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沒看見過雪了，每當回憶小時候家鄉下雪的畫面，心中便無限美好，彷彿自己又回到了二十多年以前的時光之中。
小時候，下雪可真是個開心的日子，看着那漫天飛舞的雪花，我們這些孩子們，都會樂得歡欣雀躍，記得當時，大家擡頭望着雪花飄舞的天空又叫又跳，好不激動。
我自然也很開心，但我不會表現得那麼誇張，因爲我性格很內向，像個女孩子一樣，很文靜。
下雪的時候，我很喜歡捧着雙手，將從天空緩緩飄落下來的雪花、輕輕地接在手心裡，然後，我高興的看着它們，彷彿看着一個個純潔善良的小天使似的，我一邊看，一邊小心翼翼地捧着手心的雪花，生怕把它們丟疼了。
下完雪之後，到處是一片皚皚的世界，漫山遍野，都被刺眼的銀裝包裹着，這時，村裡的孩子們會三五成羣地跑到厚厚的雪地上，聚在一起堆雪人、打雪仗、砌雪牆。
在雪地上，大家嘻嘻哈哈，玩得很開心，即便是手凍腫了，臉蛋被凍得通紅通紅，還是會玩得不亦樂乎，不肯退下陣來。累了，在雪地上塌一下，渴了，將一把雪抓進嘴裡。
我不喜歡打雪仗，其一是跟性格有關，其二是因爲‘敵方’的‘雪炮彈’很容易砸到衣領口，然後一些雪會順着衣領口掉進衣服裡面，那種冰涼冰涼的滋味很不好受。
我雖然不喜歡打雪仗，但喜歡滾雪球，雪球滾得越大，我就越會有成就感。
每次滾雪球的時候，我會一個人慢慢的滾，不急不躁，我能將一個雪球從乒乓球大小一直滾到直徑超過一米以上。
這麼大的雪球，自然是很難融化，一個大雪球在太陽底下往往需要好多天才會徹底消失。
除了滾雪球之外，我還喜歡堆雪人。
堆雪人自然不能像滾雪球那樣簡單，堆好之後，要給它們做眼睛、鼻子、和嘴巴，之後，再打扮其它的地方，等所有的工序都完成以後，我會再弄一個帽子給它們戴上。
……
下雪的天氣，我們孩子們很開心，就像節日一樣，歡天喜地。
孩子們開心，可動物們就倒黴了。
因爲，一到下雪天，它們就找不到吃的食物。
除了這個原因之外，還要面臨人類的大規模屠戮，因爲在下雪天它們很容易暴露自己，雪地上的腳印，會將它們的行蹤出賣。
記得那時候，我們山上有很多麂子。
尤其是大山深處，這種野生動物特別多。
有時候，麂子會跑到村裡來，因爲它們太餓了，在山上找不到吃的，所以只好冒這個險，跑到村裡來尋找食物。
但無論是誰，都很擔心這種動物會跑到自己家裡來，因爲在我們那裡有一種這樣的說法，‘麂子進門，家裡死人’。
小時候的我，特別盲信這種說法，據說很靈驗。
每年一到下雪，我們家鄉會有人上山打麂子，大山深處跑到山上去打麂子的村民自然更多，許多時候父子或者兄弟們一起上，真是‘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小時候，除了大人之外，我們小孩子也會跑到山上去打麂子，記得有一次，我們村裡七八個小孩跑到山上去打麂子。
我們的武器不像大人那麼精良先進，我們的無情很落後，沒有獵槍或者火銃，是清一色的棍棒。
在上山的時候，大家一邊說一邊笑，在凜冽的寒風中，大家都美滋滋的盤算着打到一隻麂子怎麼處理？是搞火鍋還是爆炒？當時，我們村裡一個小夥伴的母親喝農藥死了，父親一年到頭在縣城做苦力，我們每次搞到了好吃的東西，都會拿到他家裡去‘打平火’。（方言；合夥吃）
麂子肉真的很好吃，小時候在大山深處的姑父家裡吃過，很甜，而且，全是瘦肉。
問題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到了山上後，我們連麂子的影子也沒有看到，腳印也沒發現。
當然，大家並非一無所獲，因爲在雪地上，我們看到了其它野味們的腳印，包括野雞野兔之類的腳印，都有。
也許是太想吃麂子肉了吧，大家在商榷下山的時候，一個小夥伴亂喊了一聲‘麂子’。
“哇！~”
頓時，大家紛紛跑過去。
跑過去之後，發現哪裡有什麼麂子。
連麂子的腳印都沒看到。
爲了懲罰他，大家計劃，下山後，我們去抓田鼠，所有裝備由他一個人搞定。
“有什麼問題嗎？”我們中間的孩子王問他。
“沒，沒問題。”他被迫表態。
當然，下山後，我們並沒有這樣做，而是商榷一下之後，紛紛跑回家裡。
然後，拿的拿乾草，拿的拿辣椒粉，拿的拿扇子，拿的拿火柴，再集中到指定的雪地裡。
抓田鼠的方式很簡單，就是將辣椒粉灑在乾草上面，然後將乾草點燃，再用扇子將煙霧扇進田鼠洞裡面，這樣，田鼠就會被辣得嗆出來。
那一次，我們抓了不少田鼠，大的小的都給我們村裡一個五保戶，我們雖然喜歡抓，但對田鼠肉沒什麼興趣，在我們眼裡，這都是重口味，不敢吃，爲什麼呢？因爲在那時候，我們都將田鼠和家鼠混淆在一起，一想到被打死後的家鼠被扔在池塘或者臭水溝那種噁心的樣子，就想嘔吐。
對了，小時候的氣候比現在要寒冷很多，在下雪的時候，池塘裡會結厚厚的冰，不像現在，池塘裡面結的冰薄得像薄膜似的。
那時，屋檐上也會垂掛長長的冰吊，這些冰吊又長又大，就像玻璃似的晶瑩剔透。
但在現在，這些冰吊很少出現了，即便是有，也是又小又短。
小時候下雪的天氣雖然寒冷，但我們這些孩子，敢跳進河裡洗澡。
說出來也許會有人不信，但這確確實實是真實的。
當然，並非是隨隨便便跳進河裡，而是大家在一起打賭，一起打氣，誰不敢跳，誰就是膽小鬼。
我也跳過一次，當時十一二歲。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我們小時候喜歡看武俠小說，我最喜歡看的是古龍大師和陳青雲老師的作品。
由於受到武俠小說的影響，當時，村裡有兩大孩子幫派，上村的孩子幫號稱‘掌門派’，下村的孩子幫號稱‘飛龍幫’。
我是下村的，所以是飛龍幫的成員，記得當時飛龍幫有十三個成員，幫主是我堂哥。
那年冬天，兩大幫派在雪地上‘激戰’之後，堂哥帶着全體飛龍幫成員去河裡洗澡，名曰‘鍛鍊勇氣’，那次，被迫無奈，我不得不脫光衣服跳進河水中。
在剛往下跳的時候，我怕得要命，心想天氣這麼寒冷，河水裡面肯定一定更寒冷。
我畏畏縮縮，不敢往下跳。
“快點，裡面沒你想象中的那麼冷。”第一個跳進河水裡面的堂哥命令我。
在堂哥的命令之下，我終於往下跳了。
隨着‘噗通’一聲，我的身子到了河水之中。
正如堂哥所說，河水裡面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冷，反而比岸上更暖和一些。
飛龍幫十三個成員都跳進了河水裡面。
在裡面呆了一會兒後，大家才上岸。
只是，上岸的時候，我們就受罪了，沒有一個不是凍得渾身發抖，嘴脣發紫。
很快，不知道是誰告的密，家裡的大人知道了，父母都罵我，連最疼愛我的奶奶，也將我痛罵了一頓。
其實，在下雪的天氣，不單只是我們小孩敢下水洗澡，大人也幹這種事情。
這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當時，一場大雪剛過，天上出了紅彤彤的太陽，十幾個大人聚集在一個池塘旁邊曬太陽。
大人們拉東扯西的，扯着扯着，扯到了天氣問題。
我們村唯一的一個鄉幹部也在曬太陽。
這個肥頭大耳的鄉幹部說，誰要是敢跳進池塘，他就給五塊錢。
在那個年代，五塊錢絕不是一個小數目。
我一個堂叔馬上站了出來，說他敢跳，但必須要這個鄉幹部先給錢。
鄉幹部說，沒問題。
問題是，這個鄉幹部不是直接將這五塊錢交到我堂叔手裡，而是包着石子，扔進了池塘中間。
鄉幹部扔了五塊錢之後，另外兩個財大氣粗的富裕村民，也跟着各扔了兩塊錢下去。
堂叔本來還有些猶豫，但一見池塘裡面有九塊錢了，於是，趕緊脫掉身上的衣服褲子，將這九塊錢撈了上來。
看着手裡的九塊錢，被凍得哆嗦的堂叔笑呵呵的。
回家之後，很久沒有吃過豬肉的堂叔，買了兩斤豬肉，全家人一起開葷。
但就在這天晚上，堂叔病了，病在牀上，無法起來。
從這以後，堂叔的身體垮了，一直到病逝。
……
隨着全球氣候的變暖，現在，每年的冬天，家鄉是越來越難得下雪了。
即便是下一場雪，也不會多，雪地上的雪薄薄的，池塘裡面的冰也薄薄的，不再會像以前那樣了。
唉，寫着寫着，外面的天色又暗下來了。
出門漂泊了這麼多年，由於種種原因，每年冬天很少回過家。
隨着時光的延伸，慢慢的，發現自己居然已經習慣了外面的生活了。
可再習慣，仍然很懷念小時候堆雪人、砌雪牆、打雪仗的快樂時光。
每當回憶那些畫面的時候，心裡總會感到無比的溫馨，彷彿在外面受的所有委屈，須臾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了，不說了，就此擱住吧！
東莞長安夏崗社區，2017年11月9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