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醫有些不可思議的幾次確認過東陵無絕的脈象後,終於鬆了一口大氣。這解藥果然見效很快,才服下這麼一會的功夫,君上凌亂的脈象便消失了,忽冷忽熱的體溫也有了趨於平穩之勢,額際手心隱隱有汗水沁出,看來,要不了多久,體內的毒便能徹底發出來了。
御醫放下心來的同時,這纔想起沐蘭,轉身正要詢問解藥的來歷,剛放下的心卻在看到眼前的景象後再度提了起來,驚慌失色的呼道:“德妃娘娘……”
沐蘭不知何時已經面如白紙的倒在了船艙裡,不醒人事。
“娘娘……”御醫聲音都變了,急忙奔了過來,跪倒在地上,也顧不得什麼禮數了,顫抖着手便去探她的脈搏和氣息。
“德妃娘娘怎麼了?”那侍衛也是常年跟在東陵無絕左右的,雖然極少公開露面,但眼前的女人在君上心裡的份量他卻是一清二楚,饒是冷漠如他,也不由得跟着緊張起來。
御醫此刻的臉色比昏迷的沐蘭也好不到哪去,隨着指腹下那微弱凌亂的脈象,一雙老眼中佈滿了震驚與不敢置信,道:“娘娘她……她也中毒了,和君上一樣的毒……”
侍衛臉上也是一驚,德妃娘娘既是能解君上的毒,怎麼會自己也中毒了?就算是中毒了,既然有解藥,又怎麼還會毒發呢?
兩人不由得擡頭對視了一眼,顯得都同時想到了一個可能,卻又不敢置信。唯一的可能就是,只有一顆解藥。剛纔兩人也親眼目睹了,沐蘭是從一塊玉佩當中取出那顆丹藥的,絕不可能再有第二顆。
原本,兩人對眼前這個德妃娘娘心裡都是有些不滿的,是她害得君上患上心疾,險些喪命,這一次,又是因爲她,君上性命垂危,她卻棄之不顧,頭也不回就跑了,害得君上心疾故發,差點就……
可是,她竟不是逃跑,而是去給君上找解藥嗎?雖然自己也身中巨毒,卻還是把唯一的一顆解藥給了君上?如果說換作是他們兩個,若能救君上一命,他們自然也是會毫不猶豫用自己的命去做交換。然而,眼前這個女人……這個早已被認定是別有居心,心如蛇蠍的女人,竟然能爲君上做到這一步,卻絕對是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的。
但眼下誰也沒有心情去感慨這個女人爲什麼要這麼做,也不認爲他們君上醒來後發現是她不顧自己救了他將會有多欣慰和感動。兩人都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御醫甚至可以確定,若是君上醒來得知這個消息,自己縱是神醫附體,只怕也壓制不住他的心疾了。
侍衛自然也是擔心這一點,望向御醫,道:“謝御醫,你不是說就快配製出解藥了嗎?到底還要多久?”
謝御醫苦着臉道:“解藥這幾天裡是可以想法子配出來,可就不知道德妃娘娘的身體還能不能等得了。以娘娘的體質,能撐到這會已經是奇蹟了。”
原本,東陵無絕自己也有隨身帶着解毒的藥,那兩顆稀有的“回靈丹”雖然不能完全解了“屍蘿花”的毒,卻足以保得他等到解藥配製出無虞。君上將其中一顆賜給了焰風,自己服用了一顆,已再無第三顆了。
剛纔德妃娘娘問起君上的情況,他是故意說得很嚴重的,一來是想讓她知道,君上爲她付出了多少。二來,則是希望她看在君上“危在旦夕”的份上,能有所動容,安心留下來陪着君上,這樣對君上的病情也大有助益。
如果,君上知道德妃娘娘也中了毒,而自己卻故意誤導她,讓她將唯一的解藥給了原本無性命之虞的他服用,卻害得她毒發身亡……
雖然自己確實也是不知內情,而且,就算如此,換作其它同僚在,也會選擇讓君上先行服藥。可是,德妃娘娘若有個三長兩短,這雷霆盛怒卻遠遠不是自己所能承受的。
看到謝御醫額際的冷汗,侍衛也隱約猜到了事態的嚴重性,想了想,道:“不管怎麼說,保住君上的龍體纔是最重要的。我會吩咐其它人先將事情壓下來,在君上尚未痊癒之前,我們也只能斗膽欺君了。”
謝御醫也不笨,立刻便意會到了他話中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將德妃娘娘……?”
侍衛瞥了一眼尚在昏睡中的東陵無絕,點了點頭,道:“君上這裡,我會想辦法,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其它的,可就全靠謝御醫你了。”
事到如今,謝御醫知道已別無選擇,兩人均做好了事後向東陵無絕以死謝罪的打算,由侍衛將昏迷的沐蘭抱了起來。這一起身,謝御醫才注意到旁邊桌案上那張寫滿字跡的紙張。
“咦,這是?”未乾的字跡吸引了謝御醫的注意,只粗略的掃了一眼,便看出來那是一張藥方,其中幾味藥正是他準備用來調配屍蘿花解藥的藥材。
這竟是德妃娘娘親筆寫下的解藥配方?謝御醫頓時一陣欣喜,有了這配方,便可直接調製出解藥了。就算這配方上的藥材都是極其難得,他也有把握在三日內將解藥調製出來。只要他能想辦法在這三日內續上德妃娘娘的命,到時候也能給君上一個交待。
侍衛聽了謝御醫的講解,心也稍稍定了下來,當下再不遲疑,兩人帶着昏迷不醒的沐蘭出了船艙,開始分頭行事。
東陵無絕醒時,已經是次日清晨了。
藉着油燈昏暗的光線,以及身下牀鋪輕微的晃動,東陵無絕立刻意識到自己還在船上。心思一動,忙轉動目光掃了一遍船艙。艙內佈置依舊,除了不遠處靠坐在艙門邊打盹的侍衛,再無旁人。
東陵無絕猛然想到了什麼,就要從牀上坐起來。不料這一動,胸口處卻襲來一縷痛意,他不由得悶哼一聲,跌回了牀鋪裡。
僅是這輕微的響動,卻已驚醒了不遠處靠壁打盹的侍衛。
“君上?”雖然謝御醫已經說過君上天亮前必醒,然而,真正看到東陵無絕醒過來,那侍衛仍止不住驚喜,忙上前來扶住他坐起身來,道:“君上,您覺得怎樣了?可有什麼不適?屬下這就去把謝御醫找來。”
東陵無絕擡了擡手製止了他,道:“朕昏睡多久了?”
侍衛不敢隱瞞,道:“回君上,已經一天一夜了。”
東陵無絕眉頭微微一緊,那雙清冷的黑眸半點也不像是中毒重傷之人,冷熠的眸光掃向眼前的侍衛,問道:“德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