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赫閉着雙眼,像是在努力的回憶剛纔每一個戰鬥的瞬間和細節。
想了許久,張赫忽然道:“我記得你最後使用《神劍訣》的時候,好象凝聚大招的時間比平時快了很多。”
華飛虹道:“像她那種實力的人物,我不得不小心點。”
張赫道:“所以你降得很快,頭向下、腳朝天,因爲你準備了後着、隨時準備着再出手是不是?”
華飛虹道:“她說過點到即止,但她若中途反擊,我定要叫她無法脫身。”
張赫忽然睜開眼,沉着臉道:“表面上看,她確實沒有反擊,並且以絕頂的輕功和身法脫離了你的攻擊範圍。”
華飛虹道:“那實際上呢?”
張赫道:“實際上你已經着了她的道了!”
華飛虹疑惑:“我怎麼不知道?”
張赫苦笑着沒有答話,只是緊緊的盯着她潔白的道袍,那情形像是好色之徒死死的盯着麗人高聳的前胸,而且目光還有些出神。
華飛虹被他盯得不自在,不禁有些尷尬:“武兄,你……”
張赫立即打斷了她:“不要以爲我在看你,你本人已經沒什麼好看的了,你看看你的蜀山肩章。”
蜀山服裝的標誌有三處,一在胸口、二在衣袖、三就是肩章,那是一把劍的標誌,用銀絲繡上去的,象徵着這是七聖座下高徒,只不過銀絲的顏色現在似乎有些偏深,像是劍上被染了一層肉眼幾乎不可見的淺灰色。
華飛虹的臉色終於變了。
張赫冷冷道:“把衣服褪下來些,我要看看你的裸肩。”
這話就算是張赫所說,但放在平時,華飛虹也敢給他一劍。
可現在她盯着張赫的臉,張赫的表情絕無半分褻瀆猥瑣之色,華飛虹長長的嘆了口氣:“從無男人可以看到我的肩膀,但這次我爲你破例。”
說完,她立即解開上衣的幾顆鈕釦,緩緩褪下左肩衣領,停至前胸。
雖只是香肩半露,但這左肩也有勾魂奪魄的魅力。
也許女人的肩膀大多形似,但真正懂得欣賞女人形體的就知道,那一道鎖骨纔是風情精粹之所在。
華飛虹的這一道鎖骨足夠讓人銷魂動魄,尤其是這荒郊野外,潔白的道袍滑落至前胸半圓,香肩細膩無暇,白皙如羊脂玉膏,還未觸及就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體香混合淡淡的木葉清香涌來,令人心旌動盪、難以把持,忍不住就想伸手褪去她上身白衣而一親芳澤。
當然,張赫縱然再心動若真這麼做了,他就不是那個獨行、睿智、灑脫的張赫了,而是一個趁人所危、毫無境界的俗漢罷了。
也許更多的原因是因爲華飛虹此刻白玉無暇的左肩上,有一道細如手指、長約三寸的銀灰色印記,就像指甲在她身上輕輕的劃拉出的痕跡,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我說過你着了她的道了,你現在相信了沒有?”張赫的口氣聽似很淡,其實那是在抑制內心的憤怒。
雖然江湖中人心叵測,但云中月好歹曾是大家共同闖蕩江湖的夥伴,竟然用出了這麼毒辣的陰招,這顯然沒有顧及大家的往昔的朋友之情。
“可是我全身並沒有什麼不對的感覺。”華飛虹仍然很疑惑。
張赫道:“你當然不會感覺到,因爲這是非常厲害的毒砂。”
“毒砂?”華飛虹納悶,“那爲什麼我沒有毒發?”
張赫道:“這種毒藥叫做《聚陽散》,是一種來自南海的奇毒,煉製非常不易,一般來說,它最好以毒砂的形式打出,因爲它滲透力很強,可以滲透鎧甲和裝備,若是份量和手勁控制得好,中毒者根本就覺察不到,畢竟玩家沒有特殊原因,一般都不會將自己脫得光光的。”
華飛虹不說話了。
張赫繼續道:“這種毒砂的厲害之處不在於無聲無息、無色無味,而在於它發作得奇慢無比,只要你一運功出招,它就會一點一點的悄悄吞噬你的根骨和力量,等到最後你覺得全身軟綿綿的使不出半分力氣,那時才爲時已晚,這種奇毒最長可以持續一個月的時間。”
華飛虹竟也不害怕:“你本來對毒藥研究不深的。”
張赫苦笑道:“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吧,我以前見過她使過這種毒的。”
他沒說出下一句,他以前見過他們是怎樣對付別人的?那時候也包括他自己,那是不擇手段的,那時候他還不懂得人,準確的說還不懂得去真正的接近、理解、尊重“人”,理解人和生命的個體意義,所以幕後黑手做起事來也絕得很。
但現在他理解了,也體會到了,所以他才覺得憤怒。
華飛虹好象還有些不信,忍不住運了運內功,肩上那道類似指甲劃出來的痕跡顏色迅速變深,而且感染長度看似還在往下蔓延,再低頭一看屬姓,力量根骨果然降了兩點下去。
她的臉色又變了,張赫並沒有亂說。
張赫道:“她肯定是在你《神劍訣》即將落地的一瞬間,悄悄撒了一把毒砂,那個時候你以爲自己得手了,就疏忽了這一點,所以中招後也沒發覺,同理,她要玩這一手,就必須等你落地一瞬間出手,那就難免傷在你劍下,只不過……”
張赫沒把話說完,但意思華飛虹已經懂得,雲中月在那麼危險的情況下居然還能以超人的身法逃脫,而只是後腰受了點輕傷,雙方實力上的差距可想而知。
她原本不相信王朝中有如此厲害的高手,但現在她信了,她只覺得身子有點發涼。
華飛虹忽又道:“這種毒有解藥嗎?”
“解藥肯定是有的。”張赫嘆息道,“有兩個辦法,第一個,直接找她們要。”
華飛虹淡淡道:“她們肯定不會給的!”
張赫也嘆息,這一點上華飛虹比他還了解雪中晴,說白了京華樓現在是他們的敵人,你指望敵人給自己解毒,不是你太天真就是敵人太弱智。
張赫道:“還有一個辦法,我們可以自己配解藥,藥方我也知道,只不過……”
華飛虹冷冷道:“只不過代價太大是不是?”
張赫嘆了口氣:“不僅如此,而且所需時間也太長,需要南海千年老龜殼、瓊州海峽苦膽木、福州東海海濱的白藥子、滇南百草澗的香蒿玉、除了這四樣外,還有……”
華飛虹忽然打斷了他:“我明白了,她是要我爲求解藥而疲於奔命,最終無法參加年初的盟主大會,就算勉強參加,屆時身中劇毒,也難免死在她們手上。”
張赫道:“你放心,我們大家會想法子爲你解毒的。”
“我知道!”華飛虹罕見的露出了一絲苦笑,她當然明白,只要江堯她們一旦知道自己中了這種毒,包括江堯在內,到時候馬君梅、胖子、齊公子、林若離、白家人、三姑娘、甚至是鍾舒曼都會離開京師東奔西走的去爲她尋求藥材。
其實以她的武功和聲名獨自闖蕩江湖,她早就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可是她心甘情願的留在京華樓做一名小兵,也許就是因爲京華樓這一干人的熱情和誠摯,這些人哪怕是爲了你的一點小事,也會傾巢而出盡心盡力的。
“可是現在京華樓大敵當前,鍾小姐大戰將至,此等非常時刻大家不能離開京師。”華飛虹還是淡淡的說着。
口氣雖淡,可其中憂慮之事張赫又焉能判斷不出來?
他凝視着華飛虹那張絕美之臉,緩慢但又堅定的說道:“我保證三天之內,你絕對能服下解藥。”
“我也知道!只不過三天之後就是望天涯之戰了!那關係到鍾小姐的聲名。”華飛虹沒有看他,但她確實知道而且也很瞭解,張赫爲了朋友是不惜以身犯險的,就算是讓他跪在雪中晴面前乞求解藥,他也絕不會皺眉頭的。
這種事若是放在鬼影長空、齊公子、君若見、天驚絕這些人的身上,他們是絕對不屑也絕對不肯去做的,或許有很多人認爲張赫這樣的人很白癡,但他若不這麼“白癡”,這麼多人也不願跟着他,他也無法擁有這麼多真心朋友和紅顏知己。
華飛虹重新穿好道袍:“鍾小姐和千葉小姐平曰對我很好,很好,不能讓這個節骨眼上讓她們爲難。”
以她這麼冷漠的姓格說出“很好”二字,可想而知鍾舒曼、馬君梅和華飛虹三個女人之間的友情亦是非常深厚,張赫也知道,這次望天涯之戰華飛虹是準備爲鍾舒曼除掉所有仇家,而不惜得罪正道中人的,哪怕被逐出蜀山她也無所謂。
他望着華飛虹,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並不十分了解身邊的女人。
“其實我也有個解毒的法子,你並不知道!”華飛虹輕描淡寫的說着。
張赫驚訝道:“哦?什麼法子?”
他在問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晚了,華飛虹腰上的碧水金劍自動飛出,空中轉了個圈之後劍鋒突然迴轉。
“嗤————”
黃傷暴擊:
“—1150!”
“—1150!”
劍鋒反切,她用自己的劍切斷了自己的咽喉,楓林中再度揚起了漫天紅雨。
死人復活後自然百毒全解,這是最快最直接的法子,但也是最痛最殘忍的法子。
自始自終,華飛虹都沒有皺一下眉頭,也沒發出任何呼喊。
她雖是自殺,雖然大有可能要掉級以至於被廢武功,可是她死得平靜極了。
她躺在枯草叢中,臉上的表情安詳而幸福。
只不過這一刻張赫由驚訝變爲了驚駭,他的拳頭已捏緊,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腦門上衝,他隱忍得太久,可他現在只能呆呆在站在風中,不知如何是好。
又一陣大風吹過,緋紅的楓葉捲起又落下,輕輕的蓋在華飛虹潔白的道袍上。
風低鳴,像是在哀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