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塵睜眼之時,屋中紅燭已將燃盡。
他長長的吐了口氣,而吐出來的居然是一股淡紫色的煙霧。
這個時候百里塵才突然出手閃電般的點了高天雄胸口幾處穴位。
高天雄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百里塵就冷冷道:“毒在蠟燭裡面,不要運功,一運身法和內功就要狂跌,趕快把這藥丸吞下去。”
高天雄這才恍然,那楚楚的短劍和飛針上面灌了真氣,百里塵要出手抵擋的話,自己也必須動用深厚的內功,但只要你一運功,毒姓就會快速在你體內蔓延。
難怪百里塵並不追趕,而是迅速就地解毒,用深厚的內功修爲硬生生的把毒逼出來。
原來對方早就有所準備,這早就是個已經佈置好了的複雜陷阱,就等着他兩個來踩。
吞下藥丸後,高天雄才勉強從地上掙扎着坐起:“這個女人是什麼來路,武功這麼厲害?”
百里塵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暗忖若不是你貪杯好色,今晚哪會生出這種禍端來?
當然,他嘴上並沒有這麼說,他知道現在並不是責備自己同伴的時候,而且到了這個時候,他居然反而冷靜了下來。
作爲縱橫北九省大鏢局的總鏢頭,也不知經歷過多少次的劫鏢、多少次的刀口舐血,他深知此刻千萬亂不得,這一亂的話,只怕將來紅貨就再無追回來的可能了。
百里塵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武當驚變已經傳遍全江湖,但還是有人敢來劫我們的鏢。”
這句話的意思高天雄立即就懂了,那就是來者絕非普通人,有這個膽子的話自然就有相應的實力。
百里塵繼續道:“我們從武當出來是兵分三路的,知道的人已經很少,這個女人是怎麼知道我們會進駐長安的呢?”
高天雄的臉色變了,百里塵的話簡直就像把刀:“老……老塵,你不會是懷疑我……我是內殲吧?”
“我不是那個意思。”百里塵擺手道:“這女人好象對我們的一舉一動十分清楚,她知道我們離開武當來到長安,她好象又算準你要喝兩杯然後去找青樓,於是她就事先佈置了陷阱,等着你來上鉤。”
高天雄的神情尷尬無比,但他猛的擡頭道:“我去把老闆和老懞捉來問問,說不定……”
“不用去了!”百里塵冷冷的打斷了他,“我敢打賭,老懞和這裡的青樓老闆根本就不知情,因爲這個地方太雜太亂了,你這樣子問是問不出什麼線索來的,你們威遠難道以前就是這樣子追回紅貨的麼?”
高天雄老臉一紅,他自以爲自己是個老江湖,其實在真正的老江湖面前,他發現自己就是個白癡兒童。
很多人一說起美人計就不屑一顧,但實際上這種事若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捫心自問一下,又有幾個人不中招的?
但他還是不太服氣:“我們離開的時候,普通的玩家是不可能知道我們動向的。”
百里塵點點頭:“沒錯,知道的也就那麼幾個人而已,除了竹兄、司徒兄外,還有哪些人知道?”
高天雄努力的回憶着:“有四大名捕,有武當七俠,有少林心向大師,有峨眉五大師姐,有慈航靜齋……”
說到“慈航靜齋”的時候,百里塵的眼皮就重重一跳:“慢着,我問你,慈航靜齋的總壇在哪?”
高天雄臉色霎時一片慘白:“在……好象就是在長安城東南方向的聖劍峰上。”
百里塵冷冷道:“長安這一帶,除了慈航靜齋外,黑白兩道還有誰?既有膽子又有實力敢打我們的主意?”
高天雄額上的冷汗涔涔而落:“好……好象沒有了。”
百里塵道:“剛纔那女人又是飛針又是短劍,你有沒有發現她和誰的出手很相似?”
高天雄忽然感覺自己被一片巨大的陰影給徹底籠罩住了,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無邊無際的黑暗冰冷中,江湖之兇險、世事之離奇、人心之叵測,沒有絕對的高智商是極難應付得過去的。
百里塵的這個問題其實他不用回答,因爲就在一週前的武當太和殿上,驚鴻仙子迎戰步小云,用的就是這種女子短劍,使出的劍勢跟剛纔的楚楚彷彿同出一路。
百里塵忽又道:“但剛纔那個女人絕不是慈航靜齋的人。”
高天雄又怔住:“爲什麼?”
百里塵若有所思:“她武功的確很高,但也很雜,短劍、飛劍、暗器、毒藥、身法都很有造詣了,慈航靜齋中沒有這種能人,這是其一;其二,她的飛劍看似像慈航靜齋的《劍典》,但也僅僅模仿到了五六成,但形似而神不似,如果真是《劍典》中的劍法,她不應該連續兩次使出飛劍,而是第二次就該直接貼身短打;其三,慈航靜齋的武功裡也沒有毒藥這一項……”
高天雄遲疑道:“但也有可能她有同黨,這毒萬一是別人下的呢?”
百里塵道:“但是關鍵在於她得手後並沒有殺我們,這怎麼解釋?須知她搶走的是《兵器譜》,她爲什麼不到客棧去搶我們的《割鹿刀》和珠寶?捨本逐末這說不過去啊,她這麼高的武功,這不應該是一個大賊的眼光?”
高天雄再度呆住,他今晚被這個楚楚搞得意亂情迷,然後又中了殲計方寸大亂,已經完全失去了平曰冷靜的頭腦和清晰的思路。
幸虧百里塵沒有亂,現在也還比較冷靜客觀,他現在也終於明白,百里鏢局稱雄北九省,的確是有過人之處的。
高天雄嘆了口氣:“老塵,這件事你怎麼看?”
百里塵沉聲道:“可以肯定的是,這是一個事先就精心佈置好了的圈套,對方對我們很是熟悉。”
高天雄點點頭,這一點他也看得出來。
百里塵道:“那女人絕非泛泛之輩,一定是江湖中很有名的人,雖然她臉上擦了幾斤粉,真面目我們看不出來,但武功卻是很難隱藏的。”
高天雄忽然靈光一閃:“這個人武功又高又雜,莫非是俠道上的高手?也只有俠道上的人才懂得這麼多雜七雜八的玩意。”
百里塵嘆了口氣:“你沒猜錯,她至少有七分可能是俠道中人。”
高天雄倒吸了一口涼氣:“俠道中人劫鏢局的紅貨,說出來只怕沒人相信。”
百里塵冷冷道:“這種事在江湖中還少了嗎?”
高天雄嘆道:“是!”
百里塵沉吟着,道:“《割鹿刀》的圖紙她不要,卻偏偏要《兵器譜》;原本有機會殺了我們,她卻偏偏不殺,還說後會有期,以我三年行鏢的經驗來看,我總覺得她既不是青樓賣身的記女,也不像是幹勾當的大賊,只怕……”
高天雄此刻若是再不懂的話,那確實枉爲威遠的總鏢頭了:“只怕她是故意劫鏢,嫁禍給慈航靜齋?”
百里塵只感覺自己的右眼一直在不停的跳,那種可怕的感覺又一次出現了,上一次出現是他聽說紅貨在三門峽失蹤,當時他就有了一種預感,紅貨絕不是那麼簡單的被劫,中間肯定有見不得人的陰謀,肯定牽涉極廣,結果天知道最後竟然牽出了武當和明月教的恩怨。
那次還是對方神秘的下手,這次好了,對方居然敢現真身明刀明槍的硬搶,這顯然也不是簡單的搶劫,難道武林中又有什麼可怕的事端要爆發了?
他這三年時間也不知經歷過多少次的陰謀詭計,多少次的刀光劍影,可是這一次,準確的說是這兩次,他連敵人究竟是誰都還沒有搞清楚。
一時間,連百里塵都有了一種無力的感覺,面對敵人詭計的無奈和疲憊,還是那句老話,武力上的可怕最多也就讓你有高山仰止的感覺,而智力上的可怕就會讓人陷入無窮無盡的恐懼深淵。
江湖中的武力高手比比皆是,但真正能稱得上是智力高手的,這《王朝》三年,真的數不出來十個,最多也就五六人而已。
不知道爲什麼,百里塵想起了一個神秘的江湖傳說,那人的名字叫做“幕後黑手”……
他的思緒被高天雄打斷:“老塵,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百里塵又恢復了堅定:“去慈航靜齋,我們現在就去。”
高天雄遲疑道:“我們這樣子去不太好吧?無憑無據的,難道我們上門去查嗎?”
百里塵迅速打斷他:“不管是嫁禍,也不管真是她們乾的,我們都應該去問個清楚,而且,這長安附近,她們慈航靜齋是老大,做什麼都比我們方便得多,地尼和驚鴻仙子不是要維護武林正氣嗎?我們上門求援也並不丟人,難道你真想我們幾家賠得傾家蕩產啊?”
高天雄還是很猶豫:“老塵,要不我們再試試聯繫京華樓,他們本事更大,沒什麼查不出來的線索……”
百里塵長嘆道:“老高,算了吧,武當的事我總覺得對不住唐姑娘,他們京華樓武力兄這次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我們也沒出多少錢,現在再去求她,別說我沒那個臉,只怕反遭京華樓看不起。”
高天雄嘆息着:“說得也是,如果我早知道這一單這麼棘手,我寧可不做這趟生意,也不想捲進這淌渾水中來。”
“你以爲我就想嗎?”百里塵苦笑,“紅貨這次就算少了一根汗毛,我只有把現實中的車子房子賣了來賠人家,然後我就去跳樓了事,唉,不多說了,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