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脊柱外科年會召開之後,關於空間導向因子的發現很快傳向全世界。
這是醫學生物界的大事,作爲全球生物醫藥巨頭BG公司,立刻召開高層會議,以研究對策。
美國某棟摩天大樓裡。
橢圓形的會議桌圍着幾十個BG成員,有公司高管,也有科學家,他們神情緊張,正在翻閱手中的資料,這份資料是《醫學》網站的論文,當然這是英文版。
說醫學網站比醫學期刊更適合,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期刊。
看完論文後,他們臉上的表情各異,但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難掩驚訝與難以置信的神色。
怎麼可能呢?
幾個月前,他們看過楊平的論文,那時空間導向基因只是一個假設而已,怎麼這麼快假設變成了現實,這根本不符合科學發展的規律。
假設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假的,就算它是真的,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找到空間導向基因,而且還利用空間導向基因成功培育一塊肌肉。
在座的有很多是生物與醫學專業的頂尖科學家,以他們的經驗和掌握的知識來判斷,這是根本不可能的,這是違背科學規律的。
跟水變油和永動機一樣,是不可能的。
康納爾博士推了推眼鏡,他負責公司的幹細胞與器官克隆項目,同時,他也是下一屆諾貝爾獎呼聲最高的科學家,所以他最有發言權:“我認爲這很可能不是真的,科學史上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奇蹟,從一個假說到真正的科學發現,再到應用,他僅僅只用幾個月。”
“你們要知道,這件事情要分三個階段。”
“第一,提出假說。第二,找到假說中的空間導向基因。第三,利用空間導向基因培育器官。這三個階段,其中每一階段的完成都需要至少十年,而且需要投入巨大資金,即使這樣成功的概率非常小。”
“爲什麼會這樣,不用我解釋,科研需要在大量的試錯中前行。”
“前面有千萬條道路,其中可能全是錯誤的,也有可能有一條是正確。”
“這不是他們一個團隊的力量用幾個月時間可以完成的事情,這是科學,不是科幻,科學必須遵循它固有的規律,這些規律是客觀的,是無法被人爲改變的。”
康納爾博士開場白很悲觀,但同時又是樂觀的。
BG公司的鷹鉤鼻裡高揚皺了皺眉頭:“既然康納爾博士只是說可能是假的,那麼它還有可能是真的,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的運氣非常好,在你說的千萬條道路中,他正好找到那一條正確的。”
康納爾博士說:“我說可能,是因爲需要尊重科學規律,在沒有充分證據證明它是假的之前,沒人能夠說它是假的,即使它就是假的。”
“但是你覺得世界上有這樣的人嗎?他僅僅憑運氣,可以猜中近幾個月拉斯維加斯賭城所有骰子的點數?”
“如果伱認爲世界上有這樣的人,那麼你剛纔說的這種可能也是有的,我是個科學家,只能用科學語言說話。”
裡高揚點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他的論文卻已經發表,上面說得清清楚楚,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康納爾博士說:“從科學的角度,我不敢說百分之百是假的,但是我無法確定這個世界是否存在未知的某種超自然的力量。你看他的論文發表在什麼期刊上,它根本就不是嚴肅的學術期刊,甚至連期刊都算不上,只是一個自創的網絡平臺,這個可信度究竟有多高?”
“世界上假論文還少嗎?”另一個科學家海姆說,他是從事基因研究的。
“我也在想,這麼重要的科研成果,他爲什麼不發表在CNS上?他以前的文章不是發表在CNS上嗎?這明顯不符合邏輯。”海姆說出自己的質疑。
裡高揚覺得他們說的對但又不對:“他能夠在CNS上發表是13篇論文,說明他的能力完全沒有問題,絕對是世界等級科學家,像這樣一個科學家他有必要作假嗎?”
“如果是我,絕對不會去做這種傻事,我已經站在世界之巔,地位、名氣、金錢、美女召之即來,我何必搞臭自己?我是傻子嗎?”白髮羅爾夫調侃地說道。
“所以你永遠成不了科學家,最多隻是一個算是成功的偷窺者。”康納爾博士毫不留情,他對羅爾夫這種搞情報的很是看不起。
因爲公司很多科研成果都是羅爾夫用特殊手段搞來的,然後加以改進,堂而皇之使用,最後還用專利官司整死對方。
這些行爲對康納爾來說是一種恥辱,所以他不願意跟羅爾夫這種人爲伍。
“康納爾博士,能不能以後不要在大庭廣衆之下說我是偷窺者。”羅爾夫聳聳肩膀,對這個直爽的教授一點辦法也沒有。
“我會慎重考慮這個問題。”康納爾冷冷地說,惹來一片笑聲。
“康納爾博士,我們暫時不去理會偷窺者,迴歸正題,他爲什麼這麼做?要去造假?”裡高揚將話題拉回來。
“如果諸位認真的看一下科學,歷史會告訴你們,科學史並不光明磊落,造假、剽竊、打壓等等充斥着科學史。”
“科學家在取得成績之後,爲了突破自我,或者證明自我,很容易迷失,然後做出一些錯誤的舉動。”
“科學家是人,人就一定具有人性的弱點,這是每個人逃脫不了的。”
康納爾博士其實可以斷定,這個話題會像以前的一些鬧劇一樣煙消雲散。
“可是,在這個網絡期刊上發表論文的醫生都身份顯赫,比如曼因斯坦也在上面發表論文,報告自己脊髓損傷研究課題的最新成果,難道曼因斯坦跟一個造假者爲伍?”羅爾夫總想扳回一局。
“你總算說了一句智商正常的話,我也在想這個問題,爲什麼呢?爲了錢?曼因斯坦連我們的天價高薪都不在乎,會在乎他的錢?”康納爾也是充滿疑問。
“事情很簡單,我們複製他們的實驗,如果得出同樣的結論,那就是真的,如果誰也無法複製出同樣的結論,那就是假的,這麼簡單的事情,我們在這裡爭吵。”與BG公司合作的科學家,麻省理工大學幹細胞實驗室的麥蘭德教授有點不耐煩。
其實,BG公司的科學家大多不是它的僱傭職員,而是受它長期資助的各個高校和實驗室的教授。
“裡高揚,你告訴麥德蘭博士,爲什麼這樣也不一定行得通。”康納爾把問題推給裡高揚。
“爲了技術保密,我們很多技術根本不會發表論文,有些可以發表論文,也只是出於宣誓自己爲第一個發現者或發明者,這樣的論文往往只宣佈成果,不透露細節,甚至故意透露誤導性細節。至於人們的質疑,沒有關係,因爲到時新技術推出時真假自然顯現。”裡高揚向麥德蘭解釋。
這些教授一般還是比較單純,遠遠沒有裡高揚這樣資本大鱷狡猾兇殘。“原來這樣?你的意思是對方可能故意誤導我們導致實驗不能重複,最後不能重複的原因究竟是什麼,誰也搞不清?”麥德蘭博士覺得BG公司的事情太複雜。
“不過我們必須重複實驗,不管結果如何,這是必須的步驟。”康納爾總結說。
羅爾夫搖搖頭:“不是你說重複就可以重複,這個實驗室的主任是個狡猾的傢伙,我已經打聽清楚,如果要重複,必須獲取他們的基因啓動因子,這是實驗的關鍵,但是狡猾的傢伙要求申請重複者必須提供他們認爲有價值的技術去換取啓動因子。”
“他們認爲有價值的技術?”康納爾想罵人,這不是拱手送上自己的技術讓他一一挑選。
“這個傢伙是個腦子奇特的傢伙,他是日本的福永教授最器重的學生,也是楊平教授團隊專門負責幹細胞與克隆課題的專家。”羅爾夫說。
“福永的學生?你說的是那個唐混蛋,在我的實驗室3個月時間,讓我最得意的學生梅婭懷孕成爲單親母親。”
“我的學生差點跟他去中國,好在我及時發現陰謀。”
麻省理工大學幹細胞實驗室的麥德蘭博士氣憤地說,他一直記得這個卑鄙的小人。
“據我所知,好像你的學生是自願爲他做單身母親,而且她執意跟這個中國人走,但是被中國人勸阻才留下,我覺得這個中國人不錯,這次他可能因爲這段感情,允許你派遣梅婭去參觀。別人可沒這麼好的運氣。”羅爾夫好像知道很多。
麥德蘭教授的臉立刻紅起來,的確是這樣的,如果這樣說他會很沒面子。
“先生們,我們對楊教授助手的豔史毫無興趣,我只想問,我們該怎麼辦?”
裡高揚輕敲桌子。
如果跟進?那就是重新更換賽道,整個公司在以前賽道投入巨大的資源直接作廢,數千名科學家、二十多年時間、幾千億美金,這一切終將打水漂,重新跟在中國人的屁股後面,而且落後遠遠的。
這只是對過去損失的估算,如果要跟隨,從現在開始,要重新投資海量的資金、大量的人才,經歷漫長的、無休止的試錯,最終可能成功,但也可能一敗塗地。
如果成功,對方已經跑出很遠。
康納爾博士說:“我覺得現在要做兩件事,覈實真假與重複實驗。”
羅爾夫接着說:“依我看,我們應該把楊平和他的實驗室列爲特殊關注對象,拿到他們所有數據,我們聚集精英進行分析,如果是假的,我們就放棄,如果是真的,我們就在他們的數據基礎上開始研究,這比從頭開始好吧。”
裡高揚有點猶豫的樣子:“羅爾夫,這樣不好吧?”
羅爾夫冷笑:“我們不是經常幹這種事情嗎?這是我們最擅長的,今天這種會議你沒必要裝。”
裡高揚咳嗽幾聲:“羅爾夫先生,有些事情不用說得這麼直白,這會讓大家很難堪。”
“既然這樣,那就當我沒說,你們討論吧。”羅爾夫準備撂挑子。
裡高揚緊皺眉頭,表情嚴肅,臉上毫無猶豫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果決的神色:“羅爾夫先生,你說得對,我覺得你的意見可操作性最強,立即開啓對他最強的情報工作,獲取所有數據,不惜一切手段。”
康納爾博士冷笑:“你們一點都不懂科學,把事情想的太簡單,我現在清楚的告訴你們吧,不管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我們都已經很被動。”
“你們可能不知道,如果一切是真的,這裡面的數據有多麼龐大!”
“因爲它實在是太超前,我們任何人都不具備這方面的經驗,即使你們能夠拿到數據,沒有他本人的參與,我們至少要幾年時間完成數據分析,這才得出真假。”
“這只是鑑定真假,如果是假的,後面沒有什麼可說的。如果是真的,我們麻煩了,要分析掌握消化這些數據,我們需要龐大的團隊,而且大概需要五年時間。”
“怎麼可能呢?”
羅爾夫覺得康納爾是絆腳石,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還開什麼會議。
“我感到非常遺憾,作爲公司的高管,你們竟然如此的白癡!”
“我很難告訴你分析這些數據的難度,但是我告訴你一個例子。如果非洲某個國家的大學工程師拿到了波音公司最先進飛機的全部數據,你告訴我他們要多久才能造出一架波音飛機?”
康納爾的語氣十分犀利。
在場的所有人頓時傻眼,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人反駁。
“因爲我們走的路線跟他完全不一樣,在座的各位根本沒人擁有這樣的經驗,我們要重新進行自我培訓,才能沿着他的路線前進,這是一個艱苦的過程。”
那怎麼辦?
裡高揚再次陷入爲難。
他從未有這樣被動,從未這樣爲難過。
“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將他挖到我們公司來,這是唯一的方法。”
“可是他已經拒絕。”
羅爾夫這時再次發出冷笑:“他拒絕是他的事情,我們一定要聽他的嗎?”
康納爾用藐視的目光看着羅爾夫:“之前我說的是建立在一切是真的,幸運的事,這件事是真的可能性無限接近與零,沒人可以猜中拉斯維加斯堵城幾個月所以骰字的點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