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緩緩地回頭,那時,天空剛好劃過一道光影。好讓人看清他俊朗的容顏,那不是——溫若影。
他的嘴角掛着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淡淡的,輕輕的。
“快回去你該呆的地方,以後若無緊急事,不必特意找我出來。”濃黑的眉頭輕蹙了下,臉色微沉,這已讓星月失色。
足下輕輕一蹬,他已走遠。
身後的女子,不甘願地輕剁這蓮足,嘆息一聲。
爲什麼,他總是看不到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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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一縷陽光溜進房內的時候,她便已經醒來。昨夜夢裡,她竟然夢到暴君了。夢中的暴君,與她糾纏在一塊,他溫柔帶笑,在二人即將結合之時,那暴怒的神情頓顯,驀然將她差點失了魂的心給牽了回來……
睡得並不太好的她,臉色微白,氣色相對偏差,可一想到馬上能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心情又變得異樣的好。
憐兒,在這時,剛好端着水走了進來。
“娘娘,昨夜睡得可好?”憐兒擰乾了擦臉的絲巾,遞給娘娘的時候,按照慣例詢問了一句。
“雪兒起來了嗎?”左小小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提問了。雙手接過絲巾,慢條斯理地擦着臉蛋。
“蘇姑娘一大早就起來了,這會應該在院裡。聽她說,她昨夜沒睡好,渾身痠痛,所以要活動活動。”憐兒斷斷續續地將她知道的情況說完。
而左小小會心一笑,等到梳洗完畢後,便踱步去院裡找蘇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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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陽光不再熾烈如火,而是讓人感覺很舒服的熱度。微風徐過,樹影斑駁,揹着陽的蘇雪兒,伸展着筋骨過後,臉上依舊帶着淡淡的倦容,微眯着雙目,看着前方——
儘管隔着一段距離,但是左小小卻能想象出,此刻雪兒的神情。當她踱步離她不遠處之時,喚道,“雪兒……”。
“娘娘。”蘇雪兒跟隨其他人一般喚着,臉上很自然地帶上了一層面紗。
識人無數的左小小自然明白,那一層面紗,便是疏離。看樣子,蘇雪兒並非像外人所說的那般,待自己如主子。
那生疏的態度,像是對待陌生人一般。
陌生人?莫非火瑞知道自己並非“她”了?
“儘管我失憶了,但是並不代表,我完全什麼都不記得了。”左小小脫口而出,那強勢態度,讓蘇雪兒微眯着眼。
“娘娘是否失憶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本非我應當效忠的小姐!”蘇雪兒看了她許久,才說了句。
她的話,猶如一顆巨石,扎進了左小小的心湖。萬丈浪,掀起。
本非?
“你,知道我不是她……”左小小身子微顫,雙目瞪大,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小姐性情溫和,豈會如娘娘這般,強勢。”蘇雪兒雲淡風輕地說道。
那感覺,彷佛是在談論與她毫無關係的人。
“宴會中,翩翩起舞的女子,和小姐真的不像。”她淺淺一笑。
“那爲何你不揭穿我?”此刻,她大腦空白一片。只是下意識地問道。
“只是內在變了,但是他並不知曉。”蘇雪兒嘆息了一聲,像是爲那逝去的火依舞,又像是爲此刻的火依舞。
“你今日來找我,定是有事吧。”
“她爲何嫁入宮中?”既然她已經明說了,那她再矯情裝她,也沒必要。
“有因,必有果。”此刻,蘇雪兒的形象,在左小小的心中,起了一個巨大的變化。不再是那個看起來少不更事的女子,而像是個智者。
將一切看得如此透,如此徹。
“她是處一子,怎麼會有睿兒這個兒子。”
“還有,雲九天爲何恨不得她死。難道她做過什麼讓雲九天無法原諒的事?”
“睿少爺並非小姐親生。而王爲何這般恨小姐,可能與她有關。”蘇雪兒想了想後,說道。
果然,睿兒真不是火依舞所生!“她是誰?”
“逝者已矣,多說無益。總之,你好生照顧睿少爺即可。”蘇雪兒並未正面回答,而是說了其他。
“轟”,左小小因爲這句話,怒氣崩起。
什麼叫好好照顧睿兒就好!難道她的穿越,就是爲了給人當後媽的!!
“她死了!但是並不代表,我必須得承受她的一切!我一定會還我自己一個清白的!”再說,這具身體,未必是自己想要的。真相,也勢必要揭露。否則自己就得替她背一輩子的黑鍋。儘管,不知道自己會在她的身體裡面呆多長時間!
左小小轉身離開,胸口因爲剛纔的動氣,而上下起伏着,臉色也頓然紅潤了不少。
身後的雪兒,彷佛早料到她會這麼說似的。信步走回了火宸睿的房內,看了眼正在練字的睿少爺,轉身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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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左小小恢復平靜,準備再找蘇雪兒之時,人卻不見了。斂了斂略微慌亂的神色,信步到窗邊,看着窗外,沉思。
“孃親,孃親……”睿兒稚嫩的聲音從內殿傳來。
撤下臉上的凝重之色,左小小溫柔地看着睿兒那小小的身影。儘管早猜到可能是這個答案,但是並不影響睿兒在她心中的地位。
他還是自己認定的孩子,聰穎可愛,善解人意。
火宸睿迎面撲入左小小的懷中,小臉蛋在她的懷中蹭了蹭,似撒嬌。
“睿兒,乖。餓了嗎?”左小小緩緩地蹲下身,手輕柔地拂平睿兒的衣角。
“睿兒不餓。雪兒姐姐去哪裡了呢?”火宸睿仰起頭,晶亮的雙目看着孃親問道。
“這……”她還在找她呢。左小小回頭看了眼憐兒。
“蘇姑娘可能是去御花園賞花了吧!”憐兒收到娘娘的眼神後,便開口道。
“雪兒姐姐剛剛還說要教睿兒習武呢!怎麼說話不算話呢!”火宸睿偏着小腦袋,大眼骨碌碌地轉悠着,想着雪兒姐姐到底去哪裡了。
“興許是悶了,出去走走吧。”左小小無奈地笑了笑,這睿兒太精了,剛纔她和憐兒那一舉動,肯定已經落入他的眼中。
那句狀似無辜的抱怨,實則在詢問她這個孃親,把雪兒藏哪去了。
“哎……”左小小忍不住嘆息了口氣。她有那麼容易看懂麼?連個孩子都瞞不過去。
在左小小沉思的片刻,一排排錯落有致的腳步聲從殿外傳來。
“聖——旨——到——”那拉長的聲音,隨後響起。
左小小站了起來,眯着眼,回頭看向門口處——
身着淡褐宮衣的孫公公,手裡捧着一卷黃綢,身後兩排宮人,肅穆而立,神情嚴肅莊重,讓人望之心生一凜……
憐兒看着端然不動的左小小,不由地輕聲提醒:“娘娘,接聖旨呀!”
聖旨?
左小小眸中閃過幾絲疑色,那個暴君這個時候發聖旨,所爲何事?心中所想,蓮步輕移,按禮恭迎。
孫公公輕咳一聲,展開綢卷,聲音尖細地道:“舞貴人聽封,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舞貴人火依舞德賢行恭,四德粲其兼備,六宮諮而是則,夙有奇表,將國正位,是以立爲後。”
左小小被這拗口的文字繞得有些暈,但最後幾個字卻聽清楚了:立爲後!
暴君要立自己爲後?
她眸子閃過一絲冷色,這又是什麼陰謀?
“皇后娘娘,請接旨吧!”孫公公輕聲提醒。
左小小螓首低垂,黑亮如緞的發垂在耳側,掩住了她眼底的情緒,她未動……
孫公公擎着聖旨的手有些微微顫抖,眼中更有異色,他在宮中多少載,見過無數領封詔的女子,就算不喜形於色,往往顫抖的聲音刻意壓抑的喜悅也都出賣了她們的內心,可是眼前的舞貴人,竟然一動未動,不知何意。
想到這裡,他又出聲提醒:“娘娘,您該領旨謝恩的。”
左小小這個時候,擡頭緩緩起身,神情鎮定,面上掛着盈盈淺笑,她輕啓朱脣,然後她接下來的話卻讓所有人大吃一驚:“孫公公,我不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