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你,我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太像了,當時我也是懷揣着一顆雄心壯志,想要打出一片天下,讓所有人都看得起我,讓那些曾經踩着我的人看看,我何虎也成爲了他們需要仰望的存在!”
何虎說到這裡,眼中閃過一絲精芒,似乎連那張揚的氣勢都回到了身上,然而這鋒芒卻很快褪去,留下的只有無奈:“小方,我今年已經四十歲了,我十九歲的時候就跟着吳坤了,他比我大一些,我以爲我們是兄弟,我跟他同進退,共生死,當初的大圈剛剛建立,沒有地盤,沒有錢,沒有人脈,什麼都沒有,有的僅僅是一雙拳腳,一條命。”
“當年跟我們一起的人還有很多,可是如今呢,只剩下我和吳坤了,我幫他殺人,給他看場子,收保護費,髒活累活不要命的活,全都是我去幹,最初的擂臺是我何虎上去打的,我給他賣命,我覺的我們是兄弟,我真心真意,對他掏心窩子,把所有的信任都給了他,我還替他擋過子彈。”
說着,他直接脫掉了上衣,露出了赤裸的上身,在左肋,果真有一處傷疤。
“我給他賣命,把我最黃金最寶貴的二十年都給了他,我拿他當兄弟,希望跟他共同執掌大圈。”
“結果呢?他給了我什麼?”
“說到我何虎,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吳坤的助手,說好聽的是大圈的二把手,說不好聽的就是他吳坤的狗腿子,可是,坐在那個位置上的,本來就特麼應該是我何虎!”
“我爲大圈出生入死,無數次從閻王爺跟前走過,給大圈賣命,給他吳坤賣命,結果呢,我現在一身的傷。”
“小方,我已經四十歲了,每天照鏡子,我都會看看,我又多了幾根白髮,又多了幾道皺紋,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的腰都挺不直了,無法像年輕時候站的筆直,每到陰雨天,我的膝蓋就會隱隱作痛,這都是曾經爲大圈拼命留下的代價!”
“我已經老了,再過幾年我可能都要坐輪椅了,但是他吳坤,依舊大權在握,把所有的權力都抓在他自己手裡,不肯讓出一分一毫,整個大圈就特麼姓吳!”
“你說說,得不到權力,得不到地位,跟他混到底圖啥?能得到什麼?”
“我已經沒有時間跟他繼續耗下去了,現在就算他放權給我,我都幹不了兩年了,曾經的野心,我現在已經沒有了,我只希望能得到一筆錢,一大筆錢,能讓我揮霍,讓我度過餘生。”
這個男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像個老虎一樣的男人,對我吐露了心聲。
我絲毫不懷疑他語言的真實性,那段歲月是真實存在的,連坤叔都對我說過。
我喝了一口水,說道:“虎哥,其實坤叔,他也一直把你當兄弟的。”
“哈哈,兄弟?”何虎冷笑:“我信,他確實把我當兄弟,但是當兄弟跟讓權是兩碼事,吳坤這個人能同患難,不可共富貴。”
隨即他又看向我:“小方,早點醒悟吧,你跟曾經的我一模一樣,我已經爲他失去了青春,你不能重蹈覆轍了。”
“你跟我走,跟日本人這筆買賣做下來,能賺兩三千萬,夠活兩輩子了,咱倆一人一半,幹完這票就出國藏起來,你還年輕,有大把的時間享受,別跟我一樣最後落得一身傷病,不值!”
說實話,我很感動,何虎竟然願意白白讓給我一半的錢,或許就像他說的,我很像曾經的他。
但是我不能這麼做。
“虎哥,你走吧,我卡里也有幾百萬,你拿去,足夠找個地方過完餘生了,不要再這就麼做了。”我拿出銀行卡,說道。
何虎搖搖頭:“幾百萬,不夠,要做我就要做一票大的,我要坑吳坤一把,我要從他兜裡拿走這兩三千萬,這是他欠我的!”
我長出一口氣:“虎哥,何必呢……”
何虎見我不爲所動,也是嘆了口氣:“小方,我真的很喜歡你這個年輕人,不忍心看你被吳坤利用,但是你執迷不悟……我承認你身手很不錯,你年輕力壯,現在放對單挑,我都未必是你的對手,但是我們有兩個人,你一個半路修行,不是對手的。”
說完他眼中閃爍一絲寒芒,我立刻反應過來,他要動手了,我剛纔就觀察過,他腰間鼓鼓的,分明是槍。
該說的都說了,我們都沒有說動彼此,最後還是要殊死一搏。
不過我既然敢來,那就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翠姐!
我腦中喊了一聲,下一瞬,何虎就愣住,跟當初的丁沙一樣,一瞬間失神,喪失了意識。
而我比當時要強了太多。
趁着這個空擋,我伸手捏住了他的脖子,雙手一扭,隨着“咔”的一聲,下一秒,他的脖子就斷了。
斷氣的前一瞬,他恢復了清醒,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在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不甘,以及……可惜。
他到最後,都在可惜我爲坤叔賣命。
麪館老闆嚇得腿軟,我一個手刀把他打昏。
何虎的屍體倒下,聲音驚動了外面望風的舞女。
她進來,而我早有準備,擡手甩出一道寒光,舞女情急之下擡起手臂一擋,眼中疑惑,下一秒就面色蒼白,眼中滿是絕望和不可置信,沒過半分鐘她就倒在地上。
我扔出的赫然是一枚長針,就是何虎在日租房裡準備殺方嘉高的那枚毒針。
我蹲下身,給何虎閉上了眼睛,我的心裡很難受,親手殺掉了一個自己很尊敬,很照顧自己的長輩。
這感覺就像是一刀捅死了自己的親人。
我也不想這麼做,我給了何虎最後的機會,我希望他能拿着我的幾百萬,找個地方藏起來,平平淡淡的度過餘生,那樣的話,我不會告訴坤叔真相,不會告訴任何人何虎的去向。
但是何虎太恨坤叔了。
他只想能狠狠的坑坤叔一次。
我也沒有辦法。
心中五味雜陳,想想自己手上的鮮血,我在這條路上已經走了太遠,早已無法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