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陰謀還是陽謀, 如果少了夜色的掩護就會顯得蒼白無力,所以一切的罪惡都來源於夜的誘惑……
“你向我保證過此事萬無一失的,結果怎麼樣?哼!”刻意壓低的聲音彷彿與周圍幽暗的環境融爲一體。
“我想我們是低估了那個人, 沒想到他竟然會在最後反將一軍。”另一個聲音帶着一絲陰冷之意。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男人的聲音中帶着一絲隱藏的焦慮, “他已經開始懷疑我們了。”
“如今之計我們也來個將計就計。”
“哦?怎麼個將計就計?”
“他想要抓我們的把柄, 我們就讓他抓, 不過——”陰冷的聲線中透出一絲笑意。
“你是說……找一個替罪羊?”
“我想王爺心中應該已經有人選了。”
被稱爲“王爺”的男人似有一些猶豫, 畢竟……
“王爺,你顧手足之情,他們可就不一定了。”男人遊說着, 聲音中帶着一絲蠱惑意味。
“你能保證這次不像上次那樣失敗?”男人開始動搖,畢竟那個位子的誘惑力太大了。
“這次的棋子可是精挑細選的, ”男人輕笑道, “王爺大可放心!”
“好, 就按你說的去做!”
清冷的月光在地上灑下一片銀輝,兩道頎長的身影在短暫的接觸後朝不同的方向離去, 留下只是一地銀輝。
……
“唔……”輕吟一聲,四葉緩緩睜開眼,透過窗紙的陽光在房間中灑下一地斑駁,伸手揉了揉眼,打了個哈欠, 赤足準備下地, 還沒等她的腳落地, 就覺腰上一緊, 一道溫熱的氣息在頸間徘徊, “地上涼,穿了鞋在下地。”
四葉低頭看了一眼橫在自己腰間的手臂, 眯了眯眼,伸出兩指——狠狠一掐,身後傳來一聲抽氣聲,橫在腰上的手也收了回去,接着便是十分哀怨的一道聲音,“你這是謀殺親夫!”
四葉回頭,上下打量了一下身後人,半敞的白色衣襟中鎖骨清晰可見,一頭青絲順滑地披在肩頭,白的清冷,黑的妖嬈,加起來就是一個詞——“妖孽”!看了半晌,四葉挑挑眉,眼底分明寫着幾個字:誰是親夫?
碧月昡無奈地搖搖頭,他已經墮落到犧牲美色的地步,但……效果還是不怎麼樣,自從那次後四葉就很少跟他說話,每天說過的話最多也不超過三句話,而且大部分是“哦”“嗯”這樣無任何意義的話,這幾天他想盡了各種辦法讓四葉開口,但似乎都失敗了,最後無奈之下他採用了夜襲這種不入流的辦法,哪怕是罵他幾句也成啊,她這樣不說話他心裡着實堵得慌。於是,在一個月黑風高……不對,是一個月色繚繞的夜晚,他悄悄潛入四葉的房中,還沒等他一親芳澤,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架在了他的脖頸處,這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還有什麼比自己送的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更諷刺的事?但他畢竟是有功夫底子的,手腕翻轉間已輕鬆奪下匕首扔到一邊。微弱的燈光下,他看着微微眯起眼的四葉,有瞬間的猶豫,但就在瞬間中情勢發生了大逆轉,四葉看準這個機會一腳把他蹬下了牀。
恨恨地躺在冰涼的地上,碧月昡心中的淒涼其實三言兩語能道盡……但下一秒他的哀怨便立即昇華爲竊喜,因爲一件東西從天而降蓋在了他身上,低頭一看正是一牀被褥,嘴角漸漸浮現一絲笑意,他看向牀上背對着他的人影枕着自己胳膊緩緩入睡,至於他最後是怎麼到牀上的?噓,這是個秘密!
碧月昡在牀上無限哀怨,四葉起身穿了鞋下牀,背對着他的臉上隱隱有些笑意,看他能忍到什麼時候?
兩人洗漱完畢後已近辰時,綠兒端來的飯菜已整齊地擺在桌上,當然這頓朝食也是在壓抑的沉默中進行的。
“等一下,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放下碗筷,碧月昡說出了這麼一句帶着詢問語氣的陳述句。
四葉微微擡眸,看了一眼碧月昡,良久緩緩點頭,就在她點頭的瞬間她分明看到了某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
一輛精緻的馬車行駛在路上,出了城門後緩緩駛向西邊。
坐在馬車中,四葉透過窗外看周圍的景色,現已近深秋,百花衰敗樹木凋零,整個景色從骨子裡透出一股清冷的味道,越往西走,這種清冷的感覺便越明顯,微微側頭看着一路上都沉默的碧月昡,也是一副清冷的樣子。
碧月昡微微擡眸,恰好與四葉來不及收回的視線相撞,挑眉道:“看自己夫君用不着這麼偷偷摸摸的。”
四葉白了他一眼轉頭繼續看窗外的景色,而此時窗外的景色已不是清冷而是蕭索了,微微皺眉,她有些疑惑碧月昡帶她來的究竟是什麼地方?或許她不該輕易地答應他的。
看出四葉的遲疑,碧月昡輕移身子坐到她身邊輕笑道:“現在纔想起後悔是不是晚了,你就不怕我把你賣了?”
碧月昡的冷笑話沒有得到四葉的共鳴,帶着一絲鄙視地看了一眼他後四葉往旁邊移了一下身子,碧月昡跟着移,再移,再跟……就這樣四葉幾乎在車內移了一週,但碧月昡還是緊緊地挨着她,無奈她只好放棄如此幼稚的做法,任由那人越挨越近……
感受着身側人的平靜的氣息,碧月昡猶豫着緩緩伸手將四葉攬至懷中,感受到四葉一瞬間的僵硬,他低聲道:“就一會兒……讓我多感受一下你在我身旁的感覺……”
帶着一絲懇求的語氣讓四葉心一軟,她緩緩放鬆了身體,任由碧月昡將自己緊緊環住,一瞬間,她彷彿回到了初次見到這個人的時候,那是的他還是小小的少年,她看到他第一眼時他躲在灌木叢在哭,等她意識到時她已上前抱住了那個小小的他,他起先也是掙扎的,但最後還是溫順地在她懷中無聲哭泣……那個小小少年如今長大了,卻也變得有些遙遠,仇恨當真不可以放下嗎?她在心底這樣問自己,卻始終沒有答案……
馬車緩緩停下,碧月昡下了車後向着四葉伸出一隻手,“下來。”
四葉把手搭在碧月昡的手中,微一借力,跳下馬車,剛一下馬車她便被眼前的景色震住了,碧月昡抖開一件狐裘披風披在她肩頭,笑道:“美嗎?”
四葉下意識地答了句“美”,待她醒悟過來後狠狠瞪了碧月昡一眼,後者卻是滿臉的笑意。
但此時的四葉已顧不上與碧月昡計較,她的心完全被這片景色吸引住了,火一般紅豔的梅花盛開在白雪皚皚中,妖豔一般的紅點綴着鋪天蓋地的白,這簡直是人間仙境!
爲什麼這個地方會有雪?四葉轉頭看着碧月昡,眼中明明白白表達着自己的疑惑。
碧月昡伸手替四葉將披風上的帽子戴上,這樣一來四葉一張臉有大半都埋在毛茸茸的狐毛中,牽着四葉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腳下咯吱咯吱的聲音以及微微陷入的感覺都讓四葉興奮,她雖是出生在北方,但這樣厚這樣純白的雪她也是第一次見,看着四葉紅紅的小臉,碧月昡寵溺一笑道:“喜歡這裡嗎?”
四葉點點頭,走到一株梅樹下,近距離之下的紅梅少了幾分妖豔卻多了幾分嫵媚。碧月昡伸手摺下一株紅梅遞給四葉,她接了過去細細摩挲着紅梅的花瓣,火焰一般溫暖的顏色之下卻是冰冷的觸感。
牽着四葉繼續往前走,一座亭子矗立在梅花叢中,不突兀卻有些孤寂。感覺到攥着自己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四葉側首看向碧月昡,清晰地看見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悲慼,緩緩回握住那隻手,四葉看着那座亭子,心中已經明瞭這裡是什麼地方了。
碧月昡拉着四葉踏上那座亭子,亭中央矗立着一塊玄色石碑,上面雕刻着一株嬌豔盛開的梅花,伸出手拂去石碑上飄落的雪花,碧月昡聲音平穩道:“孃親最愛梅花,所以我特地尋了這座寒谷種滿了梅樹來安葬她。她是那麼的愛那個人,死後卻不能入那個男人的皇陵,我知道孃親定是不甘的,所以我總有一天要讓她風風光光地入皇陵。”
四葉輕輕偎向碧月昡,伸出手緩緩覆上石碑上的那隻手,淡淡道:“你可想過,你孃親要的到底是什麼,她真的不甘嗎?”
碧月昡轉頭看着四葉,眼底一片茫然,“孃親怎麼會不恨那個男人呢?是那個男人捨棄了她,不是嗎?”
四葉搖頭,看向四周盛開的紅梅,“如果是我,我寧願與我最愛的人共同葬與這個寒谷,而不願入那冷冰冰的皇陵;如果是我,我不會恨那個我用生命去愛的那個男人!”
最後一句話,四葉是看着碧月昡的眼睛一字一句說出來的。碧月昡渾身一震,他看着眼前的人,眼底有驚訝有掙扎……但更多是濃濃的疑惑,“我不懂……”
四葉苦笑着轉身,看着滿谷的紅梅,彷彿看見一個妖嬈的女子在起舞……他總有一天會懂的,對嗎?這句話似說與那個女子,也似說與她自己……
……
“王爺,泰王府的側妃想見您。”
碧月昀有些意外地挑挑眉,他看了一眼身側的黑影,緩緩道:“知道了,讓她進來。”
“上此在牢裡沒看仔細,今天我倒要瞧瞧是什麼樣的絕色能迷得住你的寶貝弟弟。”
碧月昀撇他了一眼道:“我想你會失望的。”
恰在此時,書房的門緩緩打開,黑影看着走進來的人,微微皺眉,怎麼是個醜丫頭,還他白激動一場。
四葉看見屋內還有別的人微微有些猶豫,碧月昀開口道:“無妨,有事就說吧。”
四葉看了一眼黑影后立即調轉視線看着碧月昀,深吸一口氣道:“關於那件事,我反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