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載着四葉晃晃悠悠行到了柔然與碧月交接的一個鎮上——七曜鎮。傳說天上的七星使曾經降臨到此鎮, 並給這個原本破舊不堪的小鎮帶來了生機與繁榮,因此爲了紀念七星使小鎮便更名爲七曜鎮。當然這種傳說往往都是難以考究的,真假什麼的人們也不在乎, 只是有了這個傳說慕名而來的人也就越來越多, 小鎮也就逐漸繁榮。這就好比四葉以前生活的那個時代, 多個地方不惜敕巨資爭一個已經作古幾百年的人的故鄉、墳墓什麼的, 爲的什麼, 不過就是那跟隨名氣接踵而來的利益嘛。
四葉掀開一點點簾縫往外看,街道雖比不上月照城的寬闊卻也不顯小氣,街邊的叫賣聲混合着討價還價的聲音, 嘈雜卻自有一番生氣。來來往往的人都是異族打扮——上身都是短襟長袍,齊腰勒着一根鹿皮寬腰帶, 下身則男女不同, 男的多是長褲馬靴, 而女的則是短裙馬靴,走起路來颯颯有風。
馬車緩緩停到一家布衣作坊前, 雪蓮跳下馬車,很快便帶着兩套柔然的女裝上車,拿出其中一套湖藍的扔給四葉,“穿上它。”
四葉拿過衣服看了看,然後脫去身上的那套藍布衣裙換上, 齊腰的長髮用牛皮筋綁了個馬尾在腦後。回頭一看, 就見雪蓮仍舊一身雪白的, 過長的頭髮在頭頂用髮箍盤了起來, 眉眼之中倒多了一絲英氣。
約莫行了幾裡後, 馬車停在了一家地理位置比較偏僻的院落前,四葉下了馬車擡頭一看, 烏木的牌匾上無一字,只在右下角的位置淺淺刻着一朵花,眯了眯眼仔細一看,那朵花竟然是彼岸花,難道……
“這是我們修羅門在這兒聯絡點。”雪蓮解釋道,伸手在厚重的松木門上敲了幾下,三長兩短很有規律。片刻,門開了一條縫,露出一雙眼睛。
四葉忍不住吐槽:不會是要對暗號吧。
這個念頭剛在她腦中閃過,就聽門裡傳來喑啞的聲音,“奈何橋上。”
雪蓮沉着應對,“修羅普渡。”
然後那扇門緩緩打開,站在門邊的是一個乾瘦的老頭,他看了一眼雪蓮恭敬道:“少主人。”
四葉傻眼了,乖乖,還是個有身份的主兒!
見她沒跟上,雪蓮回頭疑惑道:“你怎麼不跟上?”
“我剛纔什麼都沒聽見也什麼都沒看見,你們不可以殺人滅口。”四葉連忙道,心說我可不想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沒了。
雪蓮聽了,撲哧一聲笑道:“你以爲這是閻王殿啊,雖然我們是殺手但也是有原則的,目前還沒有人要買你的命。”
四葉徹底黑線,這句話的潛臺詞不就是如果有人買我的命那我就覺得活不過明天?
“你把我帶了這個地方還讓我知道了暗號難道就不怕我說出去?”
雪蓮愣了一愣,一拍掌——“聽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該殺了你。”
四葉立馬防備道:“你們不是有原則的嗎?”
見她如臨大敵的樣子,雪蓮一下樂了,“好了,跟你說笑呢,這個地方和暗號都是不固定的,即使被你知道了,過幾日就會立即更換的。”
這就是傳說中的動態密碼嗎?四葉忍不住再次吐槽。
……
夜晚,四葉被安排在了西面的一間房中,隔壁便是雪蓮的房間,當然她的房間是被五道鎖鎖住的,同時被鎖住的還有兩面窗戶,所以精確的講——這是一件長的像客房的牢房。
仰面躺在牀上,四葉直直看着牀頂一點睡意都沒有。有些事她還是有些想不通的,她現在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爲什麼還會有人處心積慮地把她抓來,想用她威脅碧月昡?那抓她的人未免太過幼稚了,一個相當於棄婦身份的女人怎麼有如此大的利用價值,想不通,想不通……
半睡半醒中,門外隱隱傳來異響,四葉一驚忙下牀順着門縫往外敲,就見院中似乎有兩方人馬正在對峙,一方爲首的正是白衣顯眼的雪蓮,而另一方則是齊刷刷地標準的夜行衣打扮。兩方人馬在院中相持不下,整個院落刀光劍影。四葉縮了縮身子,心說這批黑衣人不是衝着她來的吧?不知道是惡意的善意的?
正看的出神的四葉忽然聽見身後似乎有響動聲,她沒有立即回頭只是凝神傾聽,身後的聲響越來越近,地面上赫然出現一道影子。吞了吞口水,四葉握了握拳準備找準時機來個突襲。那道人影越來越近,四葉猛然一轉身,對着那人就是一拳頭,然後飛快地又是一個側踢——只可惜拳頭被人截住,提向半空的腳也被人格擋住,於是乎她整個人單足站在原地,眼看着就要維持不住平衡了。
“四葉姐,是我!”熟悉的聲音自那人的敷面的黑紗下傳來,四葉一聽,身子一鬆整個人就向那人倒去——當然被接了個正着。
將四葉扶正,來人扯下面紗,一雙黑眸帶着些許笑意,“四葉姐,我來救你了。”誰知,四葉一個巴掌呼了上去,“你想嚇死我啊,不會出個聲啊!”
揉揉後腦勺,綠兒有些委屈道:“我一時沒注意嘛。”
見綠兒一臉委屈,四葉也有些過意不去,遂伸手替她揉了兩下道:“我太緊張了,沒打疼吧?”
綠兒笑了笑,“沒事,四葉姐,我們趕快走吧。”
跟着綠兒從一扇被破壞的窗戶出去,四葉看了一眼前院打的正火熱的兩方人,問道:“那些黑衣人是我們的人?”
綠兒“嗯”了一聲,拉着四葉跳出院牆,匆匆向西邊奔去,“接應的人在那邊,我們得快點!”
接應的人?四葉的心冷不丁一顫,會是他嗎?
兩人在夜色中奔行了半盞茶的時間,突然四周傳出其他的腳步聲,四葉就感覺綠兒拉着她的手微微一僵,然後加快了腳步。箭矢破空之聲自她身後傳來,綠兒一把將她拽向身後,抽劍一揮,箭矢立即斷成兩截掉落在地,但這並不是結束。很快的,更密集的箭矢自空中射來,綠兒拉着四葉不斷揮劍阻擋,最後兩人退到了一條的幽深的小巷中。四葉立即明白那些人並不是想將她們置之死地,而是想活捉她們,這些人會是抓她的那個人派來的嗎?
她們退到小巷中後,漫天的箭矢立即停止,綠兒握緊手中的劍冷眼看着巷口涌來的一羣黑衣人,低聲道:“四葉姐,你先走!”
“不行,我不能放你一個人在這兒!”四葉搖頭。
綠兒急道:“四葉姐,這些人不是衝着我來的,而且那些箭分明是去了箭頭的,我不會有事的。”
那些黑衣人漸漸逼近,四葉知道現在不是爭論的時候,不然她們兩個人一個都走不不了。“你答應我會活着!”四葉正色道。
“我答應你。”綠兒扯出一抹笑容,“四葉姐,快走吧,有人在等着你呢!”
四葉看了一眼綠兒,向小巷深處跑去,她也沒有把握這條巷子是否是死巷,如果真是死巷也只能說她的運氣太背了。身後的打鬥聲讓她忍不住想回頭看,但她拼命忍着奮力往前跑,這種時候絕對不能感情用事,她不能成爲綠兒的累贅。她拼命的跑,卻怎麼也沒有盡頭,身後的打鬥聲也越來越遠,身體也越來越疲憊,忽然,眼前黑影一閃,兩三個黑衣人立在她眼前擋住了去路。
握着綠兒塞給她的匕首,四葉看着眼前幾個黑衣人,計算着自己成功脫逃的機率——答案爲零!但她還是想賭一把,於是她緩緩舉起匕首,那幾個黑衣人立即擺出防備的姿勢,不過當他們看見那把匕首的方向不是衝着他們而是衝着四葉時,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讓開,不然你就帶着我屍體去見你們的主子!”四葉冷聲道,她在賭,賭那個背後之人是否要她的命。
那幾個黑衣人被四葉的舉動弄了個措手不及,其中一個啞着嗓子道:“放下匕首!”
他一開口,四葉便知道自己賭贏了,她拿着匕首緩緩向前,那幾個黑衣人便緩緩退後,他們之間始終維持一定的距離。走過一個轉彎,巷口赫然出現在眼前,那幾個黑衣人也停下了腳步,“放下匕首跟我們走,我們就放了那個女人。”
四葉握着匕首的手微微一抖,難道綠兒被抓了,再一想似乎有些不對,如果綠兒被抓了那現在在這裡就不只有他們幾個了,她眯了眯眼手上的匕首微微下壓,空氣中隱隱散發出一絲血腥味,那幾個黑衣人立即退後幾步道:“停下來!”
四葉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冷眼看着他們道:“讓開!”
那幾個黑衣人似有些猶豫,但四葉手上一有了動作,他們立即讓開了些位置。舉着匕首從他們身側走過,四葉始終面向着他們一步一步往後退,直到退出安全範圍後她連忙轉身就跑。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她知道那幾個黑衣人不消片刻就會追過來,於是她不斷在小巷中穿梭,只希望能拖延一點時間。身體漸漸不支,她的速度也慢了下來,就這樣又跑了片刻,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她一驚連忙舉起匕首架在脖頸處回身道:“別過來,在過來我就劃下去!”
那人影果然停住,然後是近乎嘆息的一聲,“玥兒。”
“咣噹”一聲,匕首掉落在地,四葉愣愣地看着眼前人緩緩向她走進,一張如玉的容顏在月光下漸漸清晰,這一刻她才知道這張容顏已深深印在了她的心上。
“娘子,爲夫來接你了。”緩緩勾起一側脣角,碧月昡輕輕將四葉擁進懷裡,“對不起,我來晚了……”
只一句,四葉的淚再也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