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暗了下來,郊外的夜晚總是黑得讓人害怕,我就那樣坐在俞老師家門口,慢慢的覺得自己身上開始發燙,渾身上下輕飄飄的,強撐着最後那股勁,斜靠在他家門外。
我想我那個時候的樣子,就像是個找不到家的乞丐吧?在那兒等這俞老師回來收留我。
不知道過了多久。遠處傳來聲聲狗叫,緊跟着俞老師搖搖晃晃的走了回來,我很想要站起來走過去扶他,可是試了幾下都沒力氣站,完全癱軟的靠在那兒,虛弱的喊了聲:“老師......”
俞老師剛纔定然是沒有發現我,忽然聽到聲音嚇得他連退兩步,打開手電看清楚是我後,在原地愣了好幾分鐘。才衝上前將我抱起來,像是夾着哭腔在呼喚我的名字:“小喬。”
這周獨自支撐下來的堅強,就在他把我抱起來的那個瞬間徹底化解。我哭着吻了上去,含糊不清的說俞老師你終於肯搭理我了。
我們甚至都沒有進門。就那樣坐在門口就相互摟着擁吻。然後在俞老師身上傳來那陣特有的酒香時,我只覺得整個人都陶醉,想要時間就此停止。因爲我怕,怕俞老師酒醒之後就會變得像那樣一樣。毫不留情的推開我。
再後來,我的意識就變得越來越迷糊,只聽到俞老師說了聲“這麼燙”,就徹底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俞老師守在我的牀邊溫柔的看着我,說醒啦?
這樣的場景讓我自己覺得就像是在做夢,那個熟悉的俞老師怎麼會忽然之間又回來了?我用力掐了下自己感覺到痛,再擡手摸到額頭上還貼着退燒帖,才相信了這就是事實。
我起身撲進俞老師的懷裡,還沒開口就哭了出來,“老師,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呀。”
“傻瓜,老師怎麼會不要你呢?你也真是傻,要來家裡提前給老師說一聲啊?昨天晚上幸好我還回來,要不然你就傻乎乎的等一個通宵啊?”俞老師憐愛的將我從懷裡推開,遞給我一杯水和一堆藥丸,說:“你這高燒才退,先把這藥吃了。”
我接過藥,一股腦兒的吞了下去,眨巴着眼睛盯着他。“老師,你不生我的氣了嗎?”
“嗯,你先把病養好,那事兒我們緩幾天再說,好嗎?”
我聽話的點點頭,說好,老師你說什麼都好的。
很久以後回想起那個時候的自己,我都覺得是真的傻到無可救藥,如果那次我不再去找俞老師那麼堅持的向他解釋,說不定我們從此就會做回普通的師生。他念在過往的感情偶爾幫我解決點小事,或者我後來的高中生活就會要簡單得多吧?只是那時候的自己,一頭扎進了愛情的漩渦,從來沒有想過要擺脫。
說來也奇怪,在俞老師家裡躺了一天,到下午我的燒就莫名其妙的退了。或者是上週長期的精神高度緊張加上睡眠不足,而現在俞老師肯理我也算是打開了心結。病魔就聞風散膽了吧?
我想既然都到了這個時候,如果我再要對俞老師隱瞞的話,也只會讓我們漸行漸遠。
這麼長時間的相處,我也覺得俞老師是那個值得我信任的人,所以那天下午,他摟着我躺在沙發上的時候,我主動跟他談起了我去金豪做服務員的事。除了那天和莫哥去桑拿以及陳素素對我的傷害,我將所有的事情都毫無保留的告訴了他,甚至是,我媽媽和陳萬里那難以啓齒的事。
我用盡可能平靜的語氣講述那一切,就像是在訴說別人的故事。
可是等我說完,我卻看到俞老師的臉上掛着兩行淚。
我從茶几上抽出紙巾遞過去。俞老師才反應上來我已經說完了,慌亂的接過紙巾強顏歡笑的說:“啊,完了?”
我還是擔心俞老師不肯就這麼理解和原諒我,還在不停的解釋:“嗯。所以老師,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去那種地方的,我也沒想到那種地方會那麼亂,會有莫哥那樣的人。我以爲......”
“小喬。”俞老師緊緊的抱着我,顫抖着聲音說:“好了老師知道了,老師不該什麼都不問你就誤解你,我錯了。”
用坦誠換來了俞老師的歉意。我的心情馬上就釋然了,“老師你沒錯,是我錯了,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的。”
“唔......”俞老師趴在我的肩頭沉重的嘆息,不停的甩着頭。很快,我就感覺到肩膀熱乎乎的,像是俞老師的眼淚。
我們就這樣抱了很久,俞老師才深呼吸一口氣擡起頭來。捧着的臉很認真很嚴肅的跟我說:“小喬你聽我說,你還小不懂社會的險惡,以後你記得答應老師,那種地方就別再去了行不行?這個暑假你先回家去陪你媽媽,跟你媽媽說你下學期的學費和生活費老師都承包了,至於你媽媽的問題,你讓老師好好想想如何幫你,好嗎?”
“還有,以後有什麼事情記得第一時間就要跟老師說你知道嗎?瞧這次的事兒,差點就讓老師誤會你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俞老師,他說這話的意思,就是代表已經徹底原諒我。並且重新接受我了嗎?我高興得尖叫一聲,撲到俞老師懷裡不停在他臉上親着,一邊親一邊說:“老師,我喜歡你。俞靖,我愛你。”
那是我第一次發自肺腑的,那麼情緒激烈的,跟俞老師大聲的示愛。我甚至都不相信以我那時候的性格。會這麼直白的跟俞老師說這些,可就在那樣特定的時間和地點,我就那麼喊了出來。
俞老師被我親的“咯咯”之樂,左躲右閃的說:“行了行了,你這剛剛好起來,別弄得一身汗一會兒又發燒。”
盡情釋放完興奮之後我終於安靜下來,跟他說我這周都是怎麼過來的,什麼時候我看他他都不理我。哪天我去辦公室他還裝着不認識。說完,我嘟着嘴說:“那你說,你要怎麼補償我嘛。”
俞老師在我鼻尖輕輕掛了兩下,說:“你想要什麼補償?”
“我要你發誓。以後再也不這樣對我了。”
“好好好。”俞老師樂着舉起雙手,說:“我發誓......”
“哈哈,你這樣子是投降,發誓要單手的。”
......
冰釋前嫌的感覺特別美好,我和俞老師不過就一星期沒有心靈相惜,就好像是有說不完的話。俞老師跟我說他這周其實也特別痛苦,很多時候都知道我在看他,也知道我去辦公室找他的心思。但是他自己就是過不去那道坎。
所以昨天晚上纔會在外面喝得爛醉如泥的回來,結果看到我有氣無力的癱軟在門口那一刻,心都碎了。尤其是在我高燒不退到昏迷的時候,他擔心壞了,抱着我連夜去了附近的醫院買了退燒藥和退燒貼。然後守在我牀頭整整一晚上,就在心裡默默的跟自己說不管我做過什麼他都不會再計較。畢竟於他自己來說,也都是有過一段婚姻,且還沒有擺脫。
俞老師還說,幸好是我沒什麼大事兒的醒了過來,要是把我燒出個三長兩短的話,他這輩子都不要安心了。
我學他刮我鼻子的樣子,在他鼻尖輕輕一撥,裝腔作勢的說:“那俞靖同學,要是我真燒成了傻子,你這輩子就徹底逃不過我的手心咯。”
“那我也沒想過要逃啊。”
......
年少時的愛戀總是那樣,無論多大的事兒只要把誤會揭開,馬上就恢復到了兩個人最快樂的時候。
只是短暫的歡樂之後,俞老師就提起了袁放的事,滿臉嚴肅的跟我說:“小喬,袁放這件事你要做好心裡準備,他媽媽是教育局局長,如果真的要學校處理你,恐怕老師也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