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即是佛!”
原本平凡的老人,身上頓時升起一股捨我其誰的霸氣,他睜開眼,精芒一閃而過。
而我心中也被他突兀的這句話弄得波瀾萬丈。
我即是佛,很難想象一位出身佛門的得道高僧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一般人說話都會把自己的水平往低了說,而得道高僧給人的第一印象更是和謙虛謙遜掛鉤,然而禪語大師卻一上來就說了一句,我即是佛。
而且,本應靜以修心波瀾不驚的佛門,高僧卻露出霸氣,反差實在巨大。
我有點懵,不知道怎麼接他的話。
禪語大師又恢復到剛纔那慈眉善目的神色,笑着解釋道:“佛並非一個固定的神明,也不是什麼三頭六臂火眼金睛那似魔似仙的怪物,佛是一個境界,是一個人心境的標尺,是一個人蛻變的象徵,是一個人完美偶像的目標,一個人若是能認清自我,辨識本心,掌控慾望,那便是佛了。”
我不知道他爲什麼要跟我說這個,但我只能順着他的話往下說:“這麼說,高僧已經做到這個境界了?”
禪語大師又道:“一念迷時,佛是衆生,一念悟時,衆生是佛。”
我終於坐不住了,這老和尚的話虛無縹緲,叫人聽了似懂非懂,再這麼扯皮下去,天都要黑了,我只能問道:“大師,請問這個……和超度有關係麼?”
禪語大師搖搖頭:“沒關係。”
我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沒關係你在這跟我扯什麼犢子?說的好像我能聽懂一樣。
“大師,恕小子冒昧,這趟來尋你,就是爲了超度,而您對我說的話我只是一知半解,並不能聽懂……”我硬着頭皮說道。
這話其實有點得罪人,畢竟意義已經很明顯了,你不要繼續跟我裝逼了,我是來找你超度的,能超你就超,超不了我們拍屁股走人,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
本來我不想說這麼直接,畢竟有求於人,還是放低姿態比較好,但是這禪語大師大有扯起來沒完的架勢,我生怕他跟我嘮到天黑,我中午飯還沒吃呢。
禪語大師聽了我的話一點都不生氣,只是笑道:“我沒說不超度呀。”
“啊?”我不好意思了,但心裡還是忍不住吐槽,你也沒說超度呀!
禪語大師長出一口氣,語重心長道:“出家人以慈悲爲懷,超度是要超度的,但這些話是對你說的,林施主,可有人看過你的命格?”
我搖搖頭,從小到大,我從沒算過命,難不成這高僧要給我算命?
他盯着我看了一會兒,想說什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醞釀了一會兒措辭,道:“林施主如何看待命運?”
我搖搖頭:“我不信命,我相信人定勝天。”
“說的不錯。”禪語大師繼續道:“可是命運真的存在,卻並非上天安排,也不是神明書寫,而是掌握在自己手裡,人的每一個決定,每一個想法,每一個看似無意的舉動,都會影響到命運的路線,所以人的命運,並不是單一的,是可以被改變的。”
“您什麼意思。”我乾脆的問道。
禪語大師解釋:“佛門有很多可以算命的法子,不光佛門,其他道統也有,而我對命運二字十分感興趣,所以沉浸過一段時間,能大略的看到別人的命運。”
我一臉懵逼,你能看到別人的命運?你咋不上天呢?
“大師是說,能看到我的未來?”我心底不信,卻沒有展現出來。
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淡淡道:“能看到的並非未來,而是選擇,命運就像樹狀圖,出生便是起點,每一個選擇都是一個分叉,而分叉後還有選擇,隨着時間的推移,選擇越來越多,分叉越來越多,命運也越來越複雜,同一個選擇的後面可能是更多的選擇,而不同的選擇也可能會殊途同歸,結局會如何,取決於自己。”
“雖然命運複雜,選擇頗多,但大多數人的命運卻如同直來直去的線段,不同的選擇並不會造成很大的差別,結果不會相差很多,一切都好像是那句話,命運,是註定的。”
“貧僧一生閱人無數,曾爲很多人看過命運,少有例外,都是死板的一條線,能有兩種差別稍大的結局,已經是十分罕見了,至於完全相反的不同結果,在此之前,從未見過一個。”
“可是你,和別人不一樣。”
說到這裡,禪語看着我的眼睛:“如果說別人的命運,是一條直線,那你的命運,就是一團亂麻,一個選擇,兩個選擇,四個選擇,十個選擇,你的命運路線,滿是抉擇,人生的交叉口數之不盡,每一個分叉都會導向完全不同的結果,命運的末端是龐大到幾乎無限的結果,偏偏每一種結果,都截然不同。”
“就是說你即可能長命百歲,也可能在下一秒死去,有可能流芳千古,也可能遺臭萬年,幾乎每個人的命運都能在你身上找到。”
“你本身的存在,就代表着‘可能’這兩個字。”
聽了他的話,我就像做夢一樣,我咋就與衆不同了,還可能遺臭萬年,我像那麼壞的人麼?
他又道:“你的命運,有可能會影響這個世界,所以記住我對你說的話,什麼是禪,什麼是佛,你必須找到屬於自己的禪語,成爲自己心中的佛,要超度的魂魄留下,二位施主請回吧,去面對你的命運去吧。”
他突然攆人,而我也感受到了身上那女鬼的離開。
猶豫了一下,我還是開口:“我聽說超度代價很大……”
禪語大師溫和一笑:“貧僧的命留着,還有些用處,自然不會使出那逆天改命的法子,不過送她安安穩穩的下地府,順便在判官面前求個情還是能做到的,反正你當初也沒答應她具體是怎樣的超度,這麼做也不算食言。”
“我的命運真的這麼複雜麼?”我感覺有些不真實,他突然就對我說這麼多,而且都是尋常人無法接受的內容,我現在腦瓜子還嗡嗡的。
禪語大師想了想,說道:“下山去吧,你即將會面臨一個選擇。”
說完,禪語大師就重新跪在蒲團上,敲擊木魚唸經,不再理我。
我衝他的背影鞠了一躬,然後和樑恆離開。
走在下山的路上,我滿腦子都是禪語大師對我說的話,那些複雜晦澀叫人難以理解的言語,乍一聽懂了,仔細品味卻又一知半解,實在是有些玄妙和操蛋。
樑恆也是聽得一塌糊塗,無奈腦容量太小,到現在都沒反應過來,不知道從哪問。
來到山下,我倆剛要上車,異變突起,只見旁邊路口突然竄出來一輛大巴車,車身搖晃,透過前擋風還能看到司機驚恐的神色。
這明顯是剎車失靈了!
嘭的一聲,大巴車徑直撞上一面牆,側翻了,而車門,正好被壓在下面!
這還沒完,路對面傳來一陣尖叫,只見一個蒙面人右手拿刀,左手拿包,一路飛奔,而他身後,一個女人哭喊着:“搶劫啊!”
這,還沒完!
在我旁邊,一個老人突然倒下,身體抽搐,眼神渙散,臉都被憋紫了,明顯是呼吸困難。
作爲醫生,我一眼就認出,心臟病突發!
此時,我想到了禪語大師對我說的話“下山去吧,你即將會面臨一個選擇。”
選擇就在面前,這裡路人很少,我先救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