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的目光有些失神,“我不在乎,只要能讓她們得到應有的懲罰,爲妹妹報了仇,我自己怎樣都無所謂。”
“難道你就不替關心你、愛着你的人想一想?”秦路影追問。
安心聞言,又將視線轉向林成駿,眼中充滿了痛苦與無奈,“成駿,對不起。”
“安心,放下刀吧,不要一錯再錯,不管你做了什麼,我今生只愛你一個人,只有你一個妻子,我會等你。”
林成駿真摯的表白,讓安心臉上的神情有所動容。她的手微微顫抖,終於叮噹一聲響,刀掉落在地。一行淚水劃過她的臉頰,她雙膝一曲,跪在地上開始哭泣。林成駿想上前安慰她,卻被項澤羽阻止。幾個人都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幕,沒有人去打擾安心,她的哭聲迴盪在電梯間裡,聽起來使人心酸。
不知過了多久,安心輕輕開口,“三年前,我剛來城裡,認識了顏青青,我們性格相投,很快成了好朋友,經常一起出去玩,後來,又加入了沐心茗。安然死的那天,本來我和顏青青她們約好去登山,可當天公司突然打電話來,說有一筆賬發生問題,需要我覈對。我不能耽誤工作,又不想失信於朋友,正好安然前一天來住在我家,她通過我平時的敘述,也瞭解一些顏青青她們的事,她提出代替我去赴約,看看我朋友能不能識破,我則留在了家裡覈對賬目。”
“但早準備好殺人的顏青青她們,可能因爲慌張沒發現絲毫不對,把安然當做你殺死了。”秦路影似乎能猜到安心接下來要講述怎樣的故事。
“安然再也沒有回來,開始我還相信她真的死於事故,她是替我去登山纔會發生意外,除了深深的自責,我並沒有其他想法。那段日子我過得渾渾噩噩,經常覺得該死的人是我,所以有時會忘了自己是誰,把自己當做安然而活着,姑姑他們也因此誤以爲我是安然,只是一時神志不清,於是把我送去了精神病院。經過一年的治療,我有了好轉,纔會出院又返回了城裡,但我並沒和姑姑說明我是安心。”安心停下來,擡起頭看向秦路影,“你的推測仍然有出錯的地方,我不是一開始就計劃要找顏青青和沐心茗報仇的,那時我還不清楚事情的真相,接近成駿,也不是爲了把他當成報復的棋子。”
“你是從什麼時候發現一切的?”
“我回來之後,本來想立刻告訴他們我的身份,可又怕太突然,他們難以接受一個本以爲已經死了的人又復活的事實,想以後找機會再告訴他們實情。我與成駿重逢,他對我又展開追求,現在想來,那時候成駿就發現我是安心了吧。顏青青雖然沒表示不贊同,卻以安心好友的立場勸阻我,說了很多成駿的不足,我漸漸開始感到疑惑。據我所知,成駿不是這樣的人,她爲何要故意欺騙我?我自然聯想起當初我決定和成駿結婚時,她不自在的反應,立刻隱約明白了一些,我再找機會旁敲側擊,以安然的口吻詢問安心死時的情形,對細節之處產生了更多的懷疑。”
“可你沒有證據,是怎麼證實的自己想法的?”秦路影又問。
“用我創作的書稿。我在新書中,寫下一個女人被她的好友推下山崖,而在場的另一個人作了僞證,使得那個女人的死被認定爲登山意外的情節,先拿給作爲編輯的沐心茗看,沐心茗頓時表現得很緊張,我在門外偷聽到她悄悄打電話給顏青青,說我會不會發覺了當年的真相,知道是她們害死了安心,也就是安然。至此,我才完全確定,事情正如我想的一樣。”
“你的計劃並非萬無一失,如果顏青青不換掉藥瓶,你精心設計的所有方案,不就難以實現了嗎?到時就算你殺了沐心茗,也起不了任何作用。”秦路影敏銳地指出。
“你說得對,我賭的就是顏青青還有沒有絲毫朋友之情和愧疚,假如她那天不動手,我就會放棄接下來的行動,也不會殺了沐心茗,而會選擇原諒她們,和成駿好好生活下去。可惜,她根本失去了應有的良心,親手毀了她唯一的機會!”提到顏青青的所作所爲,安心臉上再次浮現出仇恨和憤怒的神情。
“安心,你知道嗎,原本顏青青已經認下殺了沐心茗的罪,如果我們沒有發現破綻,也許你就逃過了法律的制裁。”這次開口說話的人是項澤羽。
“怎麼會?不可能!”
“或許她想用這種方式,爲做過的錯事贖罪。”
“不……”安心低下頭,喃喃念着,晶瑩的淚水一顆顆落到了地上。
這時,電梯門再度打開,項澤悠領着兩名警員走來。警員走上前,扶起安心,給她戴上了手銬,項澤悠看了看眼前的情形問:“我沒來晚吧?”
“正是時候。”秦路影向他眨眨眼,“剛剛結束。”
項澤悠撫額哀嘆一聲,“下次我可不要去做什麼接應的工作了!”原來,早在安心向秦路影承認殺人時,項澤悠就被派到了樓下。一方面,打電話給公安局的人,讓他們再派幾個人過來;另一方面,也是爲了防止安心有從大門逃跑的企圖。
安心被警員押着往電梯走去,在電梯門口,她回頭用盈滿淚水的雙眼溫柔望向林成駿,彷彿有千言萬語,卻無法再說出口。林成駿衝過去,緊緊把安心摟在懷裡。兩旁的警員正要伸手拉開兩人,卻被項澤羽制止。
“讓他們去吧,這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擁抱,別打擾他們。”
時間似乎凝固在這一刻,所有的人都沉默地注視着相擁在一起的兩個人。這場以婚禮爲序幕的復仇,最終用這樣讓人不忍的方式落了幕。
“什麼?你說秦浩的女兒回來了?”
嚴厲而略帶焦慮的聲音劃破偌大辦公室的寂靜。原本揹着手,正在落地窗前眺望的男人轉過身。他看上去五十多歲的年紀,但保養良好的體型,令身穿西裝的他挺拔得不輸給任何一個年輕人。打理得一絲不苟的分頭下,面容硬朗,雙目迥然,散發出無形的威嚴,似乎彰顯着他的身份和地位。但此刻,他卻微微皺着眉,面色陰沉。
“不錯,我見過她。”坐在沙發上的另一個人則顯得有些緊張。
“當初你就不該留下她,怎麼沒一起處理掉?”
“八年前她還是個不滿十八歲的高中生,能做什麼?”那人頓了頓,繼續說道,“而且,秦浩的死,我們好不容易找了個理由掩飾過去,如果他女兒馬上又死了,恐怕不是那麼簡單就能交代的。”
窗邊的男人表情依舊不見有明顯的緩和,他踱到身後的辦公桌旁想要坐下,又停住動作,拿了支菸點燃,重新走回窗邊抽起來。沉默片刻,他才緩緩開口,“那時候的事,確定沒留下任何破綻吧?”
“當時警方都沒查出來,已經過了八年,你還擔心什麼?”
“爲了那件事,我付出的代價太大了,所以絕不能有閃失。”中年男人眼底閃過一絲沉痛,目光透過玻璃窗,投向不知名的遠方。
另一人安慰他,“那女孩兒不會發現,即使她想查也無從查起。”
“可是你剛纔不是說,她出面參與了一樁案子的偵破?她認識警方的人?”
“不過是巧合罷了。”另一人解釋,“她現在靠寫小說爲生,那起案子的兇手也是一個小說作者,發生命案時她正好在現場,發現了疑點,後來才幫了忙。憑她寫推理小說那點兒天馬行空的想象,不足以對我們構成威脅,畢竟現實和小說有很大區別。”
“你真這麼自信?”中年男人彷彿還有些許顧慮。
“放心,她不會對我們有絲毫影響。”
“總之,凡事謹慎一點兒比較好,你給我盯緊她,要是她做出對我們不利的事情,到時候可以不擇手段……”他的話並沒有說完,但隨即眼中流露出的陰鷙卻使人不寒而慄。
“我明白。”
中年男人坐回桌前,捻滅了菸蒂,又補充道:“另外,沒有要緊的事你最好少往我辦公室跑,被人看見就麻煩了。”
“知道了,你現在身份不同於以前,我會加倍小心。”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兩人結束了對話,另一個人起身離開。中年男人拉開右手邊的抽屜,裡面靜靜躺着一個相框。他伸出手,輕輕撫摸相框中的照片,良久沉思不語。
“你順利得到了今年的年度大獎,怎麼看上去一點兒都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