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太多人了，我對不住兄弟們。”
傑克放下酒壺，微醺的臉頰浮現兩朵紅雲：“仙德拉魯首都是第一個遭殃的，雖然我做出了最快的反應，但一夜間…我就死了四萬弟兄，昔日的戰友變成那種怪物，我啊…心痛啊。”
可能是喝了酒吧。
傑克的話明顯比剛纔見面時悲涼的多。
這次撤退，作爲最後一名大侯爵，傑克投入了所有兵力。
兩千萬人。
爲了掩護平民撤到北方大陸，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二十萬。
這，還不是淨剩。
是傑克的部隊，和冒險者公會殘部，皇家騎士團，還有光明聖典殘部全部集結後，剩下的總兵力！
僅僅十來天的功夫，兩千多年的大國，被硬生生打的只剩不到二十萬兵力。
說到這裡，傑克也是老淚縱橫。
魔界也被滅了。
這是剛來北方大陸的時候，德克菲爾說的。
父親格拉姆，爲了和魔神王對抗，選擇了自爆，但…即便付出生命，也沒能對魔神王造成半點損傷。
連魔界都無法對抗，更何況仙德拉魯？
格拉姆的死，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但衛萊，的確是傷心的。
可傷心又如何？
現在想想，不是傷心的時候。
如果現在爲死者緬懷，那麼結果，就只能是步死者的後塵。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帶着所有幸存者，去龍神界。
希望神秘強大的龍神族，能夠提供對抗魔神族的辦法。
畢竟威廉那封信，衛萊已經讀過了。
威廉繼承王位後，得到了全知全能的國王特權。
他的信，是這樣寫的：
……
黑暗將至，無人能逃。
魔神覆掌，天下覆滅。
凝聚意志，集結希望。
同心協力，龍神決戰！
衛萊，我預見了未來！那是一個分叉路，你將是決定天啓大陸選擇哪條路的人。
當你看到寫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死了，但我將所有希望寄託於你，願你，能爲天啓大陸的萬千生靈，帶來延續的希望。
龍神界，將是你旅途的終點！
……
“衛萊，我們今後的路，該怎麼走？”伊莎貝爾坐在旁邊的石頭上，擦劍的手，微微遲疑着。
她茫然的望着虛空，眸子裡透露出的，是對未來的茫然和恐懼。
酩酊大醉的傑克，茫然無措的伊莎貝爾。
衛萊的拳頭不自主的捏緊。
側目看去。
坐在大腿上的安吉，也正抱着期望看着自己。
那眼神…希望自己能給出答案的眼神。
“我們會贏的。”
衛萊鬆開了拳頭，輕輕的摸了摸安吉的小腦袋，擡起頭，正色道。
“無論未來如何，只要堅信我們能贏，我們就會贏！如果我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誰還來相信我們？如果我們自己都認爲自己會輸，那外面那些難民又有誰來保護？”
衛萊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是啊，外面的三千萬難民，是如今天啓大陸最後的生命。
如果不能在龍神界與魔神族決戰取得勝利，那麼天啓大陸…不，整個位面就完了。
“孟九州今晚能到，德克菲爾也說，今晚龍神界傳送門就能準備好，先休息吧，與魔神族的苦戰，纔剛剛開始。”
衛萊振奮的，毫不遲疑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伊莎貝爾和傑克，身心俱疲的兩人，匪夷所思的望着衛萊。
他們躊躇了許久，這才異口同聲的問道：“你這麼確定我們能贏？”
“確定！”
“爲什麼？”
“因爲……”衛萊微微一頓。
想到接下來的話，是曾經自己也不相信的，衛萊自嘲般的笑了。
但想到如果不能贏，自己重視的一切就會煙消雲散，衛萊的目光中，又劃過一絲怒火。
“我有贏的意志！”
“不好啦！！！！”
衛萊話音剛落，洞外，幾乎同時傳來了傳信兵和難民們驚恐的叫聲。
四人幾乎同時轉頭看去。
然而看到的，卻是一個一條胳膊已經被魔素污染，宛如泡了王水般正在融化的傳信兵，步履蹣跚的跑了進來。
“將軍。”傳信兵跪下來，面色死白，又像是訴說遺言般急切的說道：“不好了！孟九州來了！”
“孟九州來了怎麼還不好了？”傑克意識到可有些不對，酒醒了大半，連忙喝道。
傳信兵的面色愈發難看，魔素開始沿着他的肩膀，向身軀蔓延。
他強忍着被污染的劇痛，喝道：“孟九州大人被一個很強力的魔神族打成重傷，墜落此地，已經奄奄一息，那魔神族帶領不計其數的類魔大軍，正向北方大陸衝來！將軍，信我已經傳達了，後面的事，就拜託你了！”
話音落，那傳信兵抽出腰間的匕首，對着自己的喉嚨就是一刀。
噗的一聲，熱騰騰的血噴出了三丈開外。
那傳信兵撕裂着牙齒，瞪圓着眼睛，竟用盡最後一絲力量，將自己的頭顱，硬生生的切下，只爲不讓魔素污染頭部，變成類魔。
望着地上，傳信兵被污染的屍體慢慢溶解成魔素，傑克心頭，一陣心酸。
又是一個好男兒死了！
“走，出去看看！”
放下安吉，衛萊一馬當先的衝出了山洞。
然而一出門，眼前的景象，不光讓衛萊，連安吉，伊莎貝爾和傑克，都感覺到了由衷的恐懼。
南方的天空，正從蔚藍，彷彿是被侵蝕一樣被轉化成黑色，並且迅速向這邊蔓延。
可以看到，地平線那邊，白茫茫的雪地彷彿被滴了墨汁一樣，變成了漆黑的石油狀粘液。
魔素特有的屍臭味，已經隱約瀰漫過來。
那黑暗之中，數以十億的類魔大軍，宛如一朵不見邊際的黑雲，慢慢向這邊飛來。
原本寧靜的難民們，望到這一幕，更是亂做蟻羣，四處逃散。
魔神族的恐怖，終於蔓延到了北方大陸，這最後一寸屬於天啓大陸的淨土！
“集結部隊！”
傑克拔出長劍，拉住幾個試圖維持秩序的士兵，大聲下令道：“龍神界傳送門還有五個小時，集合所有弟兄，死，也要守住五小時！”
“是！長官！”
傑克又一把抓住衛萊的胳膊，喝道：“乖女婿，你和我女兒的騎士團一起撤吧！”
衛萊一驚：“這怎麼可以，我……”
“聽我的話！”
沒有給衛萊說完的機會。
傑克一步，踏到衛萊身前。
棕熊般強壯的背影，此刻變得無比偉岸：“沒有哪個丈人會讓自己的女婿打前鋒的！照顧好我女兒…她是我現在的唯一了！”
現在的…唯一？
衛萊這一秒才明白過來。
原來…
傑克他都知道了！
想必是斯卡蕾特走後，跟他說的。
但即便如此，傑克他居然還…
衛萊的心，又是一陣絞痛。
覺悟！我早就已經做好了！
“安吉，去通知團長！”說罷，捏緊了拳頭，衛萊站到傑克身邊，低沉的喝道：
“也沒有哪個女婿會看着丈人去死的！”
傑克一怔。
他呆呆的望着衛萊的眸子，眼中滿是錯愕。
許久，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年邁的侯爵抿嘴一笑。
身軀低伏，他的臉上，露出了無盡的喜悅。
“不愧是我的女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