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風確實比想象中來得要大。
因爲雨還沒有落下來,但聲勢已經足夠駭人了。
天幕徹底黑暗,艙內的孤燈連同着船艙一起在不停的搖晃,隔着船艙都可以聽到外面的“嗚嗚”風聲猶如妖魔在叫,“轟隆轟隆”的雷聲更是震得人心裡一陣又一陣發毛。
和多數女人一樣,林若離和肖玲玲天生就對這種雷聲敏感,一時間兩個人的臉色都有些蒼白,只不過肖玲玲還有胖子可以依靠,林若離卻是無依無靠。
小四很想爲林姑娘靠一靠的,可惜這麼多人在船艙中,你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沒這個勇氣。
張赫的身子也是搖搖晃晃的,不過他還是笑道:“其實打雷好。”
他在這種時候還能談笑風生,江堯不禁讚道:“武兄倒是很沉得住氣。”
張赫笑道:“這就叫做雷聲大雨點小,說不定這雨不會很大的。”
胖子心裡忽然掠過了一絲陰影,他知道哥子是從來不會虛張聲勢的,但哥子這麼一說,胖子就隱隱覺得這場暴風雨恐怕是前所未見的大。
張赫見識廣博,料事如神,一般都不會亂說的。
可惜張赫就偏偏亂說了:“其實暴雨也沒什麼,怕就怕出現意外。”
林若離被打雷聲嚇得不輕,小四就忍不住瞪了張赫一眼:“你少說兩句,這裡沒人會當你是啞巴。”
他這話剛一說完,艙門忽然被人推開,外面的驟風“呼啦”一下鑽了進來,吹得桌上的瓜果杯盞“劈里啪啦”一陣亂飛,這風雨果然比想象中要大得多。
那個傳音弟子跑了進來,神色有些緊張:“唐姑娘,前方有船,把我們的去路攔住了。”
所有人的臉色均是一變,張赫嘆了口氣:“這麼大的暴雨狂風夜,居然也有人在海上攔路,來者不善啊。”
小四暗罵你牛逼,竟然說中。
這下子一行人沒法再呆在內艙了,但一鑽出船艙,大家才見識到這大自然的海上之怒。
兩個人都合抱不攏的粗大桅杆竟被狂風吹得搖晃不止,海水本來一直像個在安靜沉睡的孩子,此刻就變成了不斷在咆哮的怒漢,大如宮殿的座船竟在一浪高過一浪的海潮中猶如一片柳葉隨波盪漾。
雲層中“咔嚓咔嚓”裂過幾道樹枝狀的閃電,閃電竟然呈現紫紅色,只有極度猛烈的暴風雨,纔會出現紫閃電。
通過閃電驚亮的那一瞬間,站在頂層圍欄邊的張赫一行人全都看清楚了。
前方不遠處的海面上,也停着兩條降下了大帆的巨船,船上非但沒有半個人影,而且連一盞燈都沒有亮起,儼然兩艘死船。
江堯道:“喊話!”
傳音弟子點點頭,運起了內功大喊出聲:“峨眉劍派清風壇座船在此,請問前面擋駕的是哪一路朋友的船?”
驟風極大,這聲音是逆風傳出去的,傳音弟子生怕對方聽不見,所以就連續喊了三次。
張赫注意到她催動內功喊話的時候,正面刮來的風都弱了很多,足見傳音弟子至少也動了好幾層境界的內功,對方絕無可能聽不見。
可是兩艘船偏偏毫無動靜,每個人的心中都升起了一種不祥之感。
肖玲玲的聲音有點顫抖:“我……我聽人說,王朝中海上的怪事多,這船……船,是不是他們說的幽靈船啊?”
幽靈船?
沒這麼邪門吧?
每個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江堯的口氣終於變得冷起來:“肯定不是。”
她說“肯定不是”是因爲她從不相信這些鬼怪邪說,張赫自然也是不信的:“我們的航線真被這兩艘船給攔住了?”
江堯道:“我們要繞開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人家敢這麼明目張膽的讓我們看見,就肯定不是我們能夠繞開的。”
林若離點頭讚許:“不錯,這分明是有人在故意攔截。”
江堯道:“傳令下去,四壇所有弟子戒備,嚴防不明人士登船,本壇弟子嚴密注意水底動靜……”
她不但命令果決、言簡意賅,而且沉着冷靜、頭腦清醒,絲毫沒被即將到來的暴風雨給影響正確的思維判斷。
林若離一直不明白峨眉劍派爲什麼要指派南宮晴護送周莊到風陵渡那段路程,但是現在她明白了。
因爲上海城到瓊州這一段海上路途比起那段途程,按理說不會發生什麼意外,倘若一旦發生必是驚人大事,那以南宮晴的智力是難以應變的,而這個唐可卿就不同了,這個女人註定是爲大場面而生的。
一時間她之前的敵意褪得一乾二淨,不禁對江堯十分佩服。
因爲如果她之前有江堯這麼細心、果斷、冷靜的話,張赫絕無可能登上龍舟。
可惜的是她剛這麼一想,張赫就澆了一盆冷水過來:“不必了。”
江堯愕然:“不必?”
張赫的臉色很凝重:“人家敢現船讓你看到,就一定有人家的道理。”
林若離有些不服氣:“這是哪門子道理?”
張赫道:“人家才兩艘船,而我們整整三艘,人家敢2v3,就意味着人家有把握。”
林若離爭辯道:“這裡可是峨眉劍派的座船。”
張赫笑道:“剛纔那位小妹的喊話起碼也是逍遙境的內功,連喊了三次你以爲對方沒有聽到?人家知道你是峨眉派,說不定等的就是你峨眉派。”
江堯沉吟着,道:“敢明目張膽對付我們峨眉劍派的,王朝中也就那麼幾家。”
胖子搶着道:“肯定不是少林武當。”
江堯點頭:“自然不會是名門正派。”
她沒具體說是哪門哪派,但此刻大家都聽出來了,除了曰月神教外,誰還有這麼大的膽子?
這時候暴雨傾盆而下,整個世界開始接受洗禮,豆大般的雨點打在船上各處,發出陣陣稀哩嘩啦的聲音,配合海浪的咆哮聲,彼此間的說話聲幾乎都快聽不見了。
也就在這時,兩艘一動不動的死船突然“活”了。
整整五層的船艙猛的亮得燈火通明,由於暴雨產生的劇烈雨霧模糊了衆人的視線,在林若離的眼中,兩艘死船儼然海上孤魂一雙跳動的鬼眼,鬼眼越來越大,顯然是船隻正在急速向自己方駛來。
傳音弟子大喊起來:“全船準備撞擊,大家趕快退到安全區域。”
張赫定睛一看,那兩艘鬼船確實造型古怪,前甲板又尖又長,尖端捆綁着一個巨大的圓鐵球,球體表面佈滿了烏黑髮亮的芒刺,每根刺都堪比大樹,這分明是奇門巧手玩家所制。
“咔哧——”
低空中一道紫閃電劍光般劃過,張赫的臉色終於變了,變得說不出的可怕,因爲這一瞬間他終於發現對方的頂層圍欄邊也站滿了人,爲首四人其中有兩個他絕對認得。
就是之前在貨船上被長天帆打死的白玉驚,以及最後倖存下來的花香容。
可是看他們夫妻二人的站位,那隻不過是分站左右兩側,很顯然地位不如中央兩人。
左首一人印堂漆黑無比,凜凜一條黑漢,雙手持一長柄戰斧,顯得威武雄壯、殺氣騰騰。
長柄戰斧這種武器只有在戰場上纔會看見,很少有玩家願意用這種猛男類型的武器,因爲那對力量要求太大。
右側一人手持白羽扇、頭戴高冠,儼然胸有萬千韜略的一代軍師,如此猛烈的狂風暴雨中,他覺得這天氣好象還很熱似的,居然輕輕的搖着羽扇。
如果不是這四個人都統一身着藍白八方條幅裙,張赫萬萬不相信這兩人是魔教中人。
江堯沉聲道:“這是魔教長老十三少和歐陽霸,武兄、林姑娘,希望大家齊心抗敵、共渡難關。”
這個覺悟張赫和林若離絕對是有的,此刻如果不齊心協力,紅貨再度被搶走,那就再無追回來的可能了。
不過魔教長老卻是6轉中人,張赫和林若離等人也是絕對無法抗衡的,而且這場戰鬥恐怕是空前的壯烈,因爲兩艘鬼船上上下下也站滿了魔教弟子。
風聲狂暴,雙方漸近,歐陽霸把戰斧往地上一紮,炸雷般的聲音就從他口中傳出:“峨眉派的人給我聽好了,特別是那個姓唐的女人,自己把點子留下滾蛋,免得浪費大爺我的時間。”
江堯一陣冷笑,同樣運足了內功回話:“峨眉劍派清風壇唐可卿在此,睜大你們的狗眼,洗乾淨你們的脖子,不要髒了我的劍。”
她的內功精純柔和,傳過去的聲音雖不大,但卻不容抗拒抵擋,白玉驚和花香容都是無華境內功的人,居然都覺得全身有股說不出不難受感。
兩人暗暗心驚,這個6轉的峨眉壇主,其功力不知遠勝南宮晴多少倍,幸虧總壇派出了強援,否則自己二人再來也是白搭。
不過一看江堯並不買帳,歐陽霸不禁怒道:“給你臉你不要臉。”
江堯冷笑道:“你還不配。”
歐陽霸似覺得自己堂堂大男子不該和小女子鬥嘴,不禁扭頭望了胸有成竹的十三少一眼。
十三少點了點頭,一副“江山盡在我掌握中”的表情,胖子看得佩服:這逼裝得……藝術,確實是藝術。
這時歐陽霸一聲令下:“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