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可翟南在玢城還未等到虞國使者,反倒先等來宮中的人。

來的是翟南的熟人,皇帝身邊的黃門郎。

黃門郎姓吳,人稱吳侍郎,本人除了是個傳詔的並無其他特色,相貌也是平平。

但翟南對他的印象挺深。

當王琛將飽受風塵的人領到面前時,翟南就客客氣氣的說:“路途遙遠,吳侍郎辛苦了。”

吳侍郎咧着乾燥的脣行禮:“數月不見,王爺可好?”

翟南左手搭着扶手,右手食指在扶手上邊輕輕敲擊,聽見這話,眉頭挑起:“看來有人見不得我過好日子。”

吳侍郎惶恐,當即跪拜道:“臣有罪。”

翟南微微彎身,做出扶的動作,吳侍郎藉着這個名頭站了起來:“不過是與侍郎開個玩笑,不必驚慌。”

吳侍郎也就隨着這個“玩笑”乾笑兩聲。

翟南沒有追究他笑得比哭難看,引回話題道:“把詔令拿出來吧。”

吳侍郎恭恭敬敬的捧出,未及宣讀就交到了翟南手上。

洋洋灑灑的一籮筐廢話,中心點只有一個,希望他這個打了勝仗的王爺回去把終身大事辦了。

“相親?”

吳侍郎解釋道:“皇上說‘國仇已報,可起家園’,王爺爲國爲民,勞苦功高,皇上怕您耽誤大事,遂讓老臣來聽聽王爺意見。”

翟南收起詔令,諸多想法只匯成一句話:“勞煩吳侍郎轉告皇兄,臣弟多謝關心,一切聽從皇兄安排。”

“諾。”

翟南讓王琛安排吳侍郎入廂房休息,自己一人坐在房中思考。

等王琛再折回,見到他這副模樣,擔憂的問:“皇上爲何突然要讓您成親?”

翟南把玩着詔令,面色平靜道:“他想給我定個男妃子。”

王琛驚呼:“什麼?”

翟南笑了笑道:“自己挖的坑,怎麼也得自己埋。”

當年他怕皇上找麻煩,遂對外自稱是個斷袖,今日天下初定,皇上就在詔令中明明白白的寫着,給他在應京舉辦了一場男男相親宴,只等他回去瞧一瞧。

不管順眼不順眼,他都得拉其中一個回去拜堂成親。

王琛略作思考,壓下對皇帝的不滿,沉聲道:“您打算如何?”

翟南的笑漸漸變了味道:“既是盛情邀約,豈能辜負?”

茲事體大,吳侍郎只在玢城停留一晚就帶着翟南的吩咐啓程迴應京,翟南只送他到府門口,能得冷麪將軍相送已是天大的榮幸,吳侍郎哪裡還敢計較那麼多,重重謝過之後就揣着一肚子的心驚膽戰上了路。

他走後不久,午時剛過,劉副將便報虞國的使者到了。

怕是這使者屬烏龜的,爬了大半年才爬到玢城。

翟南停下手中修剪樹枝的動作,回頭對劉副將道:“虞國人呢?”

劉副將拱手道:“見了爹的孩子自然是高興地,都在城門口候着呢。”

翟南點點頭,淡淡道:“那就讓他們多高興一會,明日再見。”

虞國使者一開始還能安心的等着,可從午後到晚上,都沒見翟國的人過來通報一聲是見還是不見,隨着日頭漸漸西落,他們的內心也開始惶恐不安,臉上已出現着急之色。

一使者對主事使者道:“翟國人把我們晾在這是幾個意思?”

主事使者年紀四十多,名喚司行拓,相對比年輕浮躁的使者,他從每個毛孔裡邊滲出的都是穩重:“你記着,這場翟巫之爭我們虞國一直置身事外,不會也不能牽扯到我們。”

使者不解道:“既然如此那南王爲何不見我們?”

司行拓閉了閉眼:“誰沒有個脾氣呢。”

“...”這脾氣可真夠大。

等第二日見面,使者纔算真正懂得大使者的話。

南王的脾氣不僅大,還來的莫名其妙。

第二日雞鳴聲剛起,東邊還未破曉,劉副將就出現在使者團下榻的驛館。

劉副將一身精神氣爽的模樣,笑眯眯地對使者團拱手行禮:“多有怠慢,還望各位使者海涵。”

這些個使者在虞國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那裡邊再不濟的隨從都是禁衛軍的侍衛長,好不容易有個踏實覺睡,可清夢被擾,偏偏還發不得脾氣,真是懊惱。

司行拓出來鎮場道:“將軍客氣,可是王爺醒了?”

劉副將道:“將軍已在府中等候。”

睡眼惺忪的衆位使者聽見這話不得不打起精神隨着劉副將去城主府。

劉副將將人領進正廳,又命人上了茶,這才道:“諸位稍等片刻,王爺馬上就來。”

於是一個個使者正襟危坐,差不多腰板挺酸了,也沒等到稍等片刻馬上就來的主人家。

使者差點跳腳:“人呢?”

侍衛長一語驚醒夢中人:“可能還在睡。”

如此好的天氣,秋風正好,微陽舒適,蓋着小被子暖暖的再好不過。

使者如被人當胸一擊,差點吐出一口血來:“什麼?”

司行拓氣定神閒地道:“稍安勿躁。”

使者噎着一口氣老大不適的坐着。

東邊的天亮起魚肚白,城主府翻過舊的一頁開始新的一天。

翟南在衆位使者腹中鳴鼓的時候終於出現在正廳。

除卻司行拓和個別使者外,大都第一次見翟南,坊間也早有傳聞,說這位南王心狠手辣,爲達目的不擇手段,本以爲這樣冷血無情的人是個面由心生長得凶神惡煞,可這位南王相貌不凡,彷彿集青山秀水的靈氣於一體,生的甚是好看,特別是他精神飽滿的模樣,更襯得他們反是小透明一個,上不得檯面。

翟南進門便道:“讓各位大人久等了。”

司行拓等人起身朝他揖禮:“見過王爺。”

翟南擺擺手讓他們坐下,撩開袍子大大方方的在主位落座:“司大人,上次一別已有數年了吧。”

司行拓點點頭:“三年不見,王爺風采更勝往日。”

“司大人也風華依舊。”翟南客套一句,又道:“既然都是舊相識,寒暄就不必了,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此次翟巫兩國相爭,虞國沒有漁翁得利,出現的時機剛剛好,這點恩情翟南永記心中。”

司行拓幾次出使別國,除了他那出衆的交際能力外,更多虧的是他的玲瓏心思。

翟南此人他多少有些瞭解,行爲乖張,心思深沉,說話做事擅長留一套,常常一步一個坑,很多人怎麼栽的都不知道。

翟南這番話說的完美巧妙,卻偏偏留了個縫讓他抽絲剝繭。

司行拓內心哭笑不得,這位王爺太記仇了,表面卻不得不恭敬問道:“聽聞王將軍生擒蒼穹,不知王爺打算如何處置他?”

翟南擡起他那雙冷清的桃花眼,看向司行拓:“倒還沒有想法,司大人可是有妙計?”

使者心想:“騙個鬼呢,沒有想法你要把人家生擒不給個痛快?”

司行拓要是知道使者這番想法,必定得感嘆一聲汝太年輕。

對於翟南的禍水東引,司行拓沒有接招的打算:“司某拙笨,不敢獻醜。”

翟南並非要他道個所以然,無非是想要個態度,虞國坐實旁觀者的身份也好,是想要維持它與兩國友好邦交的關係也罷,今日他不插這個手,往日秋後算賬,翟國是沒有資格指點什麼。

翟南語重心長道:“此事暫且不提,司大人,玢城還是值得一住。”

司行拓道:“王爺此話可讓我心中巨石放下了。”

“玢城一些舊制可以襲用,司大人不必擔憂,今日城中虞國百姓,想去想留皆隨他意,本王絕不爲難。”

司行拓擡手,鄭重揖禮:“如此...便謝過王爺了。”

翟南起身,還禮道:“幾位大人不遠千里來到玢城,就讓本王略盡地主之誼,望各位大人賞臉。”

使者團的各位巴不得早點結束會談回去果腹,聽見這話當即喜笑顏開,原先被故意怠慢的事也在美食中被有意無意的壓下了。

幾人先是在城主府吃了早膳,歇息片刻翟南便讓劉副將領他們到城中游玩,玢城在遊玩觀賞這點上並沒有排名,可勝在繁榮,三國百姓的彙集讓玢城具有它自己的特色,形成了一道獨立的風景線。

本來城主府有一堆毛茸茸的小動物可供點評,可因爲翟南不喜,一些要麼入了軍營的鍋,要麼迴歸山林,裡裡外外還被清掃三遍,如此一來,某些個聞名而來的使者別說見,就是連根毛都沒吹到他眼前。

將人送走,王琛跟在翟南身後道:“將軍,巫國那邊有動靜了。”

“繼續盯着。”翟南問:“朝雲如何?”

“已在回京路上。”

“嗯...你去看看蒼穹,想辦法給他喂點藥。”

“是。”

巫國不能滅,可拿捏一個蒼穹還不是問題。

好戲,纔剛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