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虞秘殿衍天殿,勿乞身邊圍了好幾個在衍天殿內位高權重的老祭司,正在受他們暴風驟雨一般的語言襲擊。這幾個老祭司裡面,就包括了玉辰和剛纔的勾陳長老勾陳迷。
一羣歲數加起來足以讓埋在地下的木頭變成煤炭的老傢伙圍着勿乞,七嘴八舌的勸說勿乞放棄東海州侯的身份,全心全意的加入衍天殿,爲衍天殿陣道的發展出謀劃策、發光發熱,爲了大虞衍天殿奉獻青春和生命。按照勾陳迷的說法,勿乞最好是獻了青春獻子孫,以後他的兒子孫子只要是有陣道資質的,都要加入衍天殿,成爲衍天殿的一份子。
勿乞苦着臉接受這羣老頭子的狂轟亂炸,抱着一杯泡成了白開水的茶水喝個不停。
他這才發現,這些秘殿的殿主也好、長老也罷,他們都是一羣科學瘋子類的人物,他們甚至對世故人情都不怎麼知曉,他們是大虞這個保守封閉的國度中的異類,他們的全部心智都沉浸在自己有興趣的無窮無盡的知識中,他們的人生就是爲了他們感興趣的東西而活。
這是一羣很純粹的人,像衍天殿的這些老傢伙,他們的人生就是爲了陣法而存在,他們的生命就是爲了陣法而燃燒,除了陣法之外,他們再也不知道其他的任何東西。
任何一個新奇的陣法都會讓他們歡欣鼓舞,任何一個有天分的新人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都會竭盡全力的拉他加入衍天殿。一如現在的勿乞,這些老傢伙覺得,像他這樣能夠在舉手投足間破掉三個大陣的天才,他爲什麼要去做那勞什子的東海州侯呢?如果勿乞加入衍天殿的話,他們可以立刻讓勿乞成爲衍天殿的‘師範祭司’,這身份在大虞朝堂中清貴無比,在榮譽上可是比那些親王還要高出了一等。
勾陳迷抓着勿乞的手,絮絮叨叨的對勿乞翻來覆去的形容加入衍天殿的意義何在。
玉辰則是拉着勿乞的手,同樣羅裡囉嗦的給勿乞描述自己奉了良渚玉家的家主之命新納的那個夫人是多麼的國色天香,那個女人爲自己生下來的女兒是多麼的美麗可愛,只要勿乞加入衍天殿,他立刻將自己的女兒許配給勿乞。雖然他的女兒現在還在吃奶,但是隻要勿乞耐心等待十六年,實在不成他只要等個十一二年就可以有個無比美麗的妻子!
玉辰熱烈的和身邊的那些長老討論勿乞和自己的女兒生下來的孩子,有多大的可能擁有絕佳的陣法資質。
這些衍天殿的長老都堅信一點,陣法的資質和其他的資質一樣,都是可以通過血脈遺傳的。玉辰作爲衍天殿的第一殿主,他在陣法上的資質不用多說。勿乞作爲一個舉手投足能破掉三個大陣的天才,他的血統也是很優良的。那麼優良的血統相互融合,肯定能生下更加優秀的子孫,這樣他們衍天殿就能有更加優秀的新鮮血液加入。
一個老祭司咧咧嘴,露出了缺了好幾顆大牙的牙牀笑道:“這就和給那些牲口配種一樣嘛,爹種和娘種都好,就能生下好的牲口。殿主的這主意是極好的!”
勿乞‘咔嚓’一聲將杯子口咬掉了一塊,若非他知道這些老祭司都是純粹得一根筋的學術瘋子,他真以爲他們是有意諷刺自己。哪裡有他們這麼說話的?不就是爲了讓自己加入衍天殿麼?玉辰居然連自己的女兒都可以當條件列出來!天可憐的,他女兒纔剛剛出生一個多月啊!
緊咬牙關,勿乞堅定的搖頭,堅決不答應這些老祭司加入衍天殿的要求。放棄自己的親人朋友,放棄自己的地盤和一切籌劃,跑來加入衍天殿,一輩子就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參悟陣法?他勿乞是瘋了還是傻了?勿乞可不願意自己哪天變得和玉辰、勾陳迷這些老傢伙一樣瘋瘋癲癲的。
浪費了好幾個時辰的口水,勿乞終於在這些癲狂的老傢伙的狂轟亂炸下全身而退。
眼看勿乞是鐵了心的不肯加入衍天殿,玉辰等一行人也徹底沒了念想。勾陳迷一衆長老大祭司無奈的嘆息了幾口氣,用那種‘卿本佳人奈何做賊’的眼神盯着勿乞上下打量了足足一刻鐘,這才拍拍屁股站起身來,又興致勃勃的回到了自己的學徒身邊,爲那些學徒講解各種陣法之秘。
玉辰用很古怪很幽怨的目光盯着勿乞看了一陣,這才嘆了一口氣,抓過勿乞手上的茶杯丟在了地上,一把拎起勿乞沉聲道:“罷了,罷了,暴斂天物,自甘墮落,老夫還有什麼好說的?隨老夫來吧!”
揹着手,玉辰面色陰鬱的帶着勿乞走過這一片衍天殿鑽研陣法的廣場,繞過一片厚重的巖壁,來到了後面一座通體漆黑的大殿前。這座大殿整體從山體中開鑿出來,四周空蕩蕩的是一片空地,淡淡的霧氣飄蕩在離地數寸的地方,白濛濛的霧氣襯得這大殿分外的神秘。
勿乞看着這大殿,只覺這大殿無論長寬高乃至上面的每一條紋路都暗合天機,包括它門前矗立的三十六根石柱的高度、直徑,以及石柱上的那些看似自然生成的斑點,一切的一切都構成了一個完美有機的整體。這座大殿就好似一個沉睡中的生靈,靜靜的躺在那裡,無聲無息,卻蘊藏了絕大的危險氣息。
“這就是衍天殿收藏所有陣道典籍的地方。”玉辰望着這座大殿嘆息道:“你不仔細考慮一下?東海州侯不過是區區侯位,哪裡比得上鑽研陣法之道帶來的快樂?你可以委託忠心可靠的屬下爲你打點領地上的一切,你只要留在衍天殿全心研究這陣道中的奧秘嘛!”
勿乞沒吭聲,他只是微笑着看着玉辰。
玉辰長嘆道:“你譚朗起於荒野,只是荒野匹夫,卻得了仙人的陣道圖解,居然就能從中參悟出諸般陣道妙法,你的這份天資是很驚人的。勾陳陰兄弟三人,自幼就受勾陳家全心栽培,半年前進了衍天殿,是衍天殿這些年來收錄的資質最高的弟子。”
扭過頭望着勿乞,玉辰柔聲道:“他們雖然年幼,但是浸淫在陣道之中也有十年之久,眼光閱歷都是非凡。他們全心全意佈下的大陣,居然被你彈指而破,你如此的天分、如此的悟性,若是不加入我衍天殿,實在是可惜了,可惜了,可惜了啊!”
勿乞依舊沒吭聲,他的興趣可不是做一個窮經皓首的老學究,他對衍天殿的諸般陣道精義有興趣,但是他絕對沒興趣成爲衍天殿的人。
已經站在了無數典籍的門口,但是玉辰卻不帶勿乞進入大殿,他只是站在門前嘀嘀咕咕的囉嗦個不停,依舊是在翻來覆去的重複剛纔那些老祭司的話,無非就是勿乞若是不加入衍天殿,這是暴斂天物,這是浪費自己的天才,這是最自己的天分不負責。
但是說實話,玉辰他們修爲高深莫測,可是他們在言辭上的功夫實在是太弱了一些,那些蒼白無力的話語根本就不可能說服勿乞。
看到玉辰羅裡囉嗦的浪費着口水星子,勿乞長嘆一聲,反將了玉辰一軍:“玉老,衍天殿中有陣道秘要無數,但是爲何姬嶴王爺征伐萬仙盟,卻對那些仙人佈下的大陣一籌莫展?是大虞沒有陣法高手麼?”
玉辰啞然,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皺眉道:“衍天殿只負責鑽研陣道,但是這些……”
扁扁嘴,玉辰沒吭聲,要衍天殿的這羣一心沉迷於陣道的大祭司去幫姬嶴行軍打仗,他姬嶴有這麼大的面子麼?秘殿獨立於大虞,除了衍天殿的這些清貴的祭司,外界的人誰又能得到衍天殿中研究出來的成果?誰敢向人皇提出要求說,他想要衍天殿中的陣道秘籍?
勿乞冷哼了一聲譏嘲道:“衍天殿鑽研陣道,但是哪怕衍天殿鑽研出了無數的陣法精義,這些陣法精義卻沒有人拿去實踐,誰能知道這些陣法是否真正有效?是否真正完美無缺?各種奇思妙想是否真的恰如其分?若是沒有一個實際驗證的手段,譚朗就算加入衍天殿,對衍天殿卻又有什麼補益?”
玉辰皺眉望着勿乞若有所思,這些話可從來沒人對他說過。
勿乞無比嚴肅的看着玉辰,他沉聲道:“小子譚朗斗膽,請殿主將衍天殿所有奧義盡交付於我,小子定然將其一一嘗試,爲我衍天殿查漏補缺。”
腦筋一轉,勿乞無比嚴肅、無比肅穆的剽竊了一句話:“殿主,所謂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啊!”
玉辰腦袋晃了晃,深邃的眸子裡透出兩道精光,他驚訝的看着勿乞,突然長笑道:“妙啊,一語點破天機,妙不可言,難怪這些年來,老夫總覺得衍天殿似乎已經走到了盡頭,陣道推演再無寸進,原來卻是……”
眯着眼沉吟許久,玉辰拉着勿乞向大殿內走去。
“譚朗,這殿內秘要盡交付與你。你只管拿去隨意應用,但切記不可落入外人之手。”
“老夫再破例許諾你,日後你只要在陣道之上有少許新奇發現,就能來衍天殿和老夫相互參詳。你以爲如何?”
衍天殿所有典籍秘要也就罷了,但是玉辰許諾勿乞只要在陣法上有任何的心得,就能來衍天殿和他參詳討論……勿乞的眼睛一亮,這可真的賺大了!
也許玉辰只是想換個法子讓勿乞成爲衍天殿的一份子,但是這給了勿乞多少額外的好處?
真的是賺大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