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思妙乾脆不看她,看向老夫人,“祖母,你聽聽,妹妹她承認了!”
老夫人雙眼闔上,眉頭擰着,祠堂靜得只有幾人的呼吸,絲絲縷縷的檀香纏繞心絃,留下如水般的靜謐。
蘇思妙勝券在握,她能肯定此事一出,蘇見覓在老夫人眼裡的形象倒得一塌糊塗!
良久,老夫人擺了擺手,“由她去吧,妙丫頭,此事你不必聲張。”
蘇思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然擡頭,她不敢相信老夫人會偏心如此!連侯府清譽都不顧。
要知道,三教九流,士農工商,商人是最末尾,地位最低下的啊!
蘇思妙不服,就算老夫人心向着蘇見覓,侯爺總不能也不分黑白的偏心吧。
她要跟老夫人據理力爭!
“祖母,我自然不會對外說,咱們侯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我懂,但如果妹妹繼續跟商戶往來……”
老夫人道:“那也由她去吧,只要是環寶堂就行。”
蘇思妙驚詫道:“什麼意思?”
蘇見覓上前走一步,橫亙在蘇思妙和老夫人面前,“謝謝祖母,母親留下來的東西不多,唯有醫書也寥寥幾家鋪子,作爲唯一的女兒,把母親留下來的遺物打理好,是我的責任。”
老夫人想起自己天妒英才的兒媳,蒼老的眼睛裡快要溢出淚珠。
她招手把蘇見覓叫到跟前,輕輕握住她柔嫩的雙手,“覓兒啊,你長大了,有些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了,像你母親一樣。”
蘇見覓的母親原本是醫女,偶然間救下了平康侯的性命,平康侯對她一見鍾情,不顧當時所有人勸阻,娶她爲妻。
成爲侯府夫人後,她沒有整日待在後宅,藉着行醫救人,完善醫書的間隙,偷偷琢磨當鋪。
當時老夫人勃然大怒,本就不滿意這個出身鄉野的兒媳婦,當即要平康侯休妻。
平康侯一百個不願意,與母親爭執不休。
最後,爲了不讓丈夫爲難,蘇見覓母親親自請罪,她的一句話讓老夫人現在還記憶猶新。
她說:“母親在上,是兒媳做事有失偏頗,若要家法處置兒媳絕不說半句反抗,但請看在兒媳也是爲了自己女兒份上,求母親準允把鋪子開着吧。”
當時蘇見覓剛滿週歲,舉辦完抓週禮。
老夫人道:“覓覓還小,你急着做什麼,又有什麼用?”
蘇見覓母親雙眼含淚,顫聲道:“實不相瞞,兒媳時日無多,藥石難醫,只想走之前給覓覓留下些東西,不求她以後大富大貴,只求她有處安身立命之所。”
後來蘇見覓母親抱病而終,老夫人才知道她當年爲了救平康侯,嚴冬裡採藥,落下病根,經久難愈,才引起病症。
斯人已去,醫書中墨香縈繞經年,留在侯府憑人弔唁,而生前經手的鋪子,交給平康侯暫時保管。
那是她留給女兒的嫁妝。
看着眼前有幾分神似的蘇見覓,老夫人內心百感交集,“妙丫頭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你是侯府唯一的嫡女,還是要注意些,這次幸好是讓妙丫頭髮現了,要是讓外人發現,那可就說不過去。”
蘇見覓朝蘇思妙看去,後者緊咬着嘴脣,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爲蘇見覓把她怎麼着了。
不過蘇見覓的確要搞蘇思妙。
誰叫她安插眼線替了春雪的位置,要不是早有察覺,此刻她狀告的不是環寶堂,而是綿芳齋。
要知道綿芳齋不屬於母親的遺產,是蘇見覓私人的合作,若是傳到了祖母的耳朵裡,可不像現在這樣能打感情牌混過去。
老夫人對蘇思妙淡淡道:“環寶堂是覓兒母親留給她的遺產,你不用大驚小怪。”
她辛辛苦苦,花重金花人脈安插在蘇見覓身上的眼線,倒頭來小丑竟是她自己。
蘇思妙咬着嘴脣點頭,她頭再低一點,就可以找到地縫鑽進去了。
蘇見覓沒有打斷就此揭過,擺出笑臉迎上蘇思妙。
“能否請堂姐告訴我,你是從哪得知我去環寶堂的消息?讓我長個心眼,免得被別人看見了。”
老夫人的目光也順勢落在蘇思妙身上,像一座無形的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蘇思妙道:“街上,偶然瞧見的。”
蘇見覓嘖嘖兩聲,“堂姐對我可真是上心,街上瞧見後,還要我貼身丫鬟再向你彙報一次我的行蹤。”
老夫人一聽就知道事情沒有表面那樣簡單,聲音沉沉,“妙丫頭,覓兒剛纔說的什麼意思?”
蘇思妙裝聾作啞,“我不明白爲什麼表妹要誣陷我。”
話音剛落,祠堂的門被撞開,小蝶被王壯推着進來,正對上蘇見覓平淡無情的視線,她雙腿一軟,直直跪下。
“求姑娘開恩,求姑娘開恩啊!”
蘇見覓挑眉,明知故問:“爲什麼開恩,你犯了什麼錯?”
小蝶怯怯地朝蘇思妙瞅了眼,“奴婢鬼迷心竅,收了妙姑娘的銀錢,監視姑娘的動向……”
“啪——”老夫人重重地拍案板,氣吞山河。
在場除了蘇見覓,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抖了抖,特別是蘇思妙抖得最厲害。
“她說的可是真的?”儘管這麼問,老夫人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蘇思妙只能搖頭,淚珠子像屋檐落下的雨滴一樣斷不了線,她抱住老夫人的大腿,仰頭道:“我沒有,是小蝶誣陷我!”
她轉頭狠狠看向小蝶,打算故技重施,拿家人做籌碼。
“小蝶,枉侯府待你不薄,你這樣做對得起你——”
她的話沒說完被蘇見覓打斷,“對不對得起不是你來決定的,小蝶,把你手上的證據交上去吧。”
小蝶應了聲,不敢看蘇見覓的眼睛,從懷裡拿出一直以來和蘇思妙信紙的往來,還有蘇思妙獎她的一隻蝴蝶簪子。
石錘了。
看見小蝶手上的東西,蘇思妙兩眼一黑,嚎啕大喊冤枉,然而老夫人冷着一張臉,看樣子是不打算聽她半句解釋。
心術不正,家門不幸!
老夫人道:“把二夫人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