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樂公府一陣人聲鼎沸,勿乞等人回府了。一衆下人忙碌了好一陣子,這才服侍着勿乞等人進了府,分別去沐浴更衣。鬧騰了一整天,勿乞他們雖然都是先天境界的修爲,卻也弄得精神疲倦、體力也有點吃不消,用熱水好好的泡了一個澡,更換了潔淨衣物後,這才恢復了一點精神。
後院湖心的木臺上,勿乞、盧乘風席地而坐。盧乘風神色微妙上下打量着勿乞,手上端着的茶盞依舊是滿滿的,一滴茶水都沒動。勿乞沒好氣的連灌了三碗香茶,這才瞪了盧乘風一眼:“有話就說,沒話的話,喝了茶就去休息。嘿,皇帝親自點兵,一年內做不出成績來,你可就要隱修了!”
乾咳了一聲,盧乘風喝了一口茶,淡淡的說道:“職司上的事情,我還是有點把握,應付陛下足矣。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鄣樂公主從輩分上論起,是我的姑奶奶。唔,若是你以後入贅。。。”
勿乞無比兇狠的瞪了盧乘風一眼,盧乘風眯起眼晴,嘴角咧開,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忙不迭的連灌了好幾碗香茶,再也不說一個字。勿乞沒好氣的將茶碗遠遠丟進了湖裡,嘰裡咕嚕的唸叨道:“入贅?嘿,我勿乞男子漢大丈夫,當然是美女嫁給我做妻子,要我入贅,不可能。”
再次乾咳了一聲,盧乘風神色古怪的說道:“可是大燕朝宗律,公主是不能出嫁的,駙馬只能入贅哪?”
良久的沉默後,勿乞目光古怪的瞪着盧乘風,咬牙切齒的說道:“其一,我和鄣樂公主沒有什麼。其二,就算有什麼,也只能是她嫁給我,愛不愛娶她還要看大爺我的心情。其三,如果你還要用這件事來嘲笑我,就乖乖的叫我一聲姑大爺聽!如果你再說這件事情,我明兒就入贅!乖侄孫!”
盧乘風明智的閉上了嘴,他顧左右而言他的胡謅了幾句有啊沒的問題,然後話題就轉到了韋笑笑的身上:“你說,聶宗主會殺了韋笑笑麼?那韋氏的名聲很大,在呂國,七成的軍械都是韋氏的商會一手操辦,我是早就聽說了大燕朝有這麼個龐然大物。若聶宗主殺了韋笑笑,怕是我們的麻煩會不小!”
說到正經事上面了,勿乞也丟開戲謔之心,皺着眉頭仔細的盤算起來。過了許久,他才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首先,以後我們只能稱呼師尊,聶掌門這個稱呼,是用不得了。然後麼,明天要燕不歸把巡風司的機密檔案抄一份出來韋氏現今的詳細情報,我們要弄一份。”
雙眸中兇光一閃,勿乞獰聲道:“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從韋氏身上撕咬一塊肉下來。以公子你如今的身份地位,只要你能穩固燕樂公、左國正的權位,有當今皇帝做主。韋氏也不能把咱們怎麼的。藉助裂天夕宗的力量,莫非我們還不能對付一個商人世家?”
盧乘風也露出了一絲猙獰之色,他一把捏碎了茶碗獰聲道:
“此言正合我意,他韋氏要奪我基業,就怪不得我們也對他下手。想要在薊都站穩腳步,紮下千年基業,沒有錢,可不成。既然韋氏送上門來,就怪不得我們下手對付他了。”
兩人正在這裡你一句我一言的育計應對韋氏的策略湖邊突然起
了一陣小小的旋風,嗚嗚的風聲中,一條白生生的倩影憑空出現。勿乞悚然動容他一把拔出了貪狼劍護在了盧乘風面前,雙眼死死的盯住了那冬白影。狂風捲着白色身影,一步一搖的帶着十萬分的風姿韻味,緩緩滑過溯面朝木臺行了過來。
狂風中的人影,正是懷抱瑤琴,身穿白色披風,面蒙白紗的琴宗月貚。就是她在皇宮慶功宴上三個問題,吹散了滿朝的權貴大臣,讓鄣樂公主差點沒氣得當場發作殺人。時值深夜,她宛如女鬼一樣伴隨着旋風突然出現在燕樂公府的後園,勿乞也猜不透,她到底來這裡做什麼。
貪狼劍發出一聲劍嗚,勿乞看着距離木臺只有不到十丈的月貚冷笑道:“月大家,這裡是私人宅第,非請勿入啊。半夜三更,若是沒有什麼事,月大家還請回轉吧。”
月貚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她穩穩的站在水面上,遙遙的看着勿乞輕聲說道:“勿乞先生,燕樂公。月貚此來,並無惡意。只是月貚方纔出宮的時候,聽到了勿乞先生和鄣樂公主的應答,月貚心有所感,故而漏夜拜訪。如有失禮之處,還請兩位見諒。”
顫巍巍的,月貚在水面上朝勿乞和盧乘風行了一禮。
勿乞眯起了眼晴,從月貚身上,他感受不到什麼惡意。回頭看了看盧乘風,他正皺眉望着月貚,看到勿乞的目光,盧乘風緩緩的點了點頭,朗聲說道:“月大家大駕光臨,乘風蓬蓽生輝。不嫌簡陋的話,還請月大家就坐,喝兩盞請茶就是。”
勿乞收起貪狼劍,坐回了自己的席位。雖然飛劍是收起來了,勿乞卻偷偷摸摸的將數十張爆炎符藏在了袖子裡,隨時都可以飛出符篆傷人。盧乘風雖然表面沒有動作,但是他也偷偷的在儲物袋中準備好了幾張上了弦的九重穿雲弩,一有不對就能立刻掏出弩箭攻敵。
月貚緩步走到了木臺上,悄無聲息的又朝勿乞和盧乘風行了一
禮,然後在木臺上席地坐下。勿乞不做聲的取出了兩個新茶盞,分別給自己和月貚倒了一杯茶。月貚謝過了勿乞,輕巧的接過茶盞,然後將頭上紫竹絲編成的斗笠摘了下來,露出了一張讓勿乞和盧乘風都爲之幾乎窒息的面容。
青朗朗的月光灑下,解下了斗笠的月貚,就猶如一株在深谷中悄然綻放的墨蘭花,將她雍容華美,帶着絲絲甜香的絕美容顏暴露在勿乞和盧乘風面前。這是一張無可挑剔的容貌,帶着濃濃的甜意和暖香,只是靜對着她看了一眼,就給人一種宛如身處百花叢中,目爲五色所迷的錯覺。
和燕丹給人的感覺一樣,這樣美麗的女子,神色中帶着濃濃的疲乏,那是一種從骨髓裡偷出來的疲累,好像她已經走過了千萬裡。渡過了漫長的流浪歲月。只是有一股子莫名的精神在支撐着她,讓她雖然已經累到了骨子裡,累得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卻依舊在這紅塵裡行走。
靜靜的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香茶,月貚輕聲說道:“兩位,可想聽一個故事?月貚此來,只是想要和勿乞先生說說話,然後就離開。今日月貚惡了鄣樂絲主,大燕朝是不能久留了。幸得大燕朝諸侯國過百,天下之大,月貚還有其他地方可去。”
勿乞和盧乘風對視了一眼,這個宛如墨蘭花一樣的女子,實在讓他們提不起拒絕的勇氣。
輕嘆了一聲.勿乞挺直了身體,和聲說道:“月大家請說。”
放下茶盞,月貚輕撫琴絃,宛如春夜的細雨,淅淅瀝瀝的彈奏了一曲飄忽不定細細碎碎的曲調。伴隨着這今人心碎心傷的曲子,月貚用平淡的,好像白開水一樣的聲音,簡短的述說了一個人的故事。
一個自幼就被稱爲族內第一美女的少女,因爲心愛的人,那個被稱爲人中神龍的男子.甘願付出一切。爲了他所謂的大事,自幼就對那男子情根深種的少女,在人世間顛簸流離,扮演一個個的角色,演繹一募募的悲歡離合,見證了一個個英雄的崛起和隕落。
一次次的入世,一次次的離開,愛了,傷了,恨了,愁了,苦了,悲了,一切都只是爲了那個男子。所謂的紅塵歷練,讓那少女一顆水晶般玲瓏的心變得支離破碎.但是爲了他的笑容和讚許,她一次次的掙扎在那滔滔的紅塵之中。
傾國的女子隕於劍下,無故的霸主自刎人前,滔滔的江水帶不走人間的恩怨情仇,也帶不走這個少女一次次的恩愛惜憐。江山,權勢,無窮的壽命,無盡的雄心壯志,高高在上運籌帷帷,舉手投足間決定萬民生死,而少女卻只是在那紅塵中,勢力的掙扎,勉強保持一顆依舊愛他的心。
當她最終累得心臟都快化爲灰燼的時候,她所有的遭遇,都化成了那三個問題。
江山和紅顏哪個重要?
長生和紅顏哪個重要?
若有一女子知你、懂你、信你、愛你、不惜一切的爲你,自幼就陪你、伴你、助你、護你、付出所有的幫你,這樣的女子,你願爲她如何?
琴音渺渺,蘊合了動人心魄的神異力量。盧乘風雙眸中淚如泉
涌,突然他仰天栽倒,一邊流淚,一邊沉沉的睡去。琴音於無形之中催眠了他,瓦解了他全部的戒備和防禦,讓他陷入了一場綿延千年的美夢。
點點清淚落在琴絃上,月貚低着頭,手指無意識的拂動琴絃,低聲嘆道:“先生的回答,是月貚這些年來,所聽過的最滿意的答案。故而月貚履行承諾,解下面紗,讓先生一觀。”
勿乞雙手放在膝蓋上,靜靜的看着月貚,饒是他得到了樂小白那近乎妖孽的智商,也無法推算出這女子到底是什麼來歷,到底遭遇了什麼樣的事情。只是她那平淡得好似白開水的陳述中,充滿了讓勿乞都想要沉沉睡去的疲累。
猛不丁的,月貚笑了起來,她一笑,就好像個天下所有的花都開放了,整個後院都亮了。
她擡起頭,笑着對勿乞說道:“先生的答紊,讓月貚實在是無話可說。月貚蒲柳之姿,不知可否侍奉先生,和先生共享一夕之燃”說着說着,月貚白淨宛如玉雕的臉上,突然帶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無盡的誘惑撲面而來,勿乞渾身細胞都爲之一僵。
那是何等的誘惑力啊,勿乞只覺每個細胞都在顫抖,都在散發出春情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