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入贅,望門閨秀,五度言情
侯爺將侯夫人送上馬車,自己卻沒有上去,侯夫人的臉就窘和通紅,巴巴地看着侯爺,她今天和藍大老爺和藍大夫人已經紅過臉了,這會子再去,定然會遭人不待見啊,她實在是放不下那個臉面去看人家的臉色。
侯爺瞪了她一眼道:“事情是你惹出來的,你自己收拾,宮裡的那幾個還沒回去呢,總要留個人在府裡頭吧,若讓劉氏出來等客,你定然又不喜了。”
侯夫人聽了這話,才無奈地點了頭,彆扭的坐在馬車裡,雨還是下得很大,馬車在風雨裡前行着,侯夫人背靠在馬車廂上,閉着眼睛在沉思。
晚香體貼的將披風給她拉緊了一些,車裡雖有軟被,但還是很冷,侯夫人出來得急,穿得並不多,好在外面的貂皮大披還算暖和。
“夫人,真要去接大少奶奶麼?”晚香小聲問道。
侯夫人微睜了眼,眼中精光閃爍,看了晚香一眼後,又很快閉上,眉間裹着冰寒和憂鬱,良久,嘆了口氣道:“晚玉的傷怕是好不了了,你其實心裡也明白,怪也不得,以後不要再做那種事了。”
晚香聽得心一震,臉就有些發白,小聲道:“奴婢……再也不敢了。”
“晚玉的事,我會不會虧待她的,你弟弟也有十歲了吧,明天就讓他到門房裡跑跑腿吧,以後,可以到三少爺身邊當個小廝也成。”侯夫人聽了又道。
晚香聽了眼神微黯,忙謝過侯夫人,卻是坐在一旁並不做聲了,侯夫人肯讓她弟弟出來做事,已經算是給了恩典,但是,她原是想着弟弟能去二少爺身邊做事的,如今侯夫人卻是要將他分派到三少爺身邊去,三少爺那人……看着老實,但是那雙眼睛,怎麼看怎麼都覺得與他那老實的樣子不符。
夫人,是想讓小弟去當耳目的吧,才十歲的孩子,她真的不想他牽涉得太多,一個不好,便會是粉身碎骨啊,但是,主子開了口,那就是恩典,不願意也得謝着。
車子很快就到了藍府大門,侯府車伕下了馬車去扣門,都過亥時了,許多人家早就睡了,風雨又大,這時敲門,門房怕是都聽不到。
不過還好,藍府的大門很快就開了,一個老門房走了出來,侯府跟出來的副總管忙上前去遞了貼子。
那老門房拿了貼子,打了個呵欠道:“主子們早歇下了,客人明天再來吧。”
侯府管事聽得大怒,不過一個大學士府罷了,竟然敢給侯府人臉子看,正要開罵,就聽晚香在車上道:“管家,給他些銀子,請他進去通報。”
那管家聽了沒法子,只好拿了塊五錢的小銀角子塞在那老門房手裡,那門房掂了掂手裡的銀子,卻是將門一關,說了一句:“您等着,小的這就去。”
說着,顛顛兒就跑了。管家被關在了門外,氣得差一點拿腳去踹藍家大門。
侯夫人坐在馬車裡等着,那老門房進去好一陣子了,也沒見出來,她心裡也明白,這是藍家人給她下馬威呢,陰沉着臉,靠在車廂壁上耐心地等着,今天她就是再不想,也得將人請回去,不然,侯爺的怒氣是怎麼也消不了的。
約麼過了一刻鐘的樣子,副總管等得心火直冒的時候,藍家大門終於又開了,藍大夫人親自迎了出來。
侯夫人這才下了馬車,在晚香和攙扶下,向藍府走去。
藍大夫人微笑着上前道:“不知侯夫人深夜到此,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除了方纔讓自己久等了,心中不爽外,態度還好,並沒有出言諷刺,也沒有擺臉色看,侯夫人心中稍安了一些。
看着藍夫人臉上的笑容,侯夫人卻笑不出來,上午還鬧過一場的,現在要她過來說軟話,面子有些拉不下。
但還是擠出一絲乾笑道:“打擾親家了,府上老太太身子還好吧。”
也不說是來幹什麼的,乾巴巴的說着客套的話。
“老太太身子還算康健,多謝夫人關心,外面風大,夫人要不要進去坐坐?”藍大夫人也不介意,也跟着閒扯,不過,還是很禮貌的邀請侯夫人進去坐。
天色很晚,風雨也很大,寒氣逼人,侯夫人也知道,光說一些,素顏定然沒那麼容易跟着她回府的。
便依言跟着大夫人進了府,在正房裡坐了,青凌沏了茶來,又將添了銀霜碳,將火燒旺了些,侯夫人喝了口茶,才緩這一些勁,沖走一些寒氣,開了口道:“侯爺說,紹兒在府上病倒了?”
藍大夫人聽得一臉詫異,問道:“世子爺病倒了嗎?沒有吧,青凌,你去可聽說世子爺病了?”
青凌回道:“回夫人,世子爺正坐在大姑娘屋裡,不過,好像大姑娘勸他回去,他不肯,就站在外頭淋雨,應該是病倒了吧。”
藍大夫人‘哦’了一聲,臉上顯出些急色來,忙對侯夫人道:“你看我,光顧着照顧老的和小的,沒注意那孩子的事,哎,既然淋了雨,那趕緊請他出來,跟侯夫人回去醫治吧,可別耽擱了病情。”
侯夫人聽得心裡高興,沒想到藍大夫人如此合作,一來半點阻攔也沒有,就肯讓自己接了人回去。
青凌聽了便去報信,侯夫人又道:“紹兒是來看素顏的,讓他們小兩口一同回去吧,明兒也好一起來回門。再來看望親家。”
藍大夫人聽了笑道:“素顏就不回去了,她太不懂事,冒犯了您,回來後,她父親就犯罵了她一頓,給她禁足一個月,不許她出府。”
素顏可是侯府的兒媳,哪有孃家父親給罰她禁足的,這分明就是不拿她當出嫁之女看了。
侯夫人臉上閃過一絲不豫,強笑道:“親家,素顏那孩子……”
“那孩子性子太剛強了,是我沒有管教好她,讓她嫁出去才兩天就跟人鬧,還被婆婆打,實在是不懂禮得很,就得多罰罰她,讓她長些記性。”藍大夫人不等侯夫人說完,又接口道。
“那孩子,她……其實也沒什麼錯,只是,着實性子剛烈了些,但我們做長輩的,也不過是小懲大戒罷了,心裡還是很疼她的。”侯夫人臉上終於顯出尷尬之色來,卻還是咬死不承認自己錯了,她肯放下身段來接她回去,已經給足了她面子,若還拿張作喬,那便是太不識擡舉了。
“那得多謝夫人厚愛了,她是沒福薄的,您的疼愛還是留着給您別的兒媳好了,我家閨女還是自己留在身邊多教導幾年的好。”明明是她自己錯了,打了自家姑娘,還要說她有多寬宏大量,有多疼愛素顏,大夫人氣得腦仁都是疼的,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努力維持着面上的禮數不失,話語卻是越發的不客氣了。
侯夫人聽了臉色就沉了下來,眼裡蘊着怒火,藍家果然不認擡舉,自己已經放下身段,親自來接她女兒回去了,他們做爲長輩的就應該順着臺階下,勸女兒回去纔是,哪有還故意刁難的,反正侯爺讓自己來了,自己該說的也說了,藍素顏不回去,也怪不得她。
一甩袖,侯夫人站了起來,冷聲道:“親家,孩子們鬧下脾氣,作大人的應該勸解纔是,人說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段姻緣,您這意思是非要兩個孩子分開?”
藍大夫人沒想到侯夫人仍是如此強硬態度,也冷了聲道,“夫人請回吧,誠如您說,小女性子太過剛烈,您這一回只是小懲,她就被打得鼻青臉腫,若下次大懲,不知道她還能留得性命在否,您不若許他與世子爺和離,也省得在您府上惹您生氣,勞您動粗。”
侯夫人一聽和離二字,又踟躕了起來,人是侯爺讓她來接的,沒接回去,還惹怒了藍家,只怕侯爺會更加惱火,便又忍了忍,聲音放軟了些:“親家,您也別總將和離掛在嘴上,對女孩家也不好,今日那是也是我氣糊塗了,做得過了些,您也看在我深更半夜,冒了風雨親自登門的份上,讓那孩子跟我回去,最多以後我不再彈她一指甲了就是。”
這話對於侯夫人來說也算是到了極致了,若藍家再不肯,她就打算走人了。
藍夫人聽她態度緩和了些,倒也消了些氣,只是仍沒認錯,沒認識到她不該護着妾室打正室,是何等的折辱素顏的身份和顏面,大夫人仍是心中隨堵,等還要再分辨,這時,葉成紹自門外昂首而進。
大夫人見他已然換了一身乾爽衣服,心裡倒是鬆了一口氣,這孩子也是個又倔又傻的,爲了求素顏消氣,竟是在素顏門外淋了幾個時辰的雨,又肯在女兒面前作低伏小,她其實對他早沒有了氣,倒是多了幾分喜愛,只是他那個家,那個母親,可着實不讓人放心,還得磨磨他纔是,至少,得讓侯夫人真心認了錯,才能放了素顏回侯府去。
葉成紹一進門,便恭謹地給藍大夫人行了一禮,“深夜煩勞岳母大人,小婿深感惶恐,請岳母大人恕罪。”
侯夫人看着形容憔悴,連聲音都嘶啞的葉成紹有幾稍的怔忡,她平素見慣了他吊兒郎當的痞賴模樣,再見他在藍大夫人面前恭謹有禮,就更是震驚,眼裡就閃過一絲懷疑來。
藍大夫人淡淡的點了下頭道:“無事,世子爺,你母親親自來接你回府,你且回去吧。”
葉成紹聽了這話,臉色一黯,轉過頭對侯夫人深施一禮道:“勞煩母親了,請母親回府吧,兒子不回去,也請母請帶話給父親,娘子一天不回府,兒子就一天不離開藍家。”
侯夫人聽了目光閃了一閃,卻是笑道:“紹兒,那你就帶了你媳婦出來,咱們一起回去吧。”
這又是想和稀泥,想裡子面子都佔了,輕輕鬆鬆接素顏回去?
葉成紹聽了侯夫人的話後,只是苦笑,又輯了一輯道:“娘子本就捱了毒打,又淋了雨,如今重病在牀,起不得身了,加之悲憤鬱結,連兒子都認不清,哪裡能夠跟兒子一起回府去。她如今是哀大過於心死,再也不肯跟兒子回去了,那個家,既然容不得娘子,那兒子決定……”
說到這裡,葉成紹頓住,眼神凌厲地看向侯夫人,臉上神情卻仍是悲苦,一副恭敬有禮的模樣。
侯夫人聽到一半時,心就冷了,葉成紹雖沒指責她半句,卻句句誅心,話裡話外的就怪她虐待了素顏,如今素顏不肯回去,他定不會善罷甘休,不過,這麼些年來,他再如何的混帳,如何鬧騰,在她面前,始終還是維持着表面的禮孝,畢竟她還是他名義上的母親,有侯爺鎮着,他不得不禮讓她三分,所以,她倒不是很擔心,他會對她如何。
侯夫人正待聽完葉成紹的決定,卻見他頓住,再看他眼神不善,臉便冷了下來,挺胸昂頭,迎着葉成紹的目光道:“你決定如何?”
葉成紹哂然苦笑道:“兒子決定離開侯府,入贅藍家,以後就跟着娘子過算了。”
此話一出,侯夫人驚得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看着葉成紹,而一旁的藍大夫人也以爲自己聽錯了,不可思議地看着葉成紹,這孩子,真被雨淋得發燒了,說胡話吧?
葉成紹見兩位夫人都似不信,轉過身,卻是向藍大夫人拜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道:“小婿想好了,既然娘子不被侯府所容,那但請岳母大人收留小婿,以後小婿就是您的兒子,侍奉二老,爲二老養老送終,您就當多了一個兒子吧。”
侯夫人終於回過神來,葉成紹自小便不着調,但說出的話卻向來是說一不二,他要決定了的事,不管誰阻止,他都會用盡各種方法達到目的,耍潑使賴,滿地打滾,殺人放火,無所不用其及……這話若讓侯爺聽到,讓葉家族長聽到,讓宮裡的那位聽到……
侯夫人氣得跳了起來,手顫抖地指着葉成紹道:“混帳,你這數典望祖的混蛋,你是這想逼死我嗎?”
藍大夫人也偏了身子,不敢受葉成紹這一大禮,忙去扶葉成紹:“賢婿啊,這話可不能亂說,你可是堂堂的寧伯侯世子,皇后娘娘的內侄,藍家可不敢收你這入贅女婿啊。”
葉成紹苦着臉,無奈道:“小婿也知道,入贅有些強人所難,侯府教風不好,小婿自小被人教得行止不端,做事混帳,但只要岳母肯收留於我,多多教導於我,小婿以後一定改過自新,讓岳母滿意,讓娘子放心將終身託付於我。請岳母大人成全。”
卻是半點也不理會侯夫人的話,話裡話外卻是將侯府貶得一錢不值,更是暗諷侯夫人所掌侯府家風敗壞,對他的管教也是混亂不堪,才導致他行止不端,名聲毀壞的,把個侯夫人氣得倒仰,偏他又半句沒有明說侯夫人的不是,侯夫人只覺得一口血氣直衝到胸口,差一點就要噴了出來。
堂堂寧伯侯世子要入贅到五品小官家做上門女婿,說出去,會笑掉天下人的大牙,寧伯侯府的臉,皇后的臉,全都要給他丟得乾乾淨淨,偏生這廝還口口聲聲的嫌棄侯府對缺乏良好的教養,致他品性惡劣,是爲了仰慕藍家良正的家風纔要入贅的,將藍家捧上了天,如此作爲,便不是拿巴掌打侯府的臉了,那是拿了刀子削整個葉氏家族,整個皇后孃家的臉皮啊,這廝就是個混不賃,再混帳,再不着調的話也能說得出來,他,是真的在將她往死裡逼啊。
侯夫人氣得渾身發顫,卻更是怕,她怒視着仍跪拜在藍大夫人面前的葉成紹,只覺得他就是一個魔鬼,一個她命裡的剋星,她再如何努力,何用盡心機,也敵不過他的一句話……
想着葉紹楊那清俊溫和的臉寵,想着文嫺乖巧可愛的容顏,侯夫人淚如雨下,這個氣,她堵不起,這個責任,她更擔不起,這話只要傳出去一二,都能讓她萬劫不復。
她整個身子搖搖入墜,眼前人影重疊,晚香在身後忙扶住了她,關切地喚道:“夫人……”
侯夫人深吸一口氣,怨恨地看着葉成紹,緩緩道:“兒媳在哪裡,我親自去給她陪禮道歉,她若不回去,我便跪在藍家,跪得她回去爲止。”
葉成紹一聽,忙跳了起來,大驚失色道:“這如何使得,母親可是長輩,哪裡能讓母親給娘子下跪,母親,兒子不孝,您就當沒養過我這個混帳兒子吧。”
藍大夫人聽得也覺得過了些,忙上前來勸侯夫人:“小孩子生氣,過兩日便好了,夫人若知悔改了,那便……”
葉成紹卻不等藍大夫人說完,突然地又哭喪着臉道:“岳母,太醫怎麼地還沒請到,娘子迷迷糊糊的總是在哭,說她並沒有打罵洪氏,說她覺得好生冤枉,呀,怕是發高燒,糊塗了吧,我母親很是疼她,怎麼會爲了妾室去罰她這個正經兒媳呢。”
侯夫人聽得臉一白,扶住晚香的手,對藍大夫人福了一福道:“親家,請前面帶路,我親自給兒媳陪不是去,是我糊塗了,不該爲了個貴妾打了兒媳,請她……”
藍大夫人忙偏過身子,讓過侯夫人這一禮,卻道:“夫人知道錯了就好,不過,您是長輩,無需親自去歉,您的歉意我們領會了,青凌,就算大姑奶奶病得再重,也讓她起來,跟侯夫人回去,不能讓長輩在此久等了。”
青凌聽了忙又冒着雨走了,素顏淋了雨,着實有些不舒服,但葉成紹那傢伙也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瓶藥來,死氣白賴的讓她吃了,自己卻只是洗了個熱水澡,出來時,便是精神熠熠的,素顏正要罵他回府,卻聽得侯夫人前來接他回去,心中更是氣憤,葉成紹臨走時卻是將一張大大的俊臉蹭到素顏面前道:“娘子,若是她肯來給你陪禮道歉,那你就放過她一次,就跟我回府去吧。”
侯夫人怎麼會跟自己陪禮道歉,素顏在心裡冷笑道,她垂着眼簾看着地上,沒有說話,葉成紹急了,又要說些什麼,這時,藍大老爺進來了,對葉成紹道:“賢婿且去見侯夫人,讓爲父來勸她。”
葉成紹走後,藍大老爺嘆了口氣,在正屋裡坐下,素顏恭謹地坐在大老爺下首,垂首聽訓。
“孩子啊,天下無不是之父母,你如今已經嫁作葉家婦了,就算再不情願,也不能改變這個身份,爲父與你母親先頭之所以順了你的意思接你回府,又與親家爭執,不過是想爲你撐腰,爲替你出頭,討個公道罷了,爲父也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但得饒人處且饒人,她畢竟是長輩,若真是肯認錯賠禮,你就不可太過份,你裡子面子都佔盡了,就要適可而止,跟他們回去吧。和離,終究對女子不好,先頭是你受了屈辱,要和離,輿論是向着你的,如今侯爺,夫人,世子爺都上了門,侯夫人再低頭,你若再不回,那就是你的不是了,咱們藍家也會被人說成是得理不饒人,也會被戳脊梁骨的。”
素顏聽了心中暗痛,這個社會對女子太過苛刻,若侯夫人真的肯給自己賠禮,再不回去,着實也沒道理,藍家也不會容她,若自己一意孤行,藍家怕是了氣之下,連她的嫁妝全都要收回,她又依靠什麼在這社會裡生存下去?自己又沒有其他那些穿女一樣,有幾根金手指,能有點石成金的本事,就算想憑着一點現代知識去經商,也要這個社會容得女子獨立呀,怕是鋪子還沒開起,早被人家的唾沫水給淹死了。
眼前又浮現出葉成紹那張俊臉,和他孤零零站在雨時裡的倔犟模樣,那廝固然可惡,弄那麼些女人在後院子裡,但相對這個世界裡的其他男人來說,他已經好了太多,至少,他沒在她面前耍大男子主義,肯對她伏低作小,肯尊重她,他的付出,她看到了……
藍大老爺這一回對自己也算是做得仁至義盡,難得他肯不畏權勢維護自己,愛護自己,肯替自己出頭,還有,大夫人也是,一向柔弱,但面對侯夫人時,卻也是據禮力爭,使得侯夫人當衆顏面掃地,她不是一個人,她的身後還有這些血親,她不能爲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而置親人的利益於不顧。雖然,這只是她**上的親人。但過了這麼久,骨肉至親的情感已經溶在了骨子裡,心和身,又怎麼能夠真的分開?
“父親,若侯夫人真的肯親自向女兒陪禮,那女兒就跟相公回去吧。”素顏眼淚撲漱漱地往下掉,看得大老爺也細了眼,孩子額頭上的傷還沒消腫,又淋了那麼些雨,若他的官職能再高一些,家世能再顯赫一些,女兒又怎麼會在婆家受如此欺辱?
大老爺心中愧疚,長嘆一聲,起了身,對素顏道:“爹爹不便與侯夫人見面,就先回去了,如果她肯認錯,你就回婆家,若還是態度強硬,爹爹就是拼了這頂官帽,也要保住你。”
素顏含淚點頭,送了大老爺出去,院外雨雪仍未停,看着踉蹌着走在雨雪裡的大老爺,素顏心中一陣難過,爲人子女,總爲父母添憂添煩,也着實不孝。
不多時,大夫人身邊的青凌果然來請素顏,陳媽媽早就給素顏穿戴好厚實的衣服,紫綢拿着貂皮大披在手裡候着,青凌一臉的笑,與有榮焉地說道:“大姑奶奶,大姑爺可真是心疼您,爲了讓侯夫人認錯,他竟然當着侯夫人的面,要入贅到咱們藍家,都給大夫人磕了好幾個頭了呢。”
素顏聽得腳下一滯,差點滑倒,這廝果然是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錯,渾蛋到極點了,也虧他能想到得來,做得出來,不過,倒是有幾分可愛呢。
到了上房,藍夫人正勸了侯夫人坐下,侯夫人正抹着淚兒,葉成紹卻是巴巴地看着外頭,一見素顏來了,忙扶了上來,哇哇亂叫着:“娘子,娘子你好生些,頭還痛不痛?哎呀,光吃了藥,發散了些汗,又冒着風雨來了,娘子,你可得好生些,可不能再病了,你要是有個三病兩痛的,爲夫可真不想活了。”說着,小心亦亦地攙扶着素顏,一副怕她摔着了的樣子。
侯夫人見他拿素顏當祖宗一樣待着,只覺心裡原就堵着的大石上,又被人仍了一塊下去,沉得提不上氣來,偏生這會子是半點火也不能爲,只能強忍着,只覺胸膛子都快這口氣堵死去。
素顏見也不推拒葉成紹的攙扶,着實嬌弱地挪着步子,見侯夫人陰沉着臉坐在正堂裡,還是過去給侯夫人行了一禮:“侄女拜見夫人,給夫人請安。”
侯夫人聽了她這稱呼,心中又是一堵,瞪着眼看着素顏,張了嘴,半響也沒說得出話來。
方纔她還想好了,再怎麼屈辱,再怎麼沒臉,也要將藍素顏給接了回去,今次這事平熄了再說,可等人到了面前,要她說出那些伏低作小的話,又怎麼也說不出口,畢竟先頭她還是高高在上的婆婆,打罵隨意,立即又要變了臉說軟話,面上怎麼也擰不過來這個坎去。
葉成紹扶着素顏站在一旁,等了片刻,見侯夫人還是沒有反應,便回過頭來,苦着臉的對藍大夫人道:“母親,娘子身子不適,小婿還是扶她回屋去吧。”
好好的岳母不叫,又叫母親,分明又要提那入贅之事。
侯夫人聽得嘴角一抽,急急地拉住素顏的手道:“兒媳,跟母親回去,今兒是母親錯了,不該爲了那洪氏罰你,你看着母親年老昏潰的面上,不要與母親計較,明兒纔是回門之日,今天且跟母親回家去吧,你公公也來接過你一回,原也要再跟了來的,只是家中有事,脫不得身,您也看着我們兩個老的,加在一起近一百歲的份上,就莫要再氣了,一家子人,就算吵了,也不能存着氣,沒有隔夜仇的,說開了,就好了,你說是不?”
侯夫人肯當着素顏的面說這一番話,藍大夫人終於鬆了一口氣,眼淚也出來了,女兒也總算討回公道了,便上來勸素顏道:“你婆婆說的是,一家子人,沒有鬧了意見主記仇的,你也太任性了些,以後可不能一有氣就往孃家跑了,就是受些委屈,也得忍讓一二,當時沒個明理的人爲你作主,過後總有明理的人在,你等過了那陣子,總有人爲你主持公道不是。”
這話聽着在勸素顏,其實還是在罵侯夫人,也是警告侯夫人,素顏這回是回去了,以後最好不要伺機報復,尋隙打壓自家女兒,就算當時她能得逞,過後總有人爲自家女兒出頭的。
侯夫人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今天,藍家人就算說再難聽的話,她也只能受着,她只求這會子藍素顏能跟她回去就好。
素顏聽了侯夫人的話,無奈地點了頭,卻還是向侯夫人行了一禮道:“是兒媳不懂事,兒媳給母親添憂了,只是那洪氏打到兒媳門上去,又尋死覓活,鬧得家宅不寧,兒媳卻是咽不下這口氣,還請母親爲兒媳主持公道纔是。”
反正裡子面子都得了,還是要給個臺階給侯夫人下的,只是,這個臺階只是給侯夫人,那挑起事端的洪氏,卻不能就此放過,憑什麼自己要莫明其妙的就被她害得挨一頓打,侯夫人只說她自己錯了,並沒有說要如何處置那洪氏,自己這正室的臉面還是沒有爭回,就此回去,也太便宜了一些。
侯夫人聽了這話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藍素顏並沒有做得太過,給她留回了幾分面子,胸中的鬱堵也散了些,但卻還是給她出了難題啊,這分明是逼着她當着藍家的面,給洪氏一個處置,不然,看她這樣子,還是不會回去。
可如今,貴妃娘娘派的人怕是還在侯府,自己又怎麼能當着她們的面去處罰洪氏?
侯夫人爲難地看向藍大夫人,希望藍大夫人體涼她的難處。
藍大夫人卻是陰沉着臉,雙目幽幽地看着她,也像是在等着她的答覆。
侯夫人只覺得自己頭痛如麻,又看向葉成紹,洪氏的身份他是最清楚的,要如何處置洪氏,葉成紹也該給個意見啊?
素顏這時也想看葉成紹的態度,便也不催促侯夫人,靜靜的站着,只是先頭身子微微靠在葉成紹身上,這會子將背脊挺直了些,與他保持些距離。
“那女人,哪裡來的,送回哪裡去就是,她若還想死,就送瓶毒藥,一根白綾,再加一把刀子,想怎麼死都成。娘子,咱們不要爲了那不相干的人生氣好不好。”葉成紹笑嘻嘻的對素顏道。
侯夫人聽得怔住,眼裡迅速閃過一絲憂鬱,怔怔的看着葉成紹,卻沒有說話,藍大夫人見她沒有反對,心裡也總算鬆了一口氣,只要葉成紹將那洪氏趕出侯府,以後,他園子裡的其他女人有了這前車之鑑,便再也不敢輕視素顏,不敢隨意找素顏的麻煩了,以後的事情,也只能看素顏如何應對,妻妾之間,從來就不可能和睦相處,要如何鬥贏,只能看素顏的本事,自己也是幫不了的。
素顏聽了葉成紹的話,還算滿意,但侯夫人並沒有表態,便看向侯夫人,侯夫人這會子卻親熱地拉着素顏的手道;:“兒媳啊,你身子不好,要不就先歇一晚,明兒吃了回門酒後,再回去?這天寒地凍的,你再累着,凍着了可就不好了,紹兒啊,今兒就在你岳母家好生照顧兒媳,爲娘就爲走了,家中還有客人在呢。”
這安排也還算好,葉成紹和藍大夫人都有些擔心素顏的身子,反正事情也說開了,素顏也答應原諒侯夫人,不再鬧和離了,就在孃家歇一晚,明天正日子回去,也說得過去。
素顏卻是皺了眉頭,回頭橫了葉成紹一眼,對侯夫人道:“您深夜親自來接兒媳,兒媳理當同您回去,不過,兒媳着實身子不好,就依了母親的,明天正日子再回,不過,外頭風大雨急,又夜深人少,還是讓相公送您回府吧,明日相公再來接兒媳也是一樣的。”
侯夫人聽得怔住,心中又急又憂,看着葉成紹欲言又止,葉成紹卻喜出望外,素顏總算是明明白白的答應回去了,一切總算雨過天晴,只是,他這會子實在捨不得離開素顏,很想陪着:“娘子,你身子不好,我還是陪着你吧,明兒咱們一起回府就好。”
他還是有些害怕將素顏一個人留在藍家啊,上官明昊那廝不會趁他不在,又來說什麼看大妹妹吧。
素顏聽了卻是微眯了眼睛瞪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心中一凜,立即憨憨一笑道:“娘子,那我就送母親回去了,你要乖乖的在家裡等我,明兒一早,我就來,咱們吃過回門飯就走啊。”
侯夫人差點氣死,又不好說什麼,只能別過藍大夫人,擡腳出了門。
回到侯府,侯夫人急急的回了自己的松竹院,白媽媽正在屋裡等她。
“侯爺呢?”侯夫人不顧一身溼寒,一進屋就問白媽媽。
“回夫人的話,侯爺去了劉姨娘屋裡。”白媽媽的臉色有些難看,上前來給侯夫人解風衣釦子。
侯夫人眼裡閃過一絲凌厲的光芒,低了頭,沉思了一會子道:“你使個人去稟告侯爺一聲,就說紹兒回來了,明兒兒媳女也會回來。”
白媽媽應聲去了,晚榮拿了水,給侯夫人淨了面,侯夫人自己進了內室,卻並沒有讓晚香幾個跟着。
侯夫人進了內室後,卻沒有上牀就寢,而是轉到後堂,自偏門去了東廂房,在廂房的一個抱廈裡,侯夫人輕輕喚了一聲:“你在嗎?”
抱夏裡擺着兩排整齊的掛櫃,掛櫃後,傳來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那聲音似男又似又,**的,像金屬碰在石板上一樣,很是難聽,“你是越發的蠢了,就算要對付那藍氏,也不能用如此明顯的手段,不過,你還算聽話,主子還算滿意,這個月的藥就在這掛櫃上左數第五個抽屜裡。”
侯夫人聽得眼圈一紅,忙低頭應了,自去掛櫃第五個抽屜裡找藥。
櫃後再沒有傳出一點聲響來,侯夫人拿到藥後,靜靜的看着掛櫃後,美麗的大眼裡蘊着深沉的無奈和怨恨,也隱着一絲堅毅之色。
自己去回了裡屋睡下了。
葉成紹一回府,便讓芍藥叫了幾個粗使婆子進來:“去,將洪氏給爺拖起來,先前進柴房裡頭,明兒就送到陳家去。”
芍藥聽得一怔,臉上卻是顯出喜色來,歡喜的就領了四個婆子往後院去了。
卻說洪氏,雖然撞破了頭,心情卻是好得很,宮人走後,她就歪在大迎枕上吃着點心,她身邊的丫頭巧蘭正端了一碗藥進來,見她臉色很好,也跟着湊趣道:“那藍氏可是被夫人打得鼻青臉腫的,姨娘這下可是好出了一通氣了。”
洪氏丟了一塊豆黃糕進嘴裡,冷笑道:“不過一個五品小吏之女,也敢不將本小姐看在眼裡,也不看看本小姐是什麼身份來的,那藍家也是膽子大,竟然敢接了她回去,哼,看着吧,這門親事怕是要黃了。”
巧蘭笑着將藥吹了吹,送到洪氏面前:“姨娘先喝了藥吧,這宮裡的藥,就是不一樣些,可不能辜負了貴妃娘娘的一片心呢。”
洪氏得意的接過藥,笑道:“堂姑最是疼我,她怎麼捨得我被人欺負?”
巧蘭聽了又着意的奉承了幾句,洪氏喝了藥,卻是鬱郁的,又不開心了起來,嘆道:“世子爺若是肯多看我一眼,那也是好的啊,今兒我受了如此大的傷,也不知道他會來一趟不。”
巧蘭的臉色也跟着黯淡了下來,卻是安慰道:“世子爺那性子也不會長久的,當初姨娘進門時,他不也到姨娘這裡來過一陣子,好寵過姨娘一陣?他對着藍氏不過也就是圖個新鮮,時日久了,還是會來姨娘這裡的。”
洪氏卻在發怔,眼裡閃過一絲自嘲來,那個男人,來是來了,卻根本就不碰她,只與她玩鬧,嘻笑,像是不通人事似的,偏那個樣子又惹人憐愛喜歡,若誰能真的得了他的心,怕真就撿了個大寶貝呢,看着混帳痞賴,其實根本就不亂來一下,他那種男人,一旦用了真情,怕就是那最專情的男人,但願,他的心,肯爲她而動。
正想得癡,卻聽到外頭響起一陣激烈的拍門聲,洪氏皺着眉頭讓巧蘭去看。
巧蘭去開了門,卻見芍藥帶着幾個粗使婆子氣勢洶洶的衝進來了。
洪氏立即躺到牀上,捂着頭哼吟了起來,芍藥嘴角勾起一抹嘲弄,對那婆子手一揮道:“拖走。”
沒等洪氏反應過來,兩個粗壯的婆子就一把將洪氏自牀上拖了下來,往門外去,洪氏大吵大鬧起來:“大膽賤奴,你們敢以下犯上,夫人知道了,定然不會饒你。”
芍藥得意的跟着後頭道:“你且等夫人知道了再說吧,現如今,是世子爺要將你關到柴房裡,明兒送你回陳家去。”
洪氏大驚,又叫了起來:“我要見世子爺,爺不會這麼對我的。”
芍藥正要說話,就聽葉成紹自穿堂裡走出來,對芍藥道,“等等,我想起一件事來。”
洪氏聽後大喜,掙脫兩個婆子便向葉成紹撲了過去,嬌弱悽婉的喚了一聲:“爺,你可算來了。”
葉成紹身子一閃,洪氏撲了個空,趴在了地上,芍藥皺了眉頭看着葉成紹,爺做事總不着調,不會又反悔了吧……
“她今兒害我娘子被打了五板子對吧。來人,拿竹板子來,對着臉抽,給爺抽她十下,明兒再送給貴妃娘娘看,讓她知道,她的內侄究竟有多醜。”
葉成紹說完,長袖一甩,便走了。
洪氏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爺,你不能這麼對我?”
“再加十下!”葉成紹無情的聲音自前方冷冷地飄來。
侯夫人屋裡,白媽媽急急地去敲夫人的門,侯夫人皺了眉頭應了一聲道:“有事明天再稟,我受了寒,身子不舒服。”
“是夫人,您好生歇着。”白媽媽聽得心中一凜,皺着眉頭沉吟了一下,隨即又笑了起來。
心道,那洪氏,也是活該,這深更半夜的,世子爺要做什麼,夫人和侯爺自然是歇着了,自然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