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飯是邱若請大家的,她說是爲了感激楊平,以後會經常麻煩楊平,向楊平請教專業問題。
爲了節約時間,中飯吃的很快,邱若本來想借這個機會跟楊平聊一聊,哪知道這傢伙是個工作狂,席間有限的幾句話也是在聊病例的事情,完全沒注意精心打扮的她。
吃完中飯,大家又回到科室聚集在一起討論病例。
這種病例討論形式上不是很正式,大家不用正襟危坐,輕鬆地圍在一起,暢所欲言,誰也不用擔心說錯話,但是科室病人的治療方案就是這樣經過討論後做出決定的。
“徹底切除腫瘤已經不現實,但是可以進行姑息治療,將刺激神經根的腫瘤予以徹底切除,解除腫瘤對神經根的刺激與壓迫,從而解除或緩解疼痛,提高患者的生活質量。”
對頸頸椎血管母細胞瘤的患者,這是最後的結論。
這樣的腫瘤與頸髓就像牛奶倒進沙子裡,再把牛奶與沙子徹底地分開,清除牛奶的同時,勢必傷及沙子。
手術大方向已經確定,至於如何在錯綜複雜的椎骨旮旯裡動刀子,那是技術水平的問題。
楊平在協和帶的團隊是獨立的,他們病房的病人都是科室的醫生自己收,宋雲是年輕的副主任醫師,所以一般是他出門診,孔偉權作爲主治醫生,有時候也會出門診,病人一般都是他們兩收的,樑教授有時候也會收病人進來給他們。
這幫年輕人在協和異軍突起,現在成爲標杆科室,成爲其他年輕醫生的羨慕對象。
楊平剛剛來協和駐點的時候,協和答應的45張病牀只兌現10張,後來在樑教授和醫務處陸東來的爭取下,很快,45張病牀齊數到位,這纔有現在的45張病牀。
而301那邊,在繼協和之後不久與楊平達成的合作,但是因爲牀位數的問題,合作實質上一直還沒有展開,因爲在大醫院,牀位數太緊張,太敏感,如果沒有爭取到新的牀位編制,要拿出這麼多牀位,就得從別的醫生和別的科室割肉,割肉是好乾的事情嗎?
協和要不是樑教授威望大,態度強硬,醫務處陸東來以及院領導極力配合,這45張牀怎麼可以搞定,這45張牀要涉及多少利益,得罪多少人。
先期的10張牀是硬生生地從其它醫生和其它科室手裡掰出來的,後期追加的30張是協和的院長跑到部裡耍賴要來的。
301的牀位後來是劉院長打報告,在上級的支持下,才特意爲楊平單獨增加45張病牀,45張病牀在這種大醫院是翻天覆地的事情。
“這個病例,女,42歲,5年前出現雙下肢無力,1年前雙下肢無力明顯加重導致行走困難,診斷考慮腰椎椎管佔位性病變!——”管牀的博士介紹下一個病例。
“這是下面醫院轉介來的病人,下級醫院考慮椎管內腫瘤,但是不敢確定,而且懷疑頸椎也有侵及,所以不敢做手術,把病人介紹到我們這。”
每一個病人,宋雲都要補充一些病史資料。
楊平看了一眼,直接說:“腫瘤可以排除,這是寄生蟲感染導致的炎性肉芽腫,很可能是是曼氏迭宮絛蟲,做手術吧,頭部磁共振呢。”
大家立刻面面相覷,被楊平這麼肯定的發言驚訝。
“頭部磁共振我催一催,這個病人昨天才入院的,以前沒有頭部MRI,昨天宋主任指示做的。”
管牀的博士望着宋雲。
宋雲雖然年輕,但已經是副主任醫師,因爲博士畢業兩年可以晉升副主任醫師,當然這只是在時間資歷的一個最低要求,如果要晉升,還有很多條條框框。
“這個病人既然有腫瘤的嫌疑,所以給她加做一個頭部磁共振。”宋雲解釋。
楊平在系統空間見過的病例太多了,這種病例的磁共振影像表現一眼就可以看出來,肯定是寄生蟲,而且看影像表現,寄生蟲最先寄生的部位在腦,然後遊走到頸椎,最後遷徙到腰椎安家。
“頭部是寄生蟲的老家,這裡只是最後的落腳點,這個病人沒有癲癇的發作史嗎?”楊平追問。
管牀的博士搖搖頭:“沒有,病人沒有提及。”
“她平時有陣發性咳嗽的病史,已經有八年這種咳嗽史,一直沒有找到原因。”宋雲又補充。
“陣發性咳嗽很可能是癲癇的不典型表現,神經內科有一句經典的話-——任何不明原因的陣發性症狀,都不要排除癲癇。”楊平的三言兩語把大家本以爲複雜的病例搞得清清楚楚。
“等頭部MRI報告出來再看看,下一個!”
楊平因爲節約時間,讓大家彙報下一個。
脊柱側彎的病人比較多,佔了差不多一半,有一個比較嚴重的,還存在先天性脊柱裂,而且椎骨後側有缺損,導致脊髓往後面膨出,膨到椎骨裡面,這樣的情況,如果做脊柱側彎矯形,風險極高,很容易引起癱瘓,一般遇到這種情況,醫生會建議放棄手術。
看來收的這些病人裡面很多是硬茬,楊平看完影像圖片後覺得可以手術。
因爲這個科室是獨立的,與其它科室,與協和的骨科都是並列的科室,一切決策必須由他們自己做,除非請會診,其他醫生不得干預他們,這是樑教授定下來的規矩。
這幫平時都是下級醫生的年輕博士,現在擔任起做決策主導者,如果在以前,他們的水平完全不夠,但是現在不一樣,他們是接受過最好的訓練,不管是理論水平還是動手水平都非常高。
其他的病例,比如頸椎病、腰椎間盤突出症、股骨頭缺血壞死等等,都比較常規,討論的時候過一遍就行。
這邊還沒結束,那邊的頭部MRI已經出來,當然,報告還沒有出,只是出了圖片,頭部的MRI還沒出報告,拿着圖片來病例討論,要是別的科室,肯定覺得不合適。
可是這是楊平帶的科室,閱讀整個人體的影像圖片是基本功,即使身爲骨科醫生,也要閱讀頭部的MRI或CT。
“你看,高亮的白影,那是鈣化竈吧,如果這鈣化竈是絛蟲的遺體鈣化,那說明真的絛蟲起源於頭部,然後遷徙到頸椎,最後在腰椎落腳。”宋雲盯着圖片上的高亮白影。
“就是這樣,這鈣化竈的形態就是絛蟲的形成的,包括頸椎的鈣化竈,你看,腰椎也有這種鈣化竈,其它影像的特點大家能夠熟練識別,不是其它影像特徵性多麼明顯,而是平時看的數量多,自然識別就容易,而這種脊柱的寄生蟲疾病大家碰得比較少,肯定就陌生。”
“這個病人安排手術吧,術中估計能夠取出活的絛蟲,你看,腰椎磁共振這裡的影像就是活體蟲,如果大家要對比,再做一個磁共振,肯定這裡的影像會有變化,伱看周圍還有很多蟲體的排泄物之類的。”
楊平指着圖片絛蟲的影像,提起了大家的極大興趣。
脊柱的寄生蟲病確實很少見,所以大家沒有經驗,沒有馬上識別出來,經楊平這麼一說開,大家開始往這方面搜刮知識。
幾十個病人的術前討論,下午四點多才完成,當然有些沒有太大難點的病人花費的時間比較少,重點放在一些疑難高難病例。
完成討論後,宋雲帶着楊平來到心臟外科。
爲了節約時間,趁楊平在協和把手術做了,溫主任把小孩的住院排隊順序調了一下,下午出院病人空出牀位,立刻護士打電話給小孩的家屬來辦理住院手術。宋雲提前打電話跟溫主任約時間,溫主任還在手術檯上,只能吩咐一個留守病房的主治醫生接待。
心臟外科聽說楊平要來,幾個已經下手術的博士立刻去病房等候,楊平在協和名氣還是很大的,金刀獎的骨科冠軍可能其它專業的醫生不會太關心,但13篇CNS,整個協和系統都知道楊平的名字,而且聽說楊平還在骨科帶教,大家更是想近距離接觸自己心中的偶像。
負責接待的是楚懷恩博士,他提前在電梯門口等,護士以爲是不是上面來檢查,問楚醫生:“你們站在這裡等誰?”
“你不知吧,骨科那邊的楊神來了,馬上到我們心臟外科來會診。”
“楊平?CNS皇帝?”
CNS皇帝,這也是協和給取的名字,讀書人就是會玩。
連護士都知道這個人,楊平這個名字在協和是如雷貫耳,幾個實習的醫生跟着楚醫生,也激動萬分,就像粉絲在機場等待自己的偶像。
“楚老師,楊教授是看下午入院的12牀嗎?”
“對,楊教授到時候會跟主任一起主刀手術,聽主任說請他協助吻合冠脈。”
“是那個嬰兒嗎?”
“對!”
電梯門打開幾次,從裡面走出來的不是楊平和宋雲,楚醫生守着電梯門,有點迫不及待的樣子。
終於,等待電梯門打開,出來的是楊平和宋雲。
楚醫生迎上去想打招呼,但是怕認錯人,所以忍住等宋雲先開口,宋雲說:“今天你值班嗎?這是我們楊教授,溫主任請楊教授過來看看12牀。”
“病人抱着家屬正在病房等呢。”
“哦,不是,是家屬抱着病人。”
楚醫生因爲激動,要有點小小的慌張,畢竟是自己仰慕的大神嘛,能夠發13篇CNS的水平,那絕對是神一樣的存在。
在病房的醫生本來不多,但是也不知道是誰把楊平來心臟外科的消息放出去,血管外科的一些留守病房的、兩個科室已經下手術的博士全部趕來,加之還有一些進修醫生,圍觀的規模其實挺大的。
護士站的護士們平時挺忙的,現在也忙裡偷閒出來看看,傳說中的大神就是什麼樣。
這麼年輕就是教授,前呼後擁的,多麼威風呀。
“我們直接去病房吧!”楊平也不想浪費時間。
楊教授就是敬業,來了水也不喝一口,直接去病房,楚醫生見到偶像的心理活動比較多。
楊平在協和的傳說挺多,總之這名氣也是多次積累纔有今天這樣被衆人膜拜,當時的金刀獎在骨科界一鳴驚人,但是隻是侷限於骨科,其它的科室的人不太關心本專業以外的事情。
後來樑教授極力對楊平進行引進的事情又在醫院傳開,接着因爲45張牀位的事情,最重要的還是13篇CNS論文,直接將楊平推向巔峰。
“12牀不是川崎病冠狀動脈閉塞嗎,怎麼請骨科會診?”
圍觀的人羣中有人竊竊私語。
“聽說楊教授要和溫主任一起主刀手術,嬰兒的冠狀動脈太細,全國還沒有醫生做過,溫主任爲了提高手術成功率,邀請楊教授協助。”
“楊教授也懂心臟外科?”
“何止是懂,聽說水平非常高,前不久在301做了很多冠脈搭橋。“
“他不是搞骨科的嗎?得過骨科金刀獎。”
“他現在聽說什麼都搞,跟曼因斯坦一樣,是個外科全能者。”
“不會吧!這麼厲害。”
“小聲點。”
逐漸龐大的隊伍來到病房,嬰兒被母親抱在懷裡,他的父母看着這一羣年輕醫生,心裡有點發毛,這一羣年輕醫生,帶頭的居然像個大學生一樣。
“你們?”
“這是楊教授,我們溫主任請來會診的,他要看看小朋友。”楚醫生介紹。
不會吧,這麼年輕的教授?
肯定又是冒充教授過來聽診心臟的,嬰兒的父母已經有經驗,他們知道自己孩子的病比較特殊,這些年輕醫生和實習醫生打着教授的旗號過來混個聽診的機會。
“中午有個教授也來聽過心臟呢。”嬰兒的母親驚訝地說。
立刻有個博士縮頭縮腦地躲到最後一排,生怕被家屬看到,中午就是他在聽診心臟,他是心血管內科的,當時聽診的時候,心外科的同學稱呼他爲教授,其實這是實習醫生和年輕醫生之間戲稱,某某主任或者某某教授。
楚醫生瞄了一眼人羣,他心裡已經知道怎麼回事,又是哪個小子沒經過他同意,混進來問病史查體。
“我們是教學醫院,這方面的事情會比較多,麻煩你們。”楚醫生只好解釋。
這對夫妻也沒辦法,這裡是全國最好的醫院,免不了被成爲教學對象,只是聽診心臟很麻煩,要解開孩子衣服,有時候孩子是醒的還會哭鬧。
這個什麼楊教授,也是來實習實習的吧,不過看這氣質氣場,搞得比真教授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