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欣欣先走了進去，喊道：“大伯，我是欣欣，我來看你了。”
藏瘋子坐一把破竹椅子上，白髮蓬亂，渾濁的眼睛木然的看着葉欣欣，臉上一點反應都沒有。
曹立抱着盈盈進去，藏瘋子渾濁的眼睛看了他一眼，驀然閃現一道亮光，但很快消失，葉欣欣和他都沒有發現這一異狀。
葉欣欣指着藏瘋子說，“小立，把他扶到外面去曬太陽，我來打掃衛生。”
“嫂子，這麼髒，還是我來吧。”
“別說廢話了，先把椅子搬出去，再把他扶出去，你和盈盈也不要進來。”
葉欣欣把挎包交給曹立，捲起衣袖，露出兩截白藕似的小臂，把曹立三人趕了出去，拿起一把掃帚快速打掃起來。
藏瘋子兩間平房前方是一塊不大的空地，沒有圍牆，只挖了一條排水的淺溝，淺溝的另一邊是村間小道。
藏瘋子坐竹椅上，曹立抱着盈盈坐在他的對面，幾個村民從小道上經過，有的看了一眼就走了，有的停下來探頭探腦張望，人越聚越多，紛紛議論起來。
“喲，這不是曹立那小子嗎，怎麼跟藏瘋子一起曬太陽啊？”
“誰啊？那麼好心幫藏瘋子打掃衛生。”
“是藏家小媳婦，我的天，她也不怕髒。”
人越聚越多，議論聲越來越大，曹立雙眼一瞪，裝出威嚴的樣子，高聲大喊，“散了，散了，有什麼好看的，該幹麻幹麻去，不要圍這裡。”
讓他沒想到的是，這些村民一點都不怕他這個治保主任，反而威脅起他來，人羣中一個大嬸喊道：“曹立，你小子兇什麼？我告訴你娘去，說你欺壓鄉鄰，讓她用棒槌抽死你。”
“哈哈哈------”
村民們都知道曹立是孝子，最怕老孃發怒，全都鬨笑起來，不過最終還是散去。
村民們走後，盈盈睜大天真的眼睛，好奇的看着白髮蓬亂的藏瘋子。曹立引導她，“盈盈，叫爺爺。”
“爺爺。”盈盈萌萌的喊。
藏瘋子渾濁的眼睛又閃現出亮光，這次曹立捕捉到了，心中一動，又引導說，“盈盈，再叫爺爺啊，他真的是你大爺爺。”
“爺爺，爺爺。”盈盈又甜甜的叫
了二聲。
藏瘋子的身體微微的顫抖，閉上眼睛轉過臉去。曹立已經看到，他的眼角掛着淚珠。
曹立試着和他聊天，可是無論他說什麼，藏瘋子一概不理，閉着眼睛彷彿睡着了。
葉欣欣打掃完灰塵，先去倒了滿滿意一筐垃圾，又拿着裝滿藏瘋子髒衣服、髒被裖的竹筐走了出來。
“你們進屋內吧，我把這些去扔了，再回家去洗洗。”
曹立舉目一看，只見她的滿頭灰塵，臉上像大花貓似的染着一塊塊污漬，身上也非常的髒，心中一陣不忍，“嫂子，看你髒的，趕緊去洗洗，這些東西先放這裡，等你回來我去扔。”
“沒事的，我順路，你們先進屋，我很快回來。”葉欣欣說完，拿着竹筐離開。
看她吃力的行走，曹立一陣心疼。
再進屋內，雖然還是那麼低矮，但已經窗明几淨，整理得乾乾淨淨。
——這纔是人住的地方啊。曹立心中感嘆，同時也看到了葉欣欣吃苦耐勞的一面，更加堅定了得到她的決心。
再次和藏瘋子說話，依然沒有反應。
葉欣欣很快回來。她換了身衣服，拿着大包小包，裡面是衣服、被褥、毛巾等等。
其中衣服是藏承志的，他哥倆身材差不多，都比較瘦小，是葉欣欣向她公公要的。被褥是葉欣欣自己的陪嫁，藏永康得知後也要同來，被她婉言勸止。
葉欣欣先燒熱水，然後拿起剪刀，把藏瘋子蓬亂的白髮剪短，給他洗頭，洗澡，把他滿是污垢的身體洗得乾乾淨淨，穿上整潔的衣服。
她做得是那麼的自然，半點都沒有忸怩，彷彿藏瘋子是她的孩子。
把洗澡水倒掉，又給藏瘋子剪手指手甲，腳趾甲。
藏瘋子閉着眼睛，像個木偶似的任憑她擺佈。
曹立看着這一切，深受感動，同時也感到深深的愧疚。他身負孝子之名，除了聽母親的話以外，卻沒有給她洗過一次腳，剪過一次手指甲，如今看來，他做的遠遠不夠。
葉欣欣站了起來，打量了一下煥然一新的藏瘋子，笑着說，“好了，我去牛家小酒館點幾個菜來，你們爺倆喝一杯。”
“嫂子，你歇歇，我去。”曹立站起來說
。
“還是我去吧，你們說說話。”葉欣欣說完，對曹立使了個眼色，拿起挎包走了出去。
她走後，藏瘋子的眼中滴落淚水，長長的嘆了口氣，“唉------她這是何苦呢？”
“你又是何苦呢？”曹立反問。
“你不懂。”
“我懂，我八歲失去父親，看着母親日夜悲傷，但她沒有用裝瘋來掩飾痛苦，而是含辛茹苦我養大，我娘一個弱女子尚卻如此，你一個大男人怎麼比不上她呢？”曹立激動的說。
“你娘還有你這個親人，而我什麼都沒有了。”藏瘋子哽咽着說。
“你有，今天她這樣做，就是你把當親人來對待，以後她會照顧你，不知道你有多幸福啊。”
“傻小子，你當我真瘋了嗎？連這點都瞧不出來。她這樣做，還不都是爲了你啊。”藏瘋子渾濁的眼睛露出睿智的目光，哪有半點瘋子的跡象。
“我知道她是爲我才這樣做。但是，這有區別嗎？只要我同意，她爲了我，便會一直關心你，照顧你，把你當成最親的長輩，讓你的晚年無憂，說不定還會給你張羅一個老伴。”
藏瘋子看了看剪得整整齊齊的手指甲，說：“你小子在引誘我。”
曹立點着頭說，“是的，我是在引誘你。她去買酒、買肉、買燒雞了，馬上就會拿回來給我們吃，但我要是不同意，她會立刻把酒肉扔進臭水溝裡。”
藏瘋子吞了吞口水，無奈的嘆息，“唉！人老了是經不起引誘的，說吧，要我怎麼做你纔會同意。”
曹立笑了起來，“很簡單，做我的師傅。”
藏瘋子搖着頭說，“不行，我對藏家祖先立過誓，藝不外傳，你不姓藏，我不能收你爲徒。”
“你是瘋子，還管得了這麼多。”曹立瞪起了眼睛。
“那我只收瘋子做徒弟。”藏瘋志閉着眼睛說。
曹立想了一想，說：“我跟一條水桶粗，長達十幾米的蟒蛇稱兄道弟，還跟它一起喝酒，這算不算瘋。”
藏瘋子渾濁的眼眼一亮，目光打量着曹立，好像不認識他一樣，“如果是真的，你的確瘋了，不怕被蟒蛇一口吞了嗎？”
曹立問道：“哪你是答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