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穿梭,遊騎兵一個接一個倒下,花驚瀾臉上點着飛濺的血滴,神色冷的彷彿千年寒冰,手下沒有絲毫留情,像一出沒有聲音的戲,卻讓人深深從心底發寒!
到最後,素歡與梅二他們紛紛停了手,只看花驚瀾一人在屍首堆中廝殺,一衆遊騎兵猶豫不敢上前,膽戰心驚地看着她手中那把滴血的大刀!
沙鷹遠遠看着花驚瀾,取下大弓,從背後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上,對準白色身影。然而對方卻彷彿多長了一雙眼睛般,在同一時間回過了頭來!
花驚瀾冷眼掃過沙鷹,足下用勁,凌空朝他飛去!
沙鷹雙眸一斂,調轉箭頭的方向,對準前面飛向自己的人,右手一放,羽箭帶着破空的力道射出去!
花驚瀾速度又增無減,懾人的目光緊緊扣在沙鷹身上,在那箭飛來時整個人向後一仰,雙足朝前衝向他!
羽箭擦過她額前,劃破她束髮的絲帶,一頭烏髮凌空而散,隨風張開!
而沙鷹同時也拍馬而起,整個人飛身朝後退,長臂一展,又射出第二支箭。花驚瀾雙目一凜,一刀斬斷羽箭,握住半截躍到沙鷹跟前,右腳橫空一掃,將他踢飛出去!
沙鷹悶聲一聲滾在地上,還沒爬起來,花驚瀾就已經來到了他身後,擡腳將他踢翻,膝蓋頂在他胸口,利落地卸了他兩隻胳膊!
沙鷹本想動,但壓在身上的人卻彷彿有千斤力道般,讓他絲毫動彈的不得,綠眸一擡,撞入她肅殺的眼中!
滿頭青絲撲來,沙鷹瞪大眼睛看着身上的人:她竟是個女人?!
花驚瀾舉手,手中箭鋒一閃,朝他眼睛狠狠紮下去!
沙鷹雙目圓睜,卻沒有懼意,不躲不避地看着花驚瀾,絕地叫板!
快如閃電的箭尖卻在在他睫毛處停住,沙鷹狂跳的心有一瞬間死寂,下一秒,箭頭已經插在他耳邊的沙裡。
“沙鷹,不要挑釁我第二次,”花驚瀾垂眸冷視着他,目光殘酷,“否則,我不惜代價,滅你全族!”
冷徹骨髓的寒意竟讓沙鷹出不了聲,綠瞳緊縮又放,木然地看着身上之人離去。
夜風早已涼透,火光下,花驚瀾轉身,對上一衆目不轉睛看着自己的人,不由擡手抹了抹臉,卻抓下一把血跡,她雙眼一眯,掃過一地的屍首以及在旁噤聲的遊騎兵,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叫不出任何人的名字。
恐懼,來自對自身的恐懼從四面八方撲過來,她用手遮住眼睛,微微擡起頭,心中寂寥:殺戮,殺戮,殺戮,殺戮……
溫熱的大手握住拉下她的手,她看入一雙琥珀色的瞳孔中,溫暖的顏色彷彿融化了封住她喉嚨的寒冰,“淳于……”
淳于燕猛地將她拉入懷中,親吻着她的額頭,眸中帶着痛色,“瀾兒,別怕……”
花驚瀾渾身一顫,緊緊閉上眼睛,雙手揪住他的衣衫,他總能一語中的,是啊,她孑然一身的時候,以殺戮爲生,依賴自己又害怕自己,不能言說的孤寂就像手上所染鮮血的詛咒,伴隨她到死……而今生,她身邊聚集了這麼多人,卻在她雙手沾滿鮮血的這一刻,讓她害怕他們的離去,只懂殺人的花驚瀾,毫無人性的花驚瀾,他們會不會害怕,會不會膽怯?
“公子,”素歡不知何時來到了兩人身後,從懷裡取出帕子來,擡手擦拭她的臉,“你把自己弄髒了。”
“素歡……”花驚瀾握緊淳于燕的手,站在原地任她擦着。
“幹帕子擦不乾淨,”想容從水壺裡倒了水沾溼手帕,遞給素歡,道:“用這個。”
溫濯衣也道:“還好準備的衣服夠多。”
錦兒笑着跳過來,拉住她的手道:“花驚瀾,你太厲害了!”
尉遲玥悄悄走到錦兒身邊,伸出手想牽花驚瀾的手,卻被淳于燕搶先打落,他摸着手背忿忿地看他一眼,卻又不敢惹他。
“公子!”
“公子!”
“公子!”
……
她身邊的人,全都來了她身邊,眼圈泛紅。
花驚瀾長長舒了口氣,問道:“皎月呢?”
“流了點血,嚇暈過去了。”溫濯衣含着笑,注視着她的面容道。
淳于燕將她散亂的頭髮理到腦後,重新用髮帶繫住,向躲在淳于莊背後的淳于尚招了招手,“五弟,過來。”
淳于尚膽怯地看着花驚瀾,緊緊攥着淳于莊的袖子不肯鬆手,淳于莊也是滿臉複雜,還得照顧着身邊受不了血味虛弱的慕容薇。
“淳于,算了,等我換了衣服再說吧!”花驚瀾按住淳于燕的手臂道。
淳于燕卻沉下了臉,聲音凌厲,“尚兒!”
淳于尚嚇得咬住脣啜泣,卻終於從淳于莊背後挪了出來,磨磨蹭蹭地往花驚瀾面前走。
花驚瀾摸摸他的頭,惡作劇般地把他一把抱進懷裡,任他怎麼尖叫也不放手,直到他沒了力氣才鬆了力道。淳于尚的眼淚早沒了,紅着眼圈嫌棄道:“臭死了!”
花驚瀾狠捏他的臉,“偏臭你!”
淳于尚閃身鑽到淳于燕背後警惕地看着她,“要臭臭三哥,只有他不嫌棄你!”
“哈哈!”花驚瀾笑開,身邊一衆人也跟着笑開,她一一看過身邊的人,最後將目光移到淳于燕身上,“淳于,你真不嫌棄?”
“我嫌棄……”淳于燕說着將她打橫一抱,邊走邊道:“所以要趕快洗乾淨!”
“前面有個小綠洲,可以去那兒洗洗……”一個胡人指了指沙漠一方道。
“多謝。”淳于燕點點頭,抱着花驚瀾大步流星地走了。
素歡從行囊裡取了衣服,道:“我給公子送衣服去。”
火堆還燃着,血腥味卻已經飄散,沙鷹吩咐手下人將死去遊騎兵的屍身就地掩埋後,帶着疲殘的隊伍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咕嚕嚕……”也不知是誰的肚子叫了聲,想容“噗嗤”一笑,“打了這麼久,才吃飽又餓了,還吃得下東西的出個聲兒,我做蘑菇湯!”
“我要我要!”錦兒第一個蹦躂起來,方纔那聲就是出自他的肚子。
衆人又重新圍到火堆前,笑聲隨風追着黃沙將方纔的一切掩埋過去。
扎依走到皎月身邊,用帕子擦着她額頭的冷汗,心中沉寂,事到如今,她竟似不會分辨好與壞了,她認爲自己恨可可多亞部族已經入骨,但看到他們慘死的模樣還是會覺得心驚心痛,這些人,就如同她的族人一樣,慘死在刀刃下,但皎月的主子又有什麼錯?她是爲了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才被捲入這件事中,爲了自己的丫頭而憤怒殺人,這裡不少人都受了傷,雖然不重,但在遊騎兵的輪番進攻下,誰都有可能成爲下一個皎月,但卻未必有她的好運……所以,錯嗎?殘忍嗎?
“喂,”想容拍了她的肩膀,遞給她一碗熱湯,“皎月要明天才醒呢!”
“嗯……”扎依接過來,捧在手心,一股暖意從十指散開。
想容又搬了幾捆柴禾過來點起一堆,將皎月左右圍在裡面,頭和腳用行囊擋住,確保她不會太冷。
“你們的公子……她是什麼人?”扎依鬼使神差地就問出了這句話。
想容停下動作,偏頭想了想道:“應該……算個好人吧!”
她說完又顧自笑了,清脆的笑聲讓扎依的手緊了緊,連殺幾十人的人會是好人?
想容搬好了東西纔在旁邊坐下來,心滿意足地喝着熱湯,望着星空幽幽道:“小姑娘,沒見過戰場吧?”
扎依搖頭,擡頭看着她。
想容哈出一口熱氣,道:“戰場上的人,明明誰也不認識對方,但卻要全力廝殺,你死我活,死在戰場的人不計其數,死的人有什麼錯?殺人的人又有什麼錯?”
扎依一怔,陷入沉思。
“不過,”想容回頭來看着她,笑道:“公子說過,別人死總比自己死好,這個世道,這就是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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