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宛如一個晴天霹靂,敲在了雷弩的頭頂。
嘩啦!
也似一盆涼水,從他的頭頂澆下,熄滅了他所有的怒火,相反,成了茫然不知所措,目光呆滯,看着雷政峰發癡。
忽然間,他若有所悟,將目光緩緩移到雪翼的臉上,看看雪翼,又擡頭出了一會兒神,最後又將目光回到了雪翼臉上,顫聲道:“你、你……阿絮,你……你,她、她……”
他說了半天,思緒起落如潮,竟連自己也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
雪翼淚眼朦朧,眼光閃爍不定,愁苦、悲傷竟紛至杳來,終於化爲一行行雨露般的淚水,從那道已經被沖刷過多次的淚痕上面滾了下來。
“雪翼,你自己說,還猶豫什麼?不管爹肯不肯認你,你都是他的女兒啊。”雷政峰竟是忍不住道。
雷弩和無境都宛若再次聽到了一個霹靂。
雪翼竟然是雷政峰的女兒。
也難怪雪翼一直以來都認雷政峰爲兄長,原來雪翼居然真是雷政峰的妹妹。
可雪翼一直以來都爲什麼沒有表明身份呢?
奇怪的是,雷弩居然滿臉自責歉疚,目光不敢再和雪翼相接,低着頭,想着往事,黯然傷神。
“爹,一直以來,你都覺得雪翼和一個人很像,所以非常疼她,不是嗎?你看清楚了,她到底像誰?”雷政峰道。
雷弩輕輕地擡起頭,眼中隱隱有淚光閃爍,再次盯着雪翼仔細瞧了瞧,顫聲道:“是,是,她很像阿絮,甚至比她更漂亮。”
雷弩一時有些迷茫,看看雪翼,又出神一會兒,再看看雷政峰道:“你早就知道了?爲什麼……爲什麼你現在纔跟我……”忽然間想起一件事情,眼睛一亮,又點頭道:“哦,我懂了,懂了,以前,你癡戀着雪翼,向我提出要娶她,可後來不知怎麼回事,你們居然義結金蘭,娶她的念頭再也沒有提過,該是你知道了她是你的妹妹,她是你的親生妹妹。”
雷政峰也長吁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怪異的光芒,似乎也想起了一些往事,便又跟着雷政峰點頭:“是的,雪翼便是您的女兒,我的妹妹。”
雷弩終於無法掩飾心中的激動,往雪翼跟前走了兩步,看着她我見猶憐的容顏,楚楚可憐的神情,傷心悽楚的眼神,生出了人世間最珍貴的親情,顫聲道:“你、你是我的女兒?雪翼,是我雷弩的滄海遺珠。你娘是不是叫林絮?”
雪翼苦澀的笑了一下,頗有自嘲之意:“你想想我孃的出生吧,如果還想認我,再來到鬆州城見我吧。”她忽然間想起了自己母親的身世,自嘲的笑容更加明顯了,心道:“根本就是我配不上無境,我還是早些離開,省得大家都這麼痛苦。”
她看了無境一眼,淚水又從眼角滑落,便咬一咬嘴脣,終將頭轉開,揹着身子,悠悠地道:“我會回到鬆州城去,再也不要見你,可我心裡已經裝了你,就算用刀剜也剜不走了。只要你快樂,就……夠了,你……你保……重。”最後幾個字,竟已是泣不成聲。
話音一落,白光一閃,白羽已然祭起,划向暗夜深處。
無境全身大震,癡癡地望着那遠去的白影,腦中嗡嗡直響。
無境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去挽留,可手伸到途中,最終還是縮了回來,嚥了一口唾沫,向着黑夜深處漸漸暗下去的那道白光道:“臭丫頭……”他只說了這麼三個字,便如魚鯁在喉,其他的都說不出了。
雷弩雖然神情恍惚,可一見雪翼要離開,卻也清醒了過來,急忙跟雷政峰使了個眼色,讓兒子追了上去。
片刻後,他的目光從天邊消失的那道白光又重新回到了無境的身上,不知爲何,一看到他,總是讓不由自主的生氣。他本來的激動與興奮,再次被一腔的怒火淹沒,冷笑道:“我教你一招,學天網伏魔陣,得站起來學。”
他的身子當真如鬼魅一般,好似能夠移形換影一般,說話間又來到了無境的身後,順手一甩,一道褐色靈光拔地而起,將無境的身體封印住,再也動不了了。
那道靈光在途中一變,已化作一股巨大無窮的推力,將雪羽梨絨連帶無境重重拋出,猶如扔垃圾一般丟到了天淚湖中。
雷弩頭也不回,飄飄而去,坐到一棵大樹之上,望着天邊的殘月,發呆,不知不覺中,已是淚流滿面。
無境本來就心神恍惚,被功法深不可測的雷弩用封印封住,這下沒有一夜時光,想要解開封印,怕是不可能了。
他白色的身影從黑夜中滑過,“撲通”一聲,掉進了天淚湖中,水花四濺,湖面起伏,半晌才平靜下來。
而此刻,他的腦中,卻只有那張神色悽楚的容顏,那含情脈脈的眼睛,那風中飄蕩的衣衫,那蕩人心魂的幽香,那柔軟香滑的玉手,那離開之時深情刻骨的表白……
那是一家客棧,他,狂性大發,出招狠辣,竟是逢人便殺,如九幽惡魔重臨人間,發泄着人世間最可怕的怒火。轉眼間,鮮血成渠而流,客店中,桌椅斜飛,殘桓斷壁,陷入了一片死寂。
……
他醒了,額頭上的大汗被天淚湖湖水沖洗的乾乾淨淨,可是依然能夠感覺到,剛纔,渾身都有汗水滲出。
“雷弩,我讓你鬆州城不得安寧!”
憤憤的聲音,在心間如怒潮一般響了起來。
此刻,該是過了破曉時分,他體內的鳳血辟邪經自動流轉修煉,衝破了封印的力量,而且在體外祭起一層薄薄的光罩,保護着自己。
可,奇怪的是,身體似乎非常沉重,彷彿沉到了忽地。
擡頭一看,只見碧綠色的天淚湖面上方,有亮光透下來,該是天已經亮了。
湖水如淚,色如碧玉,清冷徹骨,寒氣如刀。
忽然間,他眼前一亮,下方一道黃色的光芒閃了起來,好奇心起,渾身白光一閃,在體外形成一道護罩,如一把尖刀一般,硬生生破水而下。
黃光越來越盛,忽然間又黯淡了下去,便如一顆寶石被什麼東西給遮住了一般。
此時,天淚湖的左首、上方、右下側……不同的方位,不同的靈光,逐個閃爍起來。
無境吃了一驚,心中問了一句:“天網伏魔陣?”
天淚湖中,莫非也藏有天網伏魔陣?
照着方位來看,無境已經處於天網伏魔陣中,一單陣法發動,饒是他知道陣法精妙變化,想要脫身,也並不容易。
爲了一探究竟,無境渾身白光大耀,口中唸唸有詞,便試着發動陣法。果然,他口中一出,剛纔那些閃過靈光的地方,便又有靈光開始閃爍,和其他的靈光相扶相映,練成一片,便如天網一般。
果然是天網伏魔陣!
無境忙將陣法的動勢壓了下去,深深地吐了一口氣,一顆顆水泡呼啦啦破水而出,飄了上去。
白光再次一閃,霍然往天淚湖更深的地方衝了下去。
越往下潛,行動越發困難,天淚湖水所給的壓力也越來越重,無境漸感力乏,萬萬也沒有想到平靜如美玉般的天淚湖,居然是暗涌橫流,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神龜山之上,有好多天網伏魔陣籠罩,既可以防禦外敵,又可以困住一些兇暴的生靈,可這天淚湖中,也藏有天網伏魔陣,真讓人有點摸不着頭腦。
無境又往下潛了一段時間,眼前又是一亮,深不見底的天淚湖終於見底了。
這天淚湖是鍋形的,其底部僅有一丈見方,被一塊通體碧綠的美玉蓋着。
這塊美玉,靈光精純,出塵不染,上面練一絲污垢都不曾沾有,便如那個出塵絕俗,身上不帶半分塵俗之氣的女子。
幽荷!
無境甜甜一笑,心道:“也不知她給我生了個男孩還是女孩?要是被師父師兄們知道,還不取笑死我?”
他將渾身的靈光漸漸放了起來,支撐着水下巨壓,盯着那塊碧綠色美玉道:“也難怪天淚湖會呈碧綠色了,這塊美玉的靈光如此精純,當是一件稀世珍寶。不知道它下面有些什麼東西呢?”
他試探性地去觸碰那塊碧綠色美玉,可遠遠地,美玉便生出一股無形護壁,將他的手反震開來。
無境手臂一麻,驚訝不已:“這塊寶物當真不可思議,我輕輕一碰,便震得我手臂酥麻。就算是金鈴的天罡護壁,也沒有這等威勢啊。”
他再用天淚湖的湖水試探了一下,可湖水早就和這塊美玉親如手足,並不受那層無形護壁的阻撓。
恰在此時,一個巨大的漩渦從天淚湖上空旋了下來,遠遠地,無境的身體便被涌下來水流不由自主的衝起,往外側而去。
他吃了一驚,定睛一看,天淚湖湖水正往外涌,上方隱隱可見靈光閃爍,似乎有人正在用天淚湖的湖水發出精妙招數,在上方激戰。
“天亮了,會武也該開始了。等我處理好神龜國的事情,也該離開這兒了。”他笑了一聲,白光再次一閃,帶着他的身子逃出漩渦,往天淚湖上方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