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狩獵(4)

在所有這些的周圍,位於這個空間邊緣的,是無數道灰色的門,它們如同鑲嵌在牆壁之上的飾品那樣,點綴着整個空間,只是,這點綴帶來的卻是些許的不和諧。

在看到這個空間的第一眼,幽銀之火便清楚地認識到,這裡正是自己要找的地方。面對一個強大神詆保存所有力量和秘密的所在,有着上萬年經驗的巫妖也不禁感到心潮涌動,他長吸了一口氣,抑制住心中的激動,命令維拉和海特看住這個空間的入口,嚴禁任何人進入,又在空間的入口布下了數量龐大的魔法,然後,巫妖投入了發光體中。

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物質,有的只是最原始,最純粹的,不帶半分雜質的能量,這是幽銀之火進入發光體的第一個感覺。他的身體似乎同這巨大的發光體融合在了一起,他的靈魂,他的思想,遍及發光體的每個角落。他可以清晰地感覺到來自上方氣泡中的種種信息,那是信徒們的禱告,而發光體就如同一臺巨大的智能電腦一樣,根據信徒的虔誠程度給予着不同的回覆,將神力賜予那些虔誠的信徒們;他也可以感覺到來自下方氣泡中的絲絲能量,這些能量單獨來講都很微弱,但無數股能量匯合在一起,就變成了連神詆也要動容的能量海洋;他還可以感覺到來自那些灰色的門的信息,那是通向外界的入口,這些世界是連神也深感忌憚的地方,然而他們從沒停止過對這些世界的探索,每瞭解和掌握一個世界,代表這個世界的灰色的門就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發光體下方又會多出一個氣泡…

一個意識挾帶着無窮力量出現在幽銀之火身邊。“入侵者!”這個意識尖利的聲音直接傳入了巫妖的腦海,下一刻,滔天巨浪一樣的毀滅性力量向他衝擊而來。

幽銀之火的身體周圍突然掀起同樣的巨浪,毫不示弱地向對手發起了還擊,在發光體中,兩股最純正力量形成的洪流狠狠地撞擊在了一起。

這個意識——神詆們稱爲神魄——是多爾意識的一塊碎片,也是在多爾離開的情形下替文學與釀酒之神履行自己職責的代理者,其地位與智能電腦的主控程序相近,這是幽銀之火在同意識進行了短暫交鋒之後得出的結論。對於這個神魄來說,作爲外來者的巫妖便如同侵入電腦的病毒一樣,是必須被消滅的對象,而對於幽銀之火,要想實現目標,同樣也必須毀滅這個操控發光體的意識,兩者沒有任何妥協的可能。

深深清楚這一點的幽銀之火調集了全身力量,一股股洶涌浩瀚的能量從身體中源源不斷地衝出,迎向對手的攻擊,同時,巫妖努力吸收着周圍那無處不在的原始能量,以補充自己的消耗——在進入發光體的同時,巫妖就感覺到,這裡的能量,從本質上來講,同樣是經過細微改變之後的一種原力,這同他的推測完全一致。

這種爭奪控制權的戰鬥沒有任何花俏可言,完全是一場硬碰硬的力量比較。在理論上,神魄可以調用這裡所有的力量,但事實上,這個只佔多爾意識總數量不到千分之一的殘片並沒有這樣的能力,它擁有的精神力量還不足以運用那龐大的能量,同時,爲了保證自己對於發光體這個神力源泉的絕對掌握,多爾對神魄進行了極爲苛刻的限制,它能動用的力量只佔這裡全部力量的不到百分之一,而且,除了向信徒們提供力量之外,這個意識幾乎無法對神域的防衛做任何的干涉,這也是幽銀之火得以如此輕鬆攻進這一區域的原因之一。在這樣的形勢下,本身便有着能夠同神詆抗衡的力量,同時又可以從周圍和體內的力量之源中得到補充的巫妖佔據了優勢。

但這並不意味着這場戰鬥會很快結束,事實上,只有在其中一方的力量全部耗盡之後,這場戰鬥纔會真正地終結,而這需要花費的時間幾乎難以計算。

好在巫妖從來不缺乏時間與耐心,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幽銀之火從容地與對手比拼着消耗。

不知過了多久,當最後一股可以調集的能量也被沖垮之後,操控了發光體數萬年的神魄終於暴露在了巫妖的面前。在將要來臨的危險面前,這個已經有了一絲智慧的意識體試圖逃跑,但在隱藏到能量海洋中之前,幽銀之火的攻擊已經追上了它,無法抵禦的能量在一瞬間就將它碾成了碎末。

在神魄消失的下一刻,幽銀之火感覺到了一種奇妙的變化,無數能量瘋狂地向他涌來,如同臣民見到自己擁戴的君主一樣,巫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這些能量對於自己的服從,在這一瞬間,所有發光體中的能量全都置於他的掌握之下,在數萬年後,發光體終於迎來了又一個真正的主宰。

幽銀之火的身體和意識被分解成了無數碎片,遍佈在神力之源——這是巫妖在吸收了散佈在發光體中的神魄碎片之後,從其記憶中得到的發光體的真正名字——的每一處,在這一刻,他就是神力之源,只要他願意,龐大到可以毀滅一個世界的力量隨時聽候着他的調遣。

這種充滿力量,主宰萬物的感覺好極了,幽銀之火的精神全部被這種感覺所吸引,他沉浸在這種感覺之中,幾乎無法自拔。

如果不是一陣突如其來的聲音將他驚醒的話,幽銀之火唯一的下場就是被這純粹的能量同化,永遠成爲神力之源的一部分,也正是因爲這樣,當巫妖醒來時,他本能的舉動便是傾聽這聲音的來源。

但巫妖很快便嚐到了這樣做的苦果,當成千上萬的聲音在同一時刻涌進腦海時,就連他這樣意志堅定的法師也差點在一瞬間崩潰——那些聲音是來自不同世界信徒的禱告,負責接收這些禱告的裝置,在幽銀之火接管了整個神力之源後,忠實地把這些信徒的願望傳遞到了他的靈魂中,就像從前傳給被毀滅的神魄一樣,要不是及時醒悟的巫妖在第一時間暫時切斷了同上方那些氣泡的聯繫,他的神智很可能會永遠迷失在那無窮願望組成的汪洋之中。

但這並非根本的解決辦法,就在切斷同信徒們的聯繫的同時,幽銀之火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來自下方那些氣泡中的能量也開始變得不穩定,似乎隨時會消失。

出於對力量的渴望,每個巫妖都對處在宇宙最頂端的神詆和魔王進行過研究,儘管這種研究由於缺少證據而並不全面和深入,但足以讓巫妖們初步瞭解一些關於這些終極存在力量來源的秘密、

根據巫妖們的研究,無論是神,還是魔,這些宇宙中最高等的存在所使用的力量在本質上都是一樣的,這是一種宇宙誕生之處便存在的力量,這種力量,巫妖們稱爲原力。沒有人知道這些存在是怎樣得到這些原力的,無數年來,巫妖們進行了數不清的嘗試和探索,卻無法解開這一謎底,而現在,身處神力之源的幽銀之火終於找到了答案。

空間,同幽銀之火通過力量之源獲得原力一樣,所有神魔的力量都來自於空間。那些懸浮在神力之源下方的氣泡,實際上代表的是一個個世界,這些世界無時無刻不在產生着原力,而神力之源的作用便是接受這些原力,並將之儲蓄起來作爲神詆力量的源泉。

但神詆們並非單向的接受原力。儘管神詆們可以隨意從這些世界中汲取力量,但只憑一個或者幾個世界產生的原力遠遠無法滿足這些神靈的需要,而且,在擁有無數空間的宇宙中,每個世界都只不過是大海中的一粒沙子,每時每刻都在隨着海水的運動而變換着位置,就算是神詆也無法保證每次都能遇到未被其他人吸取過的擁有豐富原力的世界,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讓神詆們擁有穩定的原力來源,這就是信仰。

事實上,對於神詆們來說,每個信徒都是一座燈塔,爲神詆們指引着所在空間的位置。正是藉助這些燈塔,他們才得以建造起通向不同世界的原力通道,吸取着那些世界製造的原力。那些漂浮在神力之源上空的氣泡,便是代表了存在信徒的世界。如果在一個世界沒有了信徒,或者信徒降低到一定數量以下,又或像巫妖所做的那樣切斷了同信徒們的聯繫,便會使連接這一世界的原力之路受到影響,甚至消失,進而使得神靈得到這一世界產生的原力的難度大爲增加。對於那些可以和神詆抗衡的魔王們來說,情形同樣是如此。

幽銀之火終於明白了多爾分離自身意識掌控爲神力之源的原因:維繫神力之源必須要時刻與信徒們保持聯繫,而保持聯繫的關鍵在於聆聽並回覆信徒們的祈禱,沒有任何有着完整意識的生物,包括衆神,可以在同一時間接收數量如此龐大的信息,只有那些僅具本能的意識碎片才能在處理這些信息的同時不至於因爲思想混亂而發瘋。

對於巫妖這樣的靈魂大師來說,分割意識並非一件難事,瞭解到神力之源秘密的幽銀之火沒有絲毫的猶豫,下一刻,一個只具備本能的碎片已經從巫妖的意識中隔離出來,接着,按照巫妖的指令,所有的原力都默認了這個意識碎片對它們僅次於幽銀之火的管理權限。

多爾的神域。

抵抗入侵者的信徒們已經被擊潰,除了少數逃遁的人以外,所有人被殺死,現在,巨狼們正在各自首領的帶領下清剿着那些躲藏起來的殘敵。

一股無形卻強大無比的意志瞬間掃過整個神域,在這充滿威嚴的意志面前,無論是作爲勝利者的巨狼,還是那些已經躲藏起來,惶恐不安的天使和聖徒,全都感到了發自內心的敬畏,他們匍匐在地,向這意志的主人表達着自己的敬意。

多爾的神殿內,幽銀之火收回了自己掃描神域的意念,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站在一旁,同樣充滿敬畏地注視着自己的維拉和海特。

“你作到了,”維拉感嘆地說道:“你現在是一個神了,一個亡靈變爲的神,從沒有人能夠作到這點。”

“偉大的主人!”海特除了趴在地上,用自己種族的最高禮節致敬以外,已經無法說出更多的話了,在這個忠心耿耿的狼王此刻願意爲了自己的主人奉獻一切。

“我們該怎麼稱呼你,”維拉說道:“偉大的文學與釀酒之神?多爾,還是幽銀之火?”

“這只是一個用來達到目的的身份,”相對於同伴的激動,幽銀之火平靜得多:“爲了方便以後的行動,我建議你們仍然用多爾這個名字稱呼我。”

“現在,我的朋友們,讓我們來討論一下下一步的計劃。”幽銀之火看着自己目前最可信賴的兩個夥伴:“我們已經順利地得到了多爾的力量,這是一件巨大的成就,但這並不是我們的最終目的,要知道,同多爾一起隕落的還有另外兩位神詆,沒人知道他們的隕落會在什麼時候被人知道。如果這一事實被人所發現,那麼很可能會有人瞭解到真相,而那時,我們將會成爲所有神詆的敵人,這個宇宙再也沒有我們可以藏身的地方,從這一點來講,我們別無選擇,只能繼續奪取剩餘的兩個神域。”

“你們會得到自己的報酬的。”幽銀之火繼續說道:“作爲回報,當剩餘的兩個神域被我們獲取之後,你,親愛的維拉,你將成爲新的星空之神,至於你,我忠實的僕人,水神的神位並不適合你,但我向你保證,我會讓你和你的種族比天使還要強大,你和你的直系子孫將會長生不死,而在我的力量和知識足夠的時候,我會爲你創造一個新的神位。”

縱然知道這樣做的風險,但成功的先例和巨大的誘惑仍然使得維拉和海特難以對幽銀之火的提議無動於衷,但這並非是主要原因,在利益之外,無論是狼王還是多爾的前主教,都有着無法拒絕巫妖的重要因素,正是在這樣的因素作用下,他們選擇了同意巫妖的計劃。

“在行動開始之前,”幽銀之火的眼中閃爍着懾人的神采:“我建議爲大家提高一下自身的力量。”

星辰樂土,星空之神加倫的神域。

同自己的朋友一樣,這位在凡間傳說中掌管着無盡星空的神詆也是一位行事低調的神,雖然不像文學與釀酒之神那樣把自己的神域完全與外界隔絕,但那佈置在神域外圍的星辰迷宮起到的作用並不比前者差,在天界,除了兩名好友,幾乎沒有誰會來到這裡。

幽銀之火的精神之力化作無數縷細小的絲線,小心地滲透進眼前那幽遠深邃的星空之中,對這個護衛着星辰樂土的空間屏障展開了探索。

經過短暫的探索,巫妖認識到,這位已經隕落的神詆對於空間的理解和掌握並不在自己之下,儘管因爲失去神力而使得迷宮的運轉出現了遲滯,這看似平靜的,佈滿無數星辰的星空依然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障礙。只是短短几分鐘,他釋放出的精神力量已經觸發了至少二十處空間陷阱,在空間力量的作用下,這些精神力量被毫不留情地便撕扯成碎片,與此同時,還有更多的精神力量由於誤入空間縫隙而被切斷了同幽銀之火的聯繫,永遠地迷失在無盡的空間中。

幽銀之火不得不承認,在這樣的空間屏障面前,強行攻入幾乎是一件不可能實現的事,除非瞭解迷宮的運行規律,或者有人打開通路,沒有誰可以通過這道屏障。

好在巫妖並不準備強攻。

幽銀之火回過頭,看着身後面色蒼白的達諾,這是多爾剩下的爲數不多的信徒之一,只是此刻,這個年輕的天使已經因爲恐懼而放棄了對神的忠誠。

“記住我對你說過的話,”巫妖對神情惶恐的天使說道:“只要進入星辰樂土,你將得到豐厚的獎賞,你會成爲新的文學與釀酒之神手下的顯貴,而如果你背叛,”他的嘴角突然露出一絲微笑,但這微笑卻讓天使打了個冷戰:“你會知道後果的。”

達諾跌跌撞撞地跑向迷宮的外圍,他的身上到處都是血跡,深淺不一的傷口遍佈了全身。“我是多爾的信徒,”他大叫着:“有入侵者闖進了多爾的神域!”天使用盡最後的力氣,發出一道帶有多爾獨有神力的標記,然後倒在了星辰迷宮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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