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華市人民醫院的一間骨科特護病房內,柳書豪全身上下纏着紗布,正形同木乃伊般躺在牀上,接受着一位面目威嚴的中年人的訓話。
那中年人不是別人,赫然正是柳氏集團的總裁,柳書豪的老爹柳宗誠。
“你這個不爭氣的畜牲,老子早就告訴過你,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行事一定要低調,低調。”
柳宗誠臉色陰沉,指着兒子暴跳如雷,他所發出的陣陣咆哮聲,簡直要將整個醫院大樓都要掀翻了:“你倒好,不但不聽,反而四處招搖生事,這下被人打成這樣,實在是活該!”
“爸,不是我不低調,而是那小子太高調了。屢次三番地欺負我,我好歹是您的兒子,又怎麼受得了這口惡氣?於是找他理論,沒成想他兇性大發,才把我打成這樣。”
柳書豪雖然紈絝,但對他這個厲害老爹還是有些懼怕的,當下裝着一副十分委屈地神情說道。
“你放屁!”
柳宗誠怒目賁張,戟指痛斥道:“分明是你找一幫混子去打人家,結果被人家給打了,還敢在老子面前顛倒是非!”
一見糊弄不了老爹,柳書豪頓時哭喪着臉,大嚎道:“爸,這口氣我實在是咽不下去,你千萬得要替我報仇啊!”
“咽不下去也得給我嚥下,你怎麼不長一點記性,被打成這樣還想着要報仇?”柳宗誠一聽更是火大,破口大罵。
“爲什麼不能報仇,書豪被人打成這樣,這個仇是一定要報的。”
柳宗誠正在這裡大聲咆哮,卻聽門外傳來一聲嬌吒之聲。
緊隨着聲音落地,便見一個打扮得極爲嫵媚,大約三十來歲的美婦人推門而入,看了柳宗誠一眼,說道:“這件事要是傳了出去,說你柳宗誠的兒子被人打成這樣都不敢怎麼樣,這東華市你還有臉混下去麼?”
“靜靜,你來了啊!”
柳宗誠剛纔還如同一頭髮怒的雄獅,現在這美婦人一來,他便立即變成了溫和的綿羊,笑呵呵地拍着他的肩膀說道。
這美婦正是柳宗誠新娶的老婆,方靜。
這方靜本是東華市娛樂界的交際花,豔名藝壓羣芳,三年前與柳宗誠勾搭上了,柳宗誠便乾脆把她娶過來做了續絃。
柳宗誠素來對這位續絃嬌妻言聽計從,現在一聽方靜搭話,不禁眉頭一皺,憂聲說道:“靜靜你是不知道啊,最近國家搞反腐搞得厲害,我以前好幾項工程都有問題,涉事的官員也都陸續被調查了。我現在自保都來不及,實在抽不出身來問別的事情。”
柳氏集團的主要業務集中在房地產業,隨着這些年的經濟提速,房地產業發展迅猛,但也形成了巨大的經濟泡沫,爲多數房地產商和不法官員提供了任意胡爲的生存空間。
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柳宗誠在表面上雖然是正經商人,背地裡究竟做了多少黑心的事情,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明白。而他近些時間的低調,恰恰也正是心虛的表現。
“你的那些破事我管不着,我現在只知道小豪被別人打成這樣,這個仇我們必須得報。”
方靜白了他一眼,走到柳書豪的病牀前坐下,伸手摸了摸柳書豪的額頭,關切地問道:“小豪,你沒事吧?”
說也奇怪,方靜比柳書豪不過也只大了十來歲,對這個柳大少卻是比親兒子還親。
“靜姨,我都快要被人打斷骨頭了,怎麼能沒事呢!”
一看有方靜給自己撐腰,柳書豪當即擺出更爲委屈地神情,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嚎道:“靜姨,我爸不管我,你一定要管我啊。不行,我要死啦!痛死我啦……啊……痛啊!”
這貨的裝痛功夫果然不是蓋的,嘴裡發出一聲鬼嚎,還不忘眯着眼偷看方靜與老爹的反應。
“小豪別哭,別哭,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方靜一看,趕緊安撫地將柳書豪的頭抱在自己的懷裡,連聲安慰道。
柳書豪使這招對於方靜而言是百試百靈,其主要原因,還是因爲方靜自知自己以前節育太多,以致於喪失了生育能力。她現在年紀還輕,要是柳宗誠一閉眼,柳家的家財全都是柳書豪的了,她不趕緊討好柳書豪這小犢子怎麼行?
“柳宗誠,我可告訴你,你兒子受了別人的辱,你自己要是不敢出馬也行,那讓我去辦,我就不信爲小豪討不回公道。”
見柳宗誠還在那裡十分爲難地樣子,方靜憤然說道。
“你們啊,真是不給我省心!”
看着方靜與柳書豪那種過分親密地樣子,柳宗誠連連直搖頭。
他說得一點也沒錯,隨着國家反腐工作的加大,柳宗誠明顯感覺到重重危機向自己悄然逼近。
就在兩天前,建設局一個副局長落馬了,幸而他與這位副局長接觸不多,雖是偶有些錢權交易,但他都是以別人名義,把錢存到副局長親戚的帳戶上。
而且,所有不利於自己的證據也被自己銷燬一空。即使反貪局的調查人員查到自己身上,他也能夠推得一乾二淨。
但這次沒事,並不能代表永遠都不會有事。畢竟,柳宗誠集壘百億家財的道路上,上演過多少不能見光的黑幕,就連他柳宗誠自己都已經記不清了。
“怎麼樣,是你找人去辦,還是讓我們去?”
柳宗誠雖在那裡抓耳撓腮,長吁短嘆不止,但方靜卻並不打算就此罷休,連聲催問道。
“爸,你用不着擔心,我那對頭的資料,我已經查到了。他叫文青,就是個在銀塘村種菜的泥腿子,根本就沒有後臺。我們就是把他給弄死也屁事沒有。”
見到老爹似有心動,柳書豪趕緊添了一把火,說道。
“種菜的?”
柳宗誠聞言,眉頭卻反而緊皺了起來,疑聲問道:“一個種菜的農民,能把你打成這樣?他敢把你打成這樣?”
柳書豪咬牙恨聲道:“這小子是吃了豹子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不,不可能!”
柳書豪雖是說得信誓旦旦,但柳宗誠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十足是個老奸巨滑的老狐狸,怎麼可能輕易相信兒子的一面之詞!
低頭猶豫了一會,柳宗誠自言自語道:“我柳宗誠在東華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他若是普通人,又豈敢這樣明目張膽地對付你?莫非……”
說到這裡,柳宗誠悚然一驚,失聲說道:“莫非,他是反貪局派來故意試探我的?反貪局從我這裡查不到什麼,所以才讓他在小豪身上找突破口……”
他這番猜測說得煞有介事,就連柳書豪和方靜聽了都不禁大吃一驚。
“不會吧,那小子的底細,我查得一清二楚。”
柳書豪想了想,最終還是安慰他老爹說道:“那小子父母確實都是農民,老爹半年前死了,家裡還有個老媽和妹子,他家裡本來欠債累累,卻是這一個月內,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種很好賣的白菜,還清了所有債務,還賺了一筆大錢……”
說到這裡,柳書豪突然覺得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一月之內,就還清了所有債務,還賺了大筆錢,這樣的人,東華市內還真難找出幾個來!
莫非,這個文青真的有什麼奇遇?抑或是真如他老爹所說……
“不行,此人非同一般,得調查清楚這個人,老子可不想陰溝裡翻了船。”
柳書豪說不下去,柳宗誠更是聽不下去了,匆匆地說了一句,便也顧不上老婆和兒子,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