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寒光的匕首在衆人眼前劃過一道銀色的光芒沒入男人的胸口, 同時冷夫人輕哼一聲軟軟躺在地上,一絲殷紅自嘴角蜿蜒而下。
“乳孃——”碧月昡奔上前扶起冷夫人,看着她胸口處緩緩滲出的深紅, 黑眸閃過一絲不解但更多的是哀傷。
“你竟然……沒有受我的……暗示……”澹臺明有氣無力道, 胸口處赫然是冷夫人手中的匕首。在她刺向琰帝的一瞬間手腕一抖, 那把匕首便斜斜飛向澹臺明, 他萬萬沒有想到那把匕首理應插在琰帝胸口處的匕首此時竟插在他自己的胸口處。
躺在碧月昡懷中的冷夫人冷冷一笑道:“別忘了我也是柔然皇室, 你會的我豈能不會?”
冷夫人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皆是一驚,碧月昡更是滿臉不可置信, “乳孃,你在說什麼?”
碧月昀在一旁看着, 向上前卻感覺被人拉了一把, 回頭就見黑影立在身後對他搖了搖頭, 他看了一眼身側一臉凝重卻沒有絲毫驚訝神情的琰帝,微微一愣, 原來這個男人什麼都知道,那他這些年的努力豈不是就是一個笑話,想到這兒他悽然一笑,真不知道他一直在堅持什麼,爲了這個可笑的復仇計劃他與他唯一的弟弟反目成仇, 到最後卻是這麼個結果?忽而一片溫熱覆上他的手, 他側首看着眸中盡是擔憂之色的黑影, 緩緩勾脣, 至少還有他在身旁……
冷夫人緩緩伸出手輕撫碧月昡的臉, 眸中淡淡淚光,“不要怪乳孃, 好嗎?”
碧月昡微微垂眸,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你竟然……背叛柔然?”澹臺明嘶吼道。
冷夫人側首看着澹臺明,聲音平穩道:“我欠柔然的已於十幾年前還清,現在的我只爲我們的昡兒而活。”
十幾年前?碧月昡有些茫然地看向冷夫人,“乳孃,十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冷夫人沉默了半響,看向一旁的琰帝,有些動容道:“當年害死娘娘的人是我!”
碧月昡身體猛然一震,一雙黑眸閃過無數情緒,“乳孃……”
“聽我說,”冷夫人伸手按住碧月昡的脣,輕道,“當年陷害娘娘與烏恆通敵的便是我。”
“爲什麼?”碧月昡聲線不穩道。
“我當時是柔然的第十七公主,我父皇共有二十一個兒子和三十三個女兒,我這個公主是可有可無的,爲了我唯一的親弟弟,我母妃跪下來求我來碧月當細作,機緣巧合之下我入了宮成了娘娘身邊的侍女。以後的事你應該能猜出來,那年烏恆與碧月之間的一場戰事在所難免,我收到母妃的信,她要我在宮中製造混亂以拖延戰事,目的是爲了讓碧月打敗而我們柔然則趁虛而入,只可惜……”冷夫人擡眸看向碧月昡,微微一笑道,“娘娘太聰明瞭,她識破了我計謀,最後甘願一死來換取這場戰爭的勝利。”
四葉在一旁聽着,突然覺得冷夫人還有事隱瞞,望了一眼旁邊神情複雜的琰帝,她心中微微一動,難道……
“那封作爲娘娘通敵的罪證是我放在娘娘寢宮的,我是罪人,今日一死反倒解脫了。”冷夫人緩緩閉眼,脣邊是一抹釋然的笑意。
“你以爲你死了就可以解脫了,你休想!你死了也是柔然的罪人!”澹臺明拼盡全力怒吼道。
冷夫人睜開眼看了一眼滿眼恨意的澹臺明,搖搖頭道:“我澹臺青唯一的罪孽就是害了帶我如姐妹的娘娘,我一時糊塗啊,卻沒想害死了娘娘,我自知罪孽深重也不敢奢望娘娘的原諒,但我唯一遺憾的便是沒有看到我的昡兒登基爲帝。”
澹臺明聽到冷夫人的這番話後已是雙目盡赤,他掙扎着起身拔出胸口的匕首一步一步地向琰帝走去,“若不是這個女人,我纔不會輸,不會輸!”可他還沒接近琰帝便已被侍衛拿下,恨恨地看着琰帝,張口吐出一口血之後倒地不起。
冷夫人看着澹臺明,眼角隱隱有些溼潤,她緩緩轉過頭看着琰帝,悽然一笑道:“陛下一直都知道是我,爲什麼還留我到現在,就是當年我帶着昡兒離宮也是陛下默許的,對不對?”
琰帝緩緩垂下的眸中有一絲脆弱一閃而過,“是她求的朕。”
冷夫人微怔,而後脣邊緩緩綻開一個悽苦的笑容,“娘娘她……爲什麼不恨我呢?”
這句話沒人能回答,那個凌霜傲雪般堅強卻又脆弱的女子永遠也不可能回答。
冷夫人幾乎眷戀地看着神情悲痛的碧月昡,勾脣道:“我會下去親自向娘娘請罪的。”語音剛落,她手中寒光一閃,一根銀簪沒入胸膛,在衣襟上綻放出一朵妖豔的血花,手無力地垂下,她最後看了一眼她這一生唯一愛過的男人,緩緩閉眼……娘娘,我來了……
經歷過無數死亡的四葉從沒有向今天這樣感傷,對冷夫人她是恨的,但這一刻她覺得這個女人是這般可憐,她最後一眼中的深情四葉看得分明,或許正是這一點梅妃才輕易地原諒了她。
碧月昡呆呆地抱着冷夫人漸漸變涼的身體,喃喃道:“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四葉不忍心上前一步,跪在他面前用手捧着他的臉,輕輕道:“想哭就哭出來。”
將頭埋在四葉肩頭,碧月昡的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脆弱,“孃親的仇報了,爲什麼我一點也不高興,爲什麼?”
輕拍着碧月昡的背,四葉柔聲道:“她是你乳孃,不管她曾經做過什麼,她對你都是真的。”
低頭看着彷彿睡着般的冷夫人,四葉又道:“我陪你把她葬在寒谷你孃親的墓旁,好嗎?”
碧月昡微微點點了頭,不自覺抱緊了冷夫人的軀體……
一直在一旁旁觀的上官皇后的眸底微微有些冷意,她沒想到這麼多年之後梅妃這個案子會被翻案,保不準皇上會因爲愧疚而立梅妃的兩個孩子爲儲君,這種事她絕對不允許!
琰帝的眉宇之間隱隱有些倦意,羅忝適時上前道:“皇上,是否擺駕回宮?”
擺擺手,琰帝看了一眼這混亂場面,淡淡出聲道:“柔然國主蓄意刺殺朕,泰王府冷氏救駕而死,追封冷氏爲一等誥命夫人,另外——”微微頓了頓,琰帝看了一眼碧月昡,“當年梅妃的案子朕將親自平反,梅妃的遺體擇日入皇陵,並追封梅妃爲德嫺皇后。”
“皇上——”上官皇后厲聲道,“皇上覺得這對臣妾公平嗎?”
琰帝冷冷看了一眼上官皇后道:“你做的事你自己清楚,你還要朕給你‘公平’?”
上官皇后驚懼地退後一步,她身後的大宮女連忙上前扶住她,擔憂道:“娘娘?”
咬咬脣,上官皇后扶着大宮女微微喘氣,琰帝剛纔的那一眼中分明有了殺意,她知道只要她在做錯一次,可能就離死不遠了,這個男人的柔情永遠都屬於那個女人,活着的時候是就連死了也是。
碧月昡抱着冷夫人的屍體站起身,聲音平靜道:“孃親稀罕的不是入皇陵也不是那無用的封號,她唯一的希望或許只是在梅樹下爲她心愛的人再舞上一曲。”
琰帝微怔,看着碧月昡語氣不穩道:“那朕……”
“有空去寒谷看看孃親吧,我想她會高興的。”淡淡留下這句話,碧月昡抱着冷夫人的屍體緩緩向外走,四葉猶豫了一下小跑跟上,但沒走幾步便被兩把刀擋住了去路,碧月昡擡眸看着眼前的刀,冷道:“讓開!”
“他們只會聽本王的話。”一道陰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碧月昡回頭看着緩緩走出人羣的男人,微微眯眼道:“碧月旭,你想幹什麼?”
臉上隱隱有些得意的碧月旭看着他,笑道:“本王想幹什麼,你們會不懂?”
“旭兒,串通澹臺明是你?”琰帝低喝道。
碧月旭緩緩轉頭,表情有瞬間的扭曲,“父皇,你總是對我這麼不公平,我是你的長子卻也是你最不喜歡的一個兒子,我不使手段的話,那個位置永遠不會屬於我!”
“旭兒,朕對你很失望!”琰帝表情沉痛道。
“過了今天,就沒有會對我這麼說了,我等這一天已經太久了!”碧月旭陰測測道,伸手一招,數十個帶刀士兵將衆人團團圍住。
“旭兒,憑這些人你覺得能困住我們嗎?”琰帝沉聲道。
冷冷一笑,碧月旭頗爲得意道:“城外駐紮着澹臺數萬大軍,現在估計已經快攻到城了。”
“旭兒,你——”
“父皇,省省力氣吧,還不如趁現在寫詔書,等到兵臨城下可就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