自己的記憶存放在記憶存放庫,我相信,你也不會例外的。”
安慰我之後,羅春燕踩了一下油門,往前面那個小坡上衝去。
……
半年前,這個叫羅春燕的漂亮女孩把我從一條寬闊而又冰涼的運河裡救了起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落水的。(因爲我失憶了)
我就知道,當我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一艘小遊艇上面。
那天的天空也像今天一樣,天空是藍色的,太陽的顏色很淡,瀉在大地上的光芒、一點也不刺眼。
醒來後,我的大腦已經變得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自己是誰。
我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
我不知道自己多大了。
我不知道我住在哪裡。
以往所有的記憶、彷彿都被抹布抹掉了一般,沒有在我的腦海中留下一點痕跡。
羅春燕也不知道我是誰,因爲,我身上沒有一樣能夠證明自己的證件,包括身份證、駕駛證、等等能夠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都沒有。
雖然羅春燕不知道我是誰,但她知道,我爲什麼會失憶。
羅春燕告訴我,我在失憶之前,發生了車禍,當時,她正駕駛着一艘小遊艇在波光粼粼的運河中翱翔,突然,看見一輛黑色的小車從數十米高的橋上衝了下來,黑色小車掉進水裡的那一刻,濺起的水花,足足有十幾米高。
她駕駛着小遊艇過去,看到一個人從水底浮了上來,那個人就是我。
後來,她把我救上了小遊艇。
至於那輛小車,不知道被湍急的暗流衝到哪裡去了。
警察來了,可一點用都沒有,那是一個很偏僻的路段,周圍沒有一個監控器,也沒有幾個行人。
救了我之後,羅春燕索性好人做到底,讓我在他父親的公司裡面打工。
她說,我只要攢了足夠的錢,就可以去記憶存放庫找回屬於自己的記憶。
有了以前的記憶之後,我就可以知道自己是誰了。
“記憶存放庫是幹什麼用的?”
“就是專門存放記憶的地方。”
……
離記憶存放庫不到一百米的時候,羅春燕找了個車位,把車停了下來。
這是一輛紅色的女式寶馬車,羅春燕喜歡紅色,紅色代表着喜慶。
下車後,羅春燕又安慰了我一句,然後,帶着我朝記憶存放庫的門口走去。
一陣陣山澗的風朝我們掠來,山澗的風很涼爽,很甜,吹在臉上十分舒服。
我們現在的位置是省城的西郊。
這是一處很幽靜的地方,周圍樹木成林、花草葳蕤。
前面就是記憶存放庫了。
這個記憶存放庫、只是大江南北衆多記憶存放庫中的一個庫點。
雖然只是一個庫點,但頗有規模,佔地數千個平方米,整棟庫存大樓高達六七十層。
大樓很漂亮,外面全部鑲嵌着藍色的玻璃,看上去就像一位高貴典雅的女神、恬靜地矗立在鬱郁蒼蒼的山野之中。
可別小看它,許許多多的人,都把自己的記憶存放在這棟大樓裡面。
彷彿,他/她們存放的不僅僅只是自己的記憶,也代表着再也無法回頭的往事。
或者代表了那些隨着風飄逝了的光陰。
記憶是用來懷念的。
……
深藍色的玻璃大門向外敞開着,不斷有人在進進出出。
看來,生意很好啊。
我好奇的問羅春燕;“他們都是來這裡存放自己記憶的嗎?”
羅春燕告訴我;“不是的,這些人都是來這裡提取自己記憶的,在植入記憶的時候要動手術,本人必須要到這裡來。”
“哦。”我。
羅春燕輕輕撫去被風吹在美頰上的髮絲;“如果只是存放自己記憶的話,直接下載APP就可以了,下載了APP之後,先戴上記憶連接器,再按上自己的指紋,拍攝自己的臉部,將這些都輸入到APP的存放功能裡面,那麼,那一年的記憶、便存放進去了。”
我問;“存放記憶要費用嗎?”
羅春燕搖了搖頭,說;“不要,存放記憶是免費的,但一年只可以免費存放一次……”
“可以免費一年?”
“不是完全免費一年——他們的規則是這樣的,從那一年1月1號的第一秒開始、至12月30號的最後一秒,如果是在那一年12月30號儲存,那麼,就只能夠存那一天的記憶,也就只能夠免費一天了。如果是那一年的1月1號的第一秒開始儲存,那麼,就能夠儲存一年。也就能夠免費一年了,明白嗎?”
“明白。”我說;“難怪會有這麼多人喜歡存放自己的記憶,是免費儲存。”
“是的——不過,到這裡來提取自己的記憶就很昂貴了,比治療癌症的化療費更貴,而且貴了很多倍。”
“……”
羅春燕說得沒錯,提取記憶的手術費用確實很貴。
否則,我早就知道自己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