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被押走,四葉冷冷看着這場生死,原本應該麻木的心卻有些異樣,早該習慣的不是嗎?可是這個女人是因爲她而死的,如果沒有她或許她就不會死,或許……
那個叫順子男人抱着屍體走過來,撲通一聲跪下,“多謝姑娘!”
四葉愣愣地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男子,古人常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如今這個古代男兒卻跪在自己面前……她澀澀道:“如果不是因……”
冷懷意打斷四葉的話,對順子道:“好生安葬她,王府不會虧待你們的。”
順子搖搖晃晃地抱着心愛人的屍體跟着王府的管家也就是剛纔攔他的老人離去。
四葉苦笑道:“你爲何不讓我說完,明明那個女子是因爲我……才……”
冷懷意看着她半晌道:“告訴他又如何?”
四葉一怔。
“告訴他,只能讓他更痛苦,換做是你,你願意知道自己的心上人的生命在別人眼裡不值一提?還是讓他找你報仇,你就能安心嗎?”冷懷意清潤的嗓音不帶一絲情感,卻讓四葉感受到濃濃的悲傷……
“好了,我本來是想帶你見一個人的,沒想到卻遇到這種事。”
冷懷意挑開話題,拉着四葉轉身……眼前的男子一襲白衣,墨竹纏繞的衣襬在風中劃出一道黑白翻滾的波浪……視線上移,同樣墨竹點綴的衣襟……再往上,一張溫潤如玉的面容,鳳眼微挑,薄脣含笑……
四葉立即傻了,眼前的人……怎會?
不可置信地揉揉眼,那人的笑意似乎更深了。
“呃,這是我朝的祭師大人。”完全像個局外人的冷懷意不滿被冷落,插嘴道。
四葉張大了嘴卻發不出聲音,祭師?見鬼!爲什麼這個人……這個人會跟那個人擁有一模一樣的臉?不可能,一定能是她的錯覺。於是,她狠狠閉上眼再睜開,眼前還是那張如噩夢般的臉……再閉,再睜,還是那張臉……唯一不同的就是那張臉的笑意越來越深。
冷懷意看着這兩人的“眉來眼去”心中一陣不舒坦,狠狠咳嗽了兩聲道:“歐陽大人是今日纔回京的。”
哦買噶,連姓也一樣!?四葉有點暈,仔細想想,那個人不可能出現在這裡……嗯……應該不會……
“玥兒。”帶着一絲笑意的輕柔嗓音響起。
看吧,我就是不可能是那個人……那個人纔不會叫我……呃……玥兒?!
四葉猛然擡頭,看着眼前的男子,滿臉的不可置信。
男子笑了笑,道:“怎麼連我都不認識了?”
眼眶微紅的四葉連蹦帶跳地抱住男子,即使是夢也無所謂了……
冷懷意鐵青着臉就想將兩人分開,但想了想忍了下來,聲音冷硬道:“你們認識?”
男子輕撫着四葉,看了看臉色不好的冷懷意,挑挑眉,道:“從小就認識。”
冷懷意更加不爽了,什麼叫從小,這人都一把年紀了還學人家老牛吃嫩草……呃,雖然這人的臉看起來只有三十不到的樣子,但……兩人擁抱的畫面實在刺眼的很。
好不容易將情緒穩定下來的四葉臉紅紅的退出男子的懷抱,心說自己都這麼大了還跟個孩子似的哭鼻子,還好沒被玉麒……“欸?麒兒?”
玉麒瞪着雙墨玉的瞳兒,撇撇嘴道:“娘娘不乖,跟別的怪叔叔抱抱!”
四葉老臉一紅,惱怒道:“麒兒,胡說什麼?”
“就是嘛,麒兒比較喜歡娘娘跟冷叔抱抱。”
騰地——四葉血流上涌,一張臉堪比關公。
原本臉色很臭的冷懷意摸摸玉麒的頭,心說看來平常沒白疼這小子一場,關鍵時刻還是挺有些見地的。
一旁綠兒尷尬不已,原本她帶着玉麒來找冷懷意的,誰知卻碰上這麼尷尬的場面,哎呀,不知道她事後會不會被四葉姐滅口啊……她好怕怕。
白衣男子看了看充滿的敵意的玉麒,笑道:“小傢伙叫什麼名字啊?”
玉麒眯了眯眼,心說這個怪叔叔跟娘娘有些像哦。
見玉麒不回答,四葉忙道:“麒兒,怎麼這麼不聽話,來,叫姥爺?”
“姥爺!?”兩道迥然不同的聲線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有了非同一般的效果。
四葉掏掏耳朵,斜睨製造噪音的罪魁禍首之一,心說你個死丫頭想把我震聾了啊。
而另一個罪魁禍首則維持一副傻兮兮的表情,在“祖孫”三代人之間來回移動視線,怎麼看都覺得不可思議。
歐陽皓笑得好不愜意道:“咦,我沒說過我是玥兒的爹爹嗎?”
“沒有。”冷懷意斬釘截鐵道。
“是嗎?歐陽皓搔搔頭,無辜道:“年紀大了,記性不大好了。”
明顯不信的冷懷意決心不予“老人”計較,他轉向四葉,道:“我也從沒有聽你說過。”
“你也沒問過。”四葉四兩撥千斤道,心說我都不知道他會出現,怎麼說啊。
冷懷意被這對父女一陣搶白,心中氣得夠嗆,就感覺一個溫熱的小手握緊他的手,低頭,玉麒眨巴眨巴眼道:“冷叔,不要難過。”
哭笑不得的冷懷意抱起玉麒,道:“麒兒,叫姥爺。”
玉麒乖乖地叫人,四葉瞬間有種出嫁的女兒帶女婿回家的感覺,連忙甩甩頭將這個可怕的想法甩出千萬裡。
被玉麒一聲甜膩膩的“姥爺”征服的歐陽皓抱過小傢伙,道:“麒兒,幾歲了?”
“四歲。”玉麒乖乖道。
玉麒的乖巧顯然愉悅了碧月王朝的祭師大人,他抱着玉麒往前走,回頭道:“玥兒,帶我去你住的地方。”
四葉乖乖上前領路,歐陽皓猛然回頭看着有心想跟着的冷懷意,笑得不懷好意道:“我們‘一家人’聊聊不爲過吧。”
特意加重語氣的“一家人”讓冷懷意嘴角一抽,只能無可奈何地停下腳步。
歐陽一家三口的身影漸行漸遠,冷懷意冷了黑眸,道:“暗一。”
“在。”
“是誰?”
“是……”
剛進了屋,四葉迫不及待地關上門,壓抑的喜悅瞬間爆發,“老爸,你怎麼也會在這裡?難道我是在做夢?……哎呦,會疼,表示不是做夢,yeah,太好了!”
歐陽皓看着喜不自禁的四葉,笑道:“你這孩子都當娘了,怎麼還是這麼不莊重。”
四葉乖乖坐下,吐吐舌頭道:“老爸,你別拿我開玩笑了,你應該知道麒兒他……”
看了看睡熟的玉麒,歐陽皓但笑不語。
四葉被笑得毛了,惴惴不安道:“老爸,你不要告訴我玉麒真是我的孩子。”
歐陽皓一挑眉,“你和我都穿了,還有什麼沒可能?”
“不可能,我……我還是處呢……”四葉小聲道。
歐陽皓大笑,道:“那你說呢?”
“我……我就是不知道才問你的嘛!”
歐陽皓轉開話題道:“玥兒,在這裡還習慣嗎?”
四葉點點頭,“勉強還可以。”
“那如果讓你一輩子——”
“不可能,我絕不答應!”還沒等歐陽皓說完,四葉連忙打斷他,“我可不想一輩子待在這個世界。”
歐陽皓勾勾嘴角,四葉心中一毛,“老爸,你不會告訴我沒有辦法回去了吧。”
“怎麼會?”
那就好,四葉放下心來,突然想到一件很嚴重的事,急道:“老爸,說起來,你怎麼會是祭師?”
“怎麼說呢,這話說起來就有些長了……”
“老爸,長話短說!”
“短說就是我救了這一任的皇帝就被封成了祭師。”
四葉無力,這是什麼回答,根本就沒有觸及重點好不好。
“老爸,你是怎麼到這個世界的?”
“怎麼說呢,這話說起來就有些長了……”
“老爸,長話短說!”
“哦,就怎麼來的。”
四葉暴怒,眼看就要掀桌,歐陽皓斂去調笑的神情,凝重道:“玥兒,這是我們歐陽家的秘密……”
父女倆談了近半天,等他們再次出現在院中的時候,已月掛中天,藉着月光可以看清院中站着一個人,聽見聲音那人回頭,正是一臉不悅的冷懷意看見兩人的第一眼就扭過頭,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
四葉失笑,這人今天怎麼這麼小孩子氣,難道是因爲老爸在嗎?
走到院中,四葉拍了拍某人的肩,道:“勞煩冷爺替咱守門,小女子真是過意不去。”
冷懷意十分別扭地回頭,嘴硬道:“誰說我是替你們守門,我是不小心路過的。”
四葉搖搖頭,這人的衣服都快被夜露浸溼,想騙誰呢?
“走,我們師徒倆好久不見了,咱爺倆去喝一杯。”歐陽皓攬着不情不願的冷懷意的肩出門,冷懷意回頭看了一眼四葉,那眼神似在說“等爺回來了在跟你算賬”。
目送兩個大男人離去,四葉返回房中,將睡熟的玉麒抱進裡屋,自己則坐在一旁消化今天聽到的事情。
她老爸說了一堆什麼關於時空的東西,總結起來就是平行空間的理論,有無數個空間平行存在,而每個空間都有自己的時空秩序,各個空間之間是不能交集的,但,他們歐陽家是極少數的特殊人羣,他們不受時空秩序的束縛,也就是說他們能夠任意穿梭於各個時空中……他們被稱爲“時空非秩序者”。
現在想想,這種事情早有預兆,她很小的時候,老爸動不動就消失,她每次問老媽得到的結果都是“爸爸出差去了”,但每個晚上她醒來都能看到老媽神情複雜的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當時她不懂,現在她懂了,那種神情混合了擔憂、不安、無助、彷徨以及希冀種種情緒。她還記得,每次老爸“出差”回來老媽欣喜若狂的表情以及老爸無限疼惜的表情,每一個表情都深深映在她腦海……
玥兒,你媽媽一直是知道的,所以她才儘可能地想讓多學東西,希望你能適應每一個不同的世界……
老爸的低沉的嗓音讓她一時喘不過氣,說實話她對老媽存在着不滿情緒,但現在……看看熟睡中的的玉麒,四葉笑了笑,老媽,謝謝你!
“師傅,四葉她……”
“是我的女兒。”歐陽皓替自己和冷懷意斟上一杯酒,笑道。
“可是……”
歐陽皓低頭飲一口酒,良久嘆道:“你應該理解我作爲父親的心情。”
“……我明白。”冷懷意仰頭灌下一杯酒,“可你也應該理解我作爲兒子的心情。”
幾不可聞地嘆口氣,歐陽皓替冷懷意斟酒,道:“你還是放不下嗎?”
冷懷意眼神一冷,“我如何能放下。”
搖搖頭,歐陽皓將剩餘的酒飲下,放下酒杯,看着朦朧的月色一語不發。
“師傅,你告訴我,她是那個人嗎?”
歐陽皓回頭,眼神清亮的看着已有些醉意的冷懷意,道:“我若說是,你預備如何?”
冷懷意一怔,仰頭又灌下一杯酒,隨後空杯置地的聲音清脆地響起。
歐陽皓無奈道:“罷了,罷了,都是癡兒。爲師只求你答應一件事,可否?”
冷懷意不語,拿起酒壺灌了起來。
“爲師要你答應,事成之後放她離去。”
咣噹一聲,酒壺在地上打着旋兒,冷懷意猛然站起,眼神裡滿是痛楚,“你們每個人都逼我,逼我,有誰是真心爲我着想的,嗯?”
“你醉了。”
“我沒醉,沒醉……”
看着孩子氣抱着自己的冷懷意,歐陽皓細細替他整理髮鬢,心道玥兒,老爸只能爲你做這麼多了,剩下就靠你自己了。
“下來吧,扶你主子回去。”
話音剛落,一個身穿夜行衣的人落下,立在眼前。
歐陽皓一愣,“原來是你?這小子倒也用心了。”
“祭師大人,主子就交給我吧。”柔柔的女聲響起。
將冷懷意交個那女子,歐陽皓看了看天,不知自己還能在這個世界停留多久,不知家裡的那個又幾個夜不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