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溟無底深淵不知多深的,恆古不見陽光的深處,一座精巧的宮殿正放出淡淡的幽光。
一片極薄的雲彩被強大的法力禁錮成長寬百里的正方形,薄薄的雲彩上,大片宮室樓閣巍然屹立。雲彩的四個角上,矗立着四座造型怪異,精美中透着森森邪氣的高塔。這一片雲彩也不過百里寬廣,又細又長的高塔也高有百里開外,基座只有十幾丈方圓的高塔,遠遠望去就好似四根細針一般。
高塔是用某種不知名的獸骨,經過精心打磨後,製成長寬四尺九寸的骨磚搭建而成,光滑的骨磚上沒有半點兒花紋,只有骨骼天生的紋路。濃郁的邪氣裹着四座用骨磚製成的高塔,磷火密佈塔身,塔尖上更是聳立着四個血色蓮花狀大盆,裡面滿是粘稠的血色汁液,高有數丈的火焰熊熊燃燒,噴出的血光在黑漆漆的深淵地步格外的瘮人,透着一股讓人不安的涼氣。
精巧華美的宮室樓閣極盡奢靡,但是所有的建築、花圃、園林等等,都被綠色的磷火和血色的魔焰包裹。四周都不見行人,一個個身穿黑色長袍,面色慘白宛如面具的男女靜靜的矗立在宮殿樓閣的拐角處,宛如人皮製成的傀儡木偶,更是讓這宮殿多了幾分死意。
靠近了仔細看過去,這薄薄的一片雲彩下方,大概百里左右深的地方,是一個黑漆漆的直徑數裡的洞口。偌大的洞口大致呈圓形,不斷有黑氣從中翻滾而出。時不時的有幾片綠火紅氣在洞口閃過,隱隱可見有衣飾怪異、體型巨大、面容嚴肅、身軀半透明的神魔盤坐在紅色的,火焰凝結的蓮臺上,手持長幡大旗懸浮在黑氣中,隱隱構成了一座古怪的大陣。
這座宮殿,就是妙應宮。
這個洞口,就是北溟無底深淵之下的九陰絕陽之地。
如今妙應宮老祖在九陰絕陽之地開闢行宮別府,萬餘年來他孤身一人藏在那深不可測詭秘兇險的九陰絕陽之地內,藉助內蘊的一縷歹毒陰狠的至陰邪氣淬鍊魔道秘寶。通往九陰絕陽之地唯一入口,被他用獨門的‘小羅剎顛倒虛空誅心秘藏’大陣掩蓋,饒是有和那妙應宮老祖修爲相當的修士十餘人聯手,也難以在短時間內攻破大陣的掩護。
妙應宮內,一間陳設奢靡不似修道人居所,反而和紅塵中的青樓記院陳設相當的宮室中,妙心仙子正手持畫筆,在一張雪白的皮革上繪畫。
皮革,是從一個妙齡的龍伯國少女身上扒下,經過萬年玄冰精英融化的雪水以及其他十八種靈藥鞣製而成,纖薄細滑,而且很是托墨,是妙心仙子獨門發現的修仙界最好的繪畫材料。也只有龍伯國人中一等一的美麗少女身上,才能扒下這麼一張長寬數丈的皮革,換了人類的少女,皮質也許會更細緻一些,卻沒有這麼大的篇幅。
一套三十六支長長短短粗粗細細的畫筆,則是用一百零八名精挑細選的人族少女、龍伯國少女、羽人少女、雙面人少女等等一百零八個人類不同種族妙齡女子的頭髮製成。每一支畫筆都是天庭工部金仙級的制器大師親手製成,工藝和成品的質量都無可挑剔。
所用的顏料,也都是最上佳的天然顏料。其中就包括了從人類最勇猛的壯士心頭取出的嫣紅精血,水生妖魔體內取出的綠色、藍色的骨髓,各種仙禽珍獸體內取出的天然顏料。
這一整套繪畫的工具,精緻而珍貴,以妙心仙子在妙應宮的權勢地位,也陸陸續續耗費了數千年才收集齊全。畢竟,要挑選出一百多個毫無瑕疵的,純潔美麗的少女,採集她們身上的材料製成一套畫筆,還要收集這麼多的天然顏料作畫,對妙應宮而言不難,但是太繁瑣。
所以妙心仙子每次作畫的時候,都特別的小心,唯恐浪費了哪怕一丁點兒難得的材料。
赤身露體的站在長長的桌案邊,妙心仙子手持一支最精細的畫筆,小心的描繪着畫卷上一個工筆仕女的眉毛。一絲絲,一縷縷,每一條眉毛都是小心謹慎到了極點,每一條弧線都是精細入微,唯恐有絲毫的大意,毀掉了這幅她已經連續繪製了一個多月的龐大畫卷。
妙心仙子身高六尺不到,腰圍足足有三尺二寸開外,皮膚黧黑,質地就和老河馬皮相似。這等肥碩的身軀,她偏偏長了一張一尺多長的驢臉,綠豆眼,塌鼻樑,一張大嘴卻厚重低垂,好似兩條香蕉掛在臉上。她的嘴和鼻樑之間起碼有半尺的距離,但是她有一條長長的舌頭,能夠輕鬆的舔舐到自己的鼻樑。
在全神貫注繪畫的時候,妙心仙子最喜歡伸出舌頭舔舐自己的嘴脣。所以她的嘴脣總是溼漉漉的,不斷的有涎水絲絲不斷的從嘴角流下。她身邊就時常跟着兩個最心腹的侍女,不時的掏出手絹爲她擦拭嘴角流下的涎水,唯恐這口水沾染了她努力了一個多月的畫卷。
生得這般形狀的妙心仙子,她最喜歡繪製的,卻是‘富貴牡丹仕女圖’、‘海棠春風醉臥圖’之類的題材。而且她總是努力的將圖卷中的女子畫得盡善盡美,不能有一絲的瑕疵。
曾經妙應宮老祖稱讚妙心仙子的畫——她的畫,是有靈姓的,是有靈魂的!如果有大神通者對着妙心仙子的畫稍微使點手段,妙心仙子畫裡面的人,是能夠活過來變成一個活生生的人的。
“呵呵呵呵!”妙心仙子大笑了起來,她終於收起畫筆,歪着頭端詳起自己一個月的苦功才完成的這幅畫卷。美極了,妙極了,畫卷中躺在海棠花下嬌怯怯的歪在軟踏上休息的少女,美極了,柔極了,清純到了極點。“傑作,無上傑作!”
用力拍了拍手,妙心仙子大聲吼道:“呂不韋,給我滾出來!”
一道黑煙平地裡捲起,五隻小鬼簇擁着呂不韋從黑煙中走出。小鬼們嘰嘰喳喳的叫了幾聲,化爲道道旋風平地消散。面色從容的呂不韋走上前,也不向妙心仙子行禮,徑直走到了書案前,仔細的端詳了那副海棠春睡圖足足一刻鐘,這才嘆息了一聲,用力的搖了搖頭。
妙心仙子的綠豆眼驟然瞪得有鵝蛋大,她厲聲喝道:“搖頭?怎麼個意思?”
呂不韋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他向妙心仙子深深的拱手鞠躬行禮道:“仙子,你畫出這幅畫來,太不應該!”
“哼!”冷冷的哼了一聲,妙心仙子眸子裡殺意大作,她冷笑道:“哦?此話此解?”
絲絲金光從妙心仙子體內噴出,一套大金色道袍穿在了妙心仙子身上,她腦後飄出一輪直徑二尺左右,宛如純金鑄成的金色光輪,其中隱隱有無數白骨骷髏身披輕紗,正組成蓮花般陣型,輕盈曼妙的起舞。
呂不韋直起身體,端詳着那畫卷,又過了許久一直沒吭聲。妙心仙子眼裡的殺機越來越濃,腦後的金色光輪內,那些白骨骷髏紛紛生出了血肉,變成了一個個秀美絕倫的美貌女子。這些女子隔着金輪向呂不韋指指點點,輕笑聲飄出了光輪,在宮殿中迴盪。
就在妙心仙子快要按捺不住心頭殺意,想要對呂不韋下手時,呂不韋再次沉聲嘆氣,他搖頭道:“仙子,你這幅畫一出,諸方天境、盤古大陸上這麼多畫師,他們哪裡還有作畫的勇氣?”
手指那一幅畫卷,呂不韋痛心疾首的大喝道:“仙子此畫一出,周天再無人有臉面揮筆潑墨,仙子啊仙子,哪怕您這畫上有這麼一絲半點的瑕疵也好,卻偏偏渾然天成,宛如活物被封入了畫卷中,這讓其他畫師以後還怎麼靠一支破筆招搖撞騙?有您如此傑作當面,天下再無其他畫卷能入老夫眼眸了。”
妙心仙子高興得‘嘎嘎’大叫,她連連點頭道:“還是老呂你識貨,我也覺得這畫不錯。當然,你這話讚譽過甚,以後不能這麼說了!”
大聲笑着,妙心仙子扭着頭左看看,又看看,越看越覺得自己的畫好,她用力的拍拍手,指着身邊的兩個心腹侍女笑道:“去,把畫好生收起來,唔,所有筆墨都好生收拾了……呃,礦洞那邊這兩天怎麼樣?我可是答允了法華天境的一個大菩薩,過兩天他的小弟子出師,送他一些北溟玄金銅礦石做人情!”
呂不韋淡然一笑,他揹着雙手,望着喜笑顏開的妙心仙子說道:“這幾曰,不是仙子吩咐了讓那新來的吳望道人做副總管麼?老夫就沒打理礦洞那邊的事情,都讓他去做了。老祖宗過幾曰又要上來休息,老夫正在準備老祖宗最喜歡的仙酒、果品,還有老祖宗最中意的天生七殺入命的童男,供老祖宗享用呢。”
妙心仙子驚呼了一聲,她用力拍了拍腦袋,急促的說道:“師尊要上來休息了?哎呀,可不是麼?又是四十九天過去了,速速準備。礦洞那邊,暫時放下也好。”
呂不韋笑了笑,深深的鞠躬了下去:“一如仙子所言。”
低頭微笑的呂不韋眸子深處閃過一抹冷光,嘴角勾起了一絲冷酷的笑意。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