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頭一震,忙收回了目光,就聽東王妃道:“晨兒,不是快輪到你表演了麼?你怎麼過來了?”
“孩兒看孃親這邊好生熱鬧,就過來走走,不曾想,就聽到世嫂說,生命在於運動的話,細想來,這話倒是很有道理啊,孃親,你可真該聽世嫂的,多運動運動,對身體有好處。”東王世子冷傲晨臉上的笑容和煦溫暖,磁性的聲音聽在人耳朵裡,如沐春風。
東王妃聽了笑道:“可不是麼?爲娘正跟葉夫人說,要請她到咱們府裡頭去教娘那什麼……操呢,她說能養顏健身啊。只是就怕她沒時間,抽不出空來呢。”
冷傲晨聽得黑眸一亮,微笑着對素顏道:“世嫂,王府在京城郊外有一坐別院,緊臨含香山,過一陣子,梨花白,杏花紅的時候,山上還有溫泉,景緻宜人,世嫂難道不想在梨花樹下彈奏一曲嗎?到時,也請世兄爲你舞劍,小弟爲你伴蕭,豈不好生快意?”
素顏還從沒聽人如此邀請人過,這分明就是在誘惑啊,若他不是提到了葉成紹,素顏還真是會懷疑這位東王世子居心叵測呢。
她還沒想好要如何回答,東王妃又道:“是啊,含香山上氣候溫暖適宜,侄兒媳,你可以帶着你幾位妹妹一同去玩耍啊,到時,我把明英和你壽王伯伯家的幾位小姐們也請了去,你們年輕人好生遊玩一番嘛。”
一旁的壽王世子妃聽得眼睛瞪得老大,搖着東王妃的手,撒嬌道:“呀,王嬸,不帶這樣的呀,侄媳就站在您身邊,您說了說去,也沒說要請侄兒媳婦兒去,太偏心了啊,我也要去。”
陳王妃聽了也道:“說得是,我們幾個老的也坐在這裡呢,都想着請葉夫人世侄媳到家裡頭去,教我們那個什麼操……來着,弟妹你私心太重了些,請年輕人,也沒說把我們這幾個老婆子一同請了去?”
東王妃聽得掩嘴就笑,回過頭來看圍圈兒看了一眼道:“那便說定了,今兒我就把在坐的一併都請了啊,就二月十八,那天我在含香別院裡恭迎各位光臨啊,尤其是寧伯侯世子夫人,你若要不來,哼,我們幾個老的,就打到你寧伯侯府去。”
陳王妃,壽王妃還有劉尚書,劉尚書夫人全都齊聲附合,東王世子冷傲晨道:“世嫂,你再不答應,幾位嬸嬸們可會吃了你聽。”
話都到了這份上了,素顏還能不答應麼?而且,她原也是打算着要與這些朝臣貴夫人們搞好關係的,這也正是她想要達到的效果啊,自然是乖巧的點頭應了。
一時,幾位貴夫人都高興了起來,東王妃便一一跟幾位夫人道:“各位家裡的公子,小姐那天,可都要去哦,年輕人,就該湊在一塊兒熱鬧着纔有意思呢,我們幾個老的,除了讓葉夫人教那個什麼操外,就看着那羣年輕人樂合了。”
幾位夫人一聽,自然是更高興了,壽王梅花宴原本就是爲了相親來的,今兒很多年輕人都是頭回見面,也不知道有幾對能看對眼,若是再去東王府別院裡多聚聚,保不齊就能多成幾對,而且,能去東王府的,都是家世顯赫,身家清白的,尤其是家裡有適齡姑娘的,有東王世子如此一位品貌絕佳,家世貴氣的人物在,對下次的宴會更是期盼得很,巴不得東王妃就能瞧上自家閨女纔好。
而素顏心裡也打着小九九,她最爲掛心的就是素麗的終身大事,侯府裡頭,文英的身份也不太高,文英爲人爽朗,性子謙和直率,比起文姨娘的另外兩個子女來,品性純良多了,她很希望文英能有一個好的歸宿,文嫺和文靜兩人畢竟都有嫡女的身份,將來的婆家肯定不會差,只是,能不能真合得了她們自己的心意,那就要看她們的緣份了,不過,如今看來,文靜似乎對上官明昊很有意,但上官明昊今兒個看着總感覺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是真的對自己不能望情,還是在那裡故做深沉,總之,感覺他和文靜怕是能成。
至於文嫺,她喜歡的這位東王世子,也太出色了些,她看得出,司徒敏好像對東王世子也很是青睞,加上壽王府的三姑娘,看東王世子時,都是星星眼啊,含羞帶怯的樣子,誰都能看得出來那心思,只是,這東王世子怕是眼光不一般,也不知道誰有本事能採到這顆頂極香草。
正在思慮着,就聽中山侯夫人笑道:“到了那天,我家昊兒也會去,晨兒世侄,你可要多陪陪昊兒,他最近不是太打得起精神來,心情不太好。”
冷傲晨見素顏應了約,便垂眸看眼前的女子蹙眉沉思,神情看着靜謐,但眼珠子卻是不停轉動着,眼裡的笑意就更深了,恍然聽到中山侯夫人喚他,他微微一怔,隨既溫和恭敬地回道:“明昊兄性情向來灑脫,夫人不必介懷,侄兒與他原就是至交好友,難得難京一趟,正是要明昊兄陪侄兒多在京城裡走動走動呢。”
中山侯夫人聽了便看了素顏一眼,目光微閃,點了頭道:“那便多謝世侄了。”
素顏自顧自想着事情,這會子聽到中山侯夫人說話,心頭一緊,不管上官明昊如何,侯夫人對自己終歸是好的,素顏有些汗顏,今天有些忽視中山侯夫人了,上官明昊心情不好,侯夫人定然也很糾心吧,她不由回頭,歉疚地看着中山侯夫人道:“伯母,侄女兒給您備了些禮,原是想着今天帶來了,又想着這樣送給您不太禮貌,明兒個侄女兒親自登門送到府上去吧。”
侯夫人聽了眼裡露出一絲苦笑,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在這個場合說,素顏能拿得出來的東西必定是新鮮的,只要一說出口,在坐的夫人們肯定都會想要,她不想給素顏添麻煩。
素顏明白她的意思後,更覺得鼻子發酸,走到中山侯夫人身邊挨近一些坐了,眼裡泛出一絲淚意,將頭依在中山侯夫人的懷裡,柔柔的說道:“伯母,對不起,素顏不是故意的,素顏不想您不開心的。”
中山侯夫人嘴角噙着一絲苦澀,輕輕撫摸着素顏的頭道,“姻緣天註定,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怪只怪……明昊他沒福氣,當初沒用心,如今再後悔……卻是晚了,孩子,這不是你的錯。你如今就像一朵耀眼的冰山雪蓮,你越是開得燦爛,他便越是心痛,我這做孃的,其實,真的不想他再看見你啊,可是……我又不忍心看他沉淪下去,孩子,你要是真的心疼伯母,就幫我勸勸明昊吧,讓他死了那份心思。”
素顏聽得心中更酸,上官明昊的話她可以不信,但是中山侯夫人的話她還是信的,母親對兒子的愛從來就是最無私,最縱容的,又是最無奈的,如今上官明昊真因自己而頹廢,她真是對不住中山侯夫人啊,儘管很不想再與那條大尾巴狼再見面,但她還是不忍心拒絕中山侯夫人,窩在中山侯夫人懷裡,深吸了一口氣,仰起小臉對中山侯夫人道:“這種事情,得快刀嶄亂麻,就像割毒瘤一樣,如果要斷根,就必須下重手,會很痛,夫人,您到時不要怪我對他無情,只有這樣,才能救他啊。”
侯夫人聽得一震,眼裡浮出一抹痛色,微帶了一絲哀求的口吻說道:“你……你就看在我的面上,對他溫和一些吧……”
“溫和只會害他啊,伯母,我又嫁爲人婦,與他是不可能的了……,好吧,我會委婉一些的。”素顏被侯夫人眼裡的哀痛給打敗了,只好妥協道。
侯夫人聽了這才略感安慰,臉上帶了笑意,將素顏額頭一縷秀髮輕撫到耳後,深深地看着她道:“你這孩子,對明昊多有誤會,當時若肯將心裡的話全都說出來,也不至於弄到現在這個樣子,你如今過得並不輕鬆,若是你能給我當兒媳,我哪裡捨得彈你一個指甲啊。”
素顏聽得心一滯,曾因上官明昊而變得堅硬的某處心角頓時融成了一潭春水,緩緩在心間流淌,是啊,也許,當初上官明昊不是那麼花心,不是那麼的自以爲是,若是肯對自己多用幾分心思,或許,她會嫁入中山侯府,與夫人會成爲了對關係和睦的婆媳,更不會像在寧伯侯府一樣,面對四伏的危機,她……確實過得很辛苦啊,本就泛溼的眼淚,終於盈眶而處,哽聲道:“伯母,您別說了,是素顏福薄!”
素顏與中山侯夫人兩個小聲說話,兩人臉色都有些悲傷,邊上的夫人們雖然沒聽清楚她們在說什麼,但也感覺到她們之間的深厚的感情,像藍素顏這樣的女孩子,沒能收爲兒媳,別說是差點成爲她婆婆的中山侯夫人,就是她們幾個頭回見着的,也覺得有些婉惜,東王妃看着中山侯夫人的神情,就忍不住想起了冷傲晨,擡頭看了眼一旁靜坐着的兒子,果然見兒子的神情雖然淡淡的,但眼睛卻是看向了那個女子,眼底帶着一抹探詢,若有所思之感,王妃心頭一緊,暗暗喟嘆一聲,原想着兒子這一回能在京城找個如意的佳人回去,可是,見過這位寧伯侯世子夫人之後,他的眼睛裡還挾得進別的女子嗎?
好在,那邊世家公子們的表演終於開始了,第一位上場的是鬱三公子,只見他手抱古琴,溫文的走上臺,長袍一撩,坐了下來,修長的十指伸展開來,輕撥琴絃,琴音悠揚,竟是一首《蝶戀花》,他啓脣輕唱,清冽乾淨的聲音在梅園上空飄起,詞意是一位年輕的公子,對一位女子一見鍾情,卻發現那女子並不知曉,他想對她表白,卻怕女子會拒絕,遲疑猶豫,忐忑不安,又怕會因此失去女子,少年初次萌動的情懷,表達得很是細緻,詞句優美,曲風也清新自然,明顯能聽出是鬱三公子自己所作,在場的很多少女們都被他的歌聲所吸引,原本在一衆的貴公子當中不怎麼出色的鬱三公子,一下子也成了小姐們眼中的靚男。
只是,鬱三公子唱歌時,一雙溫潤而略帶羞澀眼睛卻是始終柔柔地看着某處,那眼神如傾如訴,似乎這首歌,就是爲那女子所唱,有幾個春思正萌動的少女以爲他正看着自己,不由心頭竊喜,又羞,忍不住紅着了低了頭,又忍不住會偷偷擡眼回望過去,一時,鬱三公子坐在臺上,被好幾雙眼睛**辣地照射着,他有些羞澀,卻眼神卻不肯躲閃,仍是柔柔地看向某個女子。
有幾個聰慧機靈的小姐便隨着他的目光瞧去,終於發現,鬱三公深情遠望着的,竟是藍家庶出的三姑娘藍素麗,一時覺得跌破了眼鏡,藍素麗雖是長得漂亮可愛,但年歲不大,身子都沒長齊全呢,一副小娃娃的樣子,還是個……庶女,這鬱三公子的眼光,還真是不一般呢,有幾位小姐便輕蔑地厥了嘴,暗道鬱三公子沒眼光,她們心裡不見得看得起鬱三公子的出身,畢竟他只是個侍郎之子,但是,哪個少女不希望得到俊男的青睞,少女的虛榮心,巴不得所有男子的眼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纔好呢。
此時的素麗卻正微垂着頭,如煙般的秀眉正微蹙着,眼中帶着淡淡的憂鬱,根本就沒有看臺上之人一眼,更不知道自己着點成爲衆矢之的,而臺上的鬱三公子因她的心不在焉,眼神裡便帶了一絲的失落,這種情形看着別的女孩子眼裡,更惹起她們的火氣,有幾個便輕斥了一聲:“裝什麼清高啊,那麼好的男子肯看上她就不錯了,不過就是個五品小官家的庶女,有些麼好拽的。”
“可不,要纔沒才,要貌也就那樣,像個沒長大的孩子,真是生在福中不之福,可別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啊。”
“就是,真看不慣她那樣子,方纔那什麼剪紙表演,就像個教坊裡的女子一樣,半點也沒有大家閨秀的衿持。”
素麗終於聽出那些人是在說自己了,愕然地擡頭,看到邊上不少雙眼睛正在控訴着自己,不解地看了她們一眼,耳朵裡好似才聽到臺上那悅耳的溫潤的歌聲,擡了眼看過去,眼神便落在一雙略帶欣喜的眸子裡,潤澤而幽深,溫柔中,略着了絲羞澀……還有,一絲的憐惜,她心頭一顫,憂傷的心絃似是被那多情的眼神給划動了,不由多看了兩眼,再細聽邊上小姐們的怨責,這才明白自己受人輕辱的源頭在哪裡,那一絲的心動立即被惱怒給淹埋,瞪着眼,將身邊的女子一個一個用眼神殺了回去,再擡眼,狠狠地瞪了臺上那自作多情的男子一眼,秀巧的鼻子用力了吸,聳一聳,仰頭望天,對着天空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鬱三公子並不知道自己的凝視讓素麗遭到了圍攻,他終於看到她肯擡眼注意他了,而且,那靈動的圓眼裡還帶了一絲好奇和迷離,讓他的心再一次咚的劇跳了一下,十指差一點就彈錯了一個音符,但,她怎麼又生氣了?還……那樣氣狠狠的瞪自己……不過那樣子,真的很可愛啊,可憐的鬱三公子,不但沒有被素麗的表情給嚇退,反正越陷越深,雙眼都要看癡了。
坐在望梅亭裡了素顏饒有興趣地看着這一幕,眼睛都快笑彎了,她不解素顏的心思究竟是什麼,可是,她是很喜歡這個單純而又幹淨的鬱三公子的,如果,素麗能想得通,這個人,將來一定會很疼惜憐愛於她,跟着他,她一定會得到幸福的,心機一動,素顏就有了主意。
葉成紹被皇上叫到貴賓亭裡,一見亭子裡滿坐着都是朝中重臣,劍眉就皺了起來,老大不高興的走上前,給正位上高高在坐的皇上打了個千兒:“微臣給皇上請安。”眼睛瞟着邊上的大臣,就有些不自在,這羣老東西不會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吧。他可是爲皇上辦差的當中半途跑來看他家娘子的,這裡狼太多,他要守好才行。
“紹兒,朕看你好生悠閒自在,可是也給朕和列位臣工們準備了一個好節目。”皇上看他那吊兒郎當的懶散樣子就有些生氣,剛纔爲他老婆舞劍的時候,勁頭可足着呢,一到自己這裡,就這副欠抽的模樣。
葉成紹聽得一震,壽王根本就沒有邀請他,他這幾日也是爲兩淮貪沒案忙得焦頭爛額,哪裡有準備什麼表演節目,皇上這不是在寒磣他故意拿話斥他麼?
“回皇上的話,微臣方纔已經表演過了,您不是還大加讚賞了,封了臣妻一個第一名麼?”葉成紹沒好氣的回道,皇上明明看見了自己的表演,還要明知故問,想罵就罵吧,別藏着掖着找理由了,直接點兒。
“那也是,世子爺方纔那套劍舞,配上世子夫人那鏗鏘激昂的曲子,還真是完美絕倫的表演啊,郎才女貌,好一對神仙眷侶。”一旁的工部尚書晃胖胖的腦袋,笑着說道。
這話葉成紹愛聽,他很光昆的拍了拍高尚書的肩膀道:“好眼光,劉大人有前途,您的眼光是今兒這場子裡最好的。”
這話聽得劉尚書一身冷汗,被拍的肩膀上像壓了千金重擔,倒不是怪葉成紹沒大沒小,而是,皇上在場,還有一坐位高權重的同僚也在,他哪裡敢自認眼光最好啊,那不是把皇上也給比下去了麼?這寧伯侯世子果然是個不好想與的,誇誇他都不行啊。
皇上原本被葉成紹的話給氣着,結果一看高尚書那像吃了死孩子的驚嚇樣,心情又好轉了起來,脣角忍不住就勾起一抹笑意,瞪了葉成紹一眼道:“沒大沒小的,劉尚書可算得上是你的長輩,你那爪子拍哪呢?”
葉成紹聽了渾不在意的長臂一伸,勾了劉尚書的肩膀道:“尚書大人,小侄感覺與您意氣相投,不若結拜爲兄弟吧,忘年交也行啊。”
真是胡鬧,這寧伯侯世子還真是紈絝依舊,誰說他是司安堂的少主來着,此等頑劣品性也能擔那大責?一旁幾個老大臣的心裡就有了疑惑,最近朝野之外盛傳寧伯侯世子可能就是那司安堂的少主子,一干心中有鬼的大朝們便開始對葉成紹有了防備,更是忌憚於他,做事也小心謹慎了好多,令得葉成紹好些個部署又要改動,有些案子停滯不前,很難完結。
劉尚書都快要哭了,他可是與寧伯侯同輩啊,葉成紹比他兒子還要小上幾歲呢,一下子就降了一級,這什麼人啊……
“哦,大人您不同意啊,那算了,反正我與世兄也是好兄弟,那就不用與您再結拜了。”好在葉成紹也沒有繼續爲難劉尚書,很快就從善如流地說道。
劉大人算是鬆了一口氣,可是怎麼聽這話都覺得彆扭啊,明明跟自己兒子是好兄弟,那還要跟老子結拜,要不是皇上在,真想問侯你家母親,劉尚書在心裡罵道。
“劉愛卿,這傢伙就是個混蛋,別理他就好。”皇上在一旁看着就好笑,安慰了劉尚書一句,又對葉成紹道:“你不表演,跑來做甚?不是怕你老婆被人搶了吧,我說你有些出息好嗎?成日介遊戲紅塵也就罷了,怎麼好不容易討了個老婆,又開始圍着老婆轉了。”
葉成紹聽了一跳三丈高,硬着脖子道:“皇上,不帶這樣的,您可是九五之尊,什麼老婆不老婆的,忒俗,一會子臣也去宮裡,找您的老婆,臣那親姑姑問問,平日兒您也是這麼着叫她麼?”
老婆一詞,只有鄉下粗野小民夫妻之間纔會用到,皇上如此稱素顏,讓葉成紹有些惱火,素顏是她的逆鱗,是最值得敬重的人兒。就是皇上,也不能用如此嘻笑的語氣調侃於她。
一旁的朝臣們也是聽得滿頭是汗,皇上與葉成紹之間的氣氛好生詭異,兩人在一起,皇上便沒有了往日的嚴歷,人也變得……呃,也有些痞賴的感覺啊,而這寧伯侯世子,更是半點也不懼皇上威嚴,哪有敢如此質問皇上,又如此連着皇后也不敬着的?
“死小子,就你那痞賴的模樣,朕要用什麼語氣同你說話,你平日間不就是這個調調的麼?這會子自個兒的老婆自個兒看得起了?”皇上沒好氣的罵道,眼裡卻帶了一絲寵溺之色,看葉成紹的臉愈發的黑了,也懶得再逗他,正了色道:“你也收收心吧,再過一個月,就該動身去淮安了,你那老婆……哦,你那夫人倒真是個人材,兩淮治水可是大事,朕可是寄於你很大的希望的啊。”
葉成紹聽得一震,讓他做欽差大臣去治何的意思皇上雖早就有了,但一直沒有正式同朝中大臣商議過,今天突然在這種場合提出,皇上是何用意?
果然,一邊的重臣們聽了這話面面相覷,治河是何等國家大事,葉成紹可是一介武夫,又是不學無術,遊手好閒,遊蕩無形之極的人,他能勝任此等關乎國家民生的大事?皇上這提議也太草率了吧,就算再疼愛葉成紹,想扶他一把,也不能拿國家大事,百姓民生做賭注啊,去年便兩淮災情就嚴重得很,幾十萬百姓遭災,很多人家流離失所,如今已有流民竄到了京城,給就城治安造成了很大壓力了,民心已有動盪,如今正是安撫民意,清理政事之時。
皇上不派重臣去重新治理淮河,卻弄一個如此不着調,不靠譜,幾乎是一無是處的人去主理,也太過冒險了吧。
頓時,陳閣老就走了出來,向皇上一輯道:“稟聖上,老臣覺得世子雖然武功卓絕,人才……很好,但是,倒底年輕,未歷過大事,怕是難當此大任。”
另一邊的壽王也是點頭道:“此事確實有些不妥,成紹這孩子雖有股子衝勁,但對水利怕是不太熟悉,還是請皇上三思而行。”
工部尚書劉大人更是苦着一張臉,像死了老孃一樣對皇上一輯到地:“皇上……世子爺他……真的會修水利麼?”
只有護國侯力挺道:“各位大人,凡事不是一蹙而就的,誰也不是天生就會修水利,總要給世子一個機會不是,所輕人,就該在大事中歷練。”
皇上聽了,雙眸如電,靜靜的掃視了兩旁的大臣一眼,還好,護國侯很知趣,並沒有當面反對,但這話明着聽像是贊同,實際卻是暗中反對,什麼叫給個機會歷練,水利大事也是能給年輕人練手的麼?
不過,他仍不動聲色,一副若有所思狀,果然,陳閣老見皇上似有鬆動,又道:“朝中工部水利大臣不少,比世子有經驗,有才華的大有人在,皇上請三思,世子要歷練也是應該的,但不能當主事官員,讓他跟着有經驗的老臣去學習觀摩幾年,將來必然能成國之棟樑。”
言下之意,葉成紹現在根本不是人才,根本不堪重用,不能擔當治水大責。
YYD,沒一個人看得起自己,葉成紹好生惱火,斜着眼睛看着陳閣老和工部尚書,冷哼一聲道:“本世子爺人還沒去,做都沒有做過,你們憑什麼就說爺做不好?爺原是遭不得那罪的,這會子還偏要去做這勞什子治河大臣去,爺就非要做出些事來給你們幾個沒眼力介的老東西看看。”
這話可謂是狂妄之極,無禮之極,不但把一干反對他的老臣們罵了個遍,對皇上也很是不敬重,治河大臣也說成是勞什子了,如此邪戾之徒豈能堪以大任?
陳閣老先前說話還算委婉,聽了這話後也是怒髮衝冠,老臉氣得通紅,怒道:“豎子,好生無禮,蔑視我等老臣也就罷了,竟然連皇上也敢輕視,不要仗着有皇后娘娘給你撐腰,你就可以如此無視國法,冒犯天顏。”
一旁劉大人不敢罵葉成紹,但他也很是氣憤,方纔葉成紹就讓他好生沒臉,這會子又罵他是老東西,臉就更是掛不住,也小聲附合道:“世子也太過不知輕重了些,治河是何等大事,豈能意氣爲之,那可是關乎幾十萬百姓生存的事情啊。”
護國侯還算好,關切地看着葉成紹,好言勸道:“世侄,你言語上注意着些,可不能再如此衝撞皇上和幾位大人們了。”
皇上一直沒有開口,但看葉成紹的眼神裡多了幾絲玩味,這小子如此是在裝,還是真的這麼囂張狂妄?也好,只要他順着自己的意思來就行,管他是裝還是真的,他仍是沉住氣,看葉成紹要如何應對陳閣老的斥責。
“你不是豎着的還是橫着的?不過,你想要橫着也成,爺打你一頓,讓你橫着說話。”葉成紹陰戾地看着陳閣老,那老東西還真是會借勢,明知自己罵的就是他,偏生不但把皇上給拉了進來,還把在坐的幾位大臣都拉了進來,哼,人說穿鞋的就怕光腳的,反正自己的名聲是臭的,也不怕再添一劑臭味進去,說完就走上前去,長臂一伸,就拎住了陳閣老的領子,將他像提小雞一樣的提了起來,舉得高高的。
陳閣老大驚,雙腳懸空沒在地上,脖子間也勒得生痛,他可是朝中一品大臣,兩朝元老,朝中首輔,哪裡被人如此污辱輕視過?而且,還是個後輩小子,當着皇上的面就敢對他動手,真真無法無天了。
“大膽逆賊,敢對朝庭重臣無禮,當誅九族!”他一急,說話也就不顧想了。
護國侯原本在葉成紹動手之際就想要阻攔,但他精明的發現皇上好像在放縱葉成紹,便故意慢上一步才走上前來,這時,陳閣老已經被葉成紹拎在手裡舉起來了,他便一副投鼠忌器的樣子,站在一旁警惕地看着,勸道:“世侄,快快放手,不要傷了閣老。”
工部尚書劉大人一見之架式,脖子一縮,冷汗透溼了衣襟,想來先前葉成紹只是拍拍他的肩膀,還真算是友好了,皇后娘娘二十幾年如一日的被皇上寵着,而這位世子爺又是皇后的心頭肉,甚至比二皇子還要得寵,這小子又是個出了名的渾不賃,皇上要是想懲治他,怕是在他搶了護國侯嫡長女作妾時,就已經懲治了,這麼些年,葉成紹大惡不犯,小惡不斷,何時聽皇上斥責過他一句,而且,方纔皇上與他說話的口氣,哪裡像君臣,分明就像是父子在吵嘴,劉大人精明而謹慎的垂着頭,老臉蒼白,嚇得嘴脣輕顫,一副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他自已想要橫着,爺還沒順了他的心呢,老東西,斬爺的九族,你知道爺的九族都是些什麼人嗎?你以爲你是誰,當個閣老就以爲登天了?冒犯你就要斬三品世子家的九族,你可是快跟皇上平起平坐了啊。”葉成紹拎着陳閣老,手一抖,將他轉了過來,口水對着陳閣老的臉直噴,斜着眼,渾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
陳閣老被衣領子勒得透不過氣來,臉都白了,說話也有些卡了音,但他這會子突然敬醒了過來,自己方纔一氣之下說錯話了,這小子的親爹老子就在坐,自己竟然要滅他九族,他的九族別人不清楚,自己可是最清楚的,自己那話纔是真有謀逆之罪啊,一時,他又痛又羞又氣又害怕,兩眼不停就往上翻,一副要暈過去的模樣。
皇上終於開了口,瞪了葉成紹一眼,喝道:“胡鬧,還不把閣老大人放下來,你這小子,越發的任性了。”
葉成紹這纔算是給了皇上面子,手一甩,將陳閣老扔在了地上,還氣呼呼的瞪了他一眼。
陳閣老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老骨頭都要散架了,他雖也練過,但畢竟年老體弱了,不如當年,而這葉成紹又是天生神力,看着瘦削不起眼,功力驚人,他根本就沒有料到葉成紹會突然發難,一下子就被他制住,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這會子摔了個四仰八叉,老臉算是徹底丟盡了,一時悲憤交加,掙扎着站起來,垂了頭就往一旁的亭柱子上去撞。
葉成紹眼疾後快,早料他有這一招,一閃身就抓住了他背上的衣服,又把他拎了起來,再次扔在了地上,護國侯和劉大人幾個看這形勢會越鬧越大,兩人再不裝佯,忙上前去扶住陳閣老,勸道:“老大人,何必跟個小孩子計較,他那性子,全京城都知道,您氣壞了身子可真不值當。”
“是啊,他連宮裡的妃子們都敢捉弄的,您跟他這渾人計較作什麼,算了,彆氣了。”
“皇上,老臣今日受如此大辱,老臣不甘啊,您讓老臣死了乾淨吧。”陳閣老實在是覺得太沒臉了,不找回些場子,將來還如何統領百官?有誰也肯尊重於他?
皇上這才怒道:“來人啊,把這無法無天的小子拖出去,打……二十軍昆。”
一直站在一旁沒有作聲的兵部尚書聽了這話,忙走出來攔住道:“皇上不可啊,您不是要讓世子去治理淮河嗎?世子爺生性頑劣,但不過是個小孩子性子,他是與閣老大人開玩笑呢,您要是打傷了他,讓他如何治淮?”
兵部尚書可是寧伯侯的直系屬下,自然是要幫葉成紹說話的,葉成紹當着皇上的面,打罵朝臣,按律法來說,打二十軍昆實在是輕得不能再輕了,但是,他可是知道皇上的心思的,皇上看葉成紹的眼神哪裡有半分怒色,分明就是寵愛,怪只怪陳閣老太沒眼力,明明皇上在磨勵葉成紹,拿他當了槍靶子,他還一頭往裡關撞,正合了皇上的意呢,鬧到這步田地,再不勸,就不能收場了。
陳閣老原就聽皇上只是打葉成紹二十軍昆,就氣得吹鬍子瞪眼,這會子連二十軍昆也有人說情,便更是氣了,仰天而滄然哭道:“皇上,律法可是治國之本,不能爲私循法啊,老臣被打不要緊,但以後都學這豎子之行,那朝堂上一有政見不一時,便大打出手,那還不亂成一團,綱常和在,朝庭威嚴何在!”
老東西還真會扣大帽子,皇上皺了皺眉,今天這頓打怕是不能免了,形勢總是有走的,他不由瞪了葉成紹一眼,這傢伙做得也太過了些,意思意思就成了,還真動上了手,這會子討打了吧,便板着臉斥道:“你們都別勸朕,朕今天非要教訓教訓這臭小子不可,來人,拖下去,打二十軍昆。”
卻說素顏坐在望梅亭裡,看着鬱三公子對素麗一片情深,腦子就轉得飛快,正想着要怎麼拉攏素麗和鬱三公子,擡眼看到侍郎夫人正坐在中山侯的另一邊不遠處,她便回過頭,對鬱夫人甜甜一笑,鬱夫人原就提過要與藍家聯姻,這會子見兒子也對素麗有意,心下歡喜,但她也精明的發現素麗似乎對自家兒子無意,心頭不由着急,再見素顏對她一笑,她立即明白了素顏的意思,主動走過來,捱了素顏坐下道:“今日夫人的風采可是蓋過羣芳啊,想來,藍家果然是百年望族,書香世家,教出的女兒出類撥萃,令衆人傾倒,夫人家的妹子也是美麗靈慧得很呢。”
素顏簡直和鬱夫人一拍即合,笑着說道:“鬱夫人過獎了,令公子也是一表人才,性子溫文,只怕我那孃親見了也是很喜歡的。”
鬱夫人聽得大喜,忙接了口道:“只怕敝府身份太低,大學士大人會看不上呢。”
“哪裡呀,我家老太爺看重的可就是人品,再說,侍郎府也是清貴之家,兩家是再合適不過的。”素顏笑着說道。
心想,這事只要鬱夫人先去提親,老太爺應了,素麗那裡,自己會想辦法說服的。
“那感情好,回去我便找媒人上門,夫人可要爲我那不肖子多多美言幾句啊。”鬱夫人笑容可鞠地說道。
兩人相談正歡,便見鬱公子表演完畢,臺下掌聲熱烈,還有幾位大膽的小姐還使了丫環上前去送梅枝,鬱三公子的人氣可見一斑。
這時,該劉尚書家的二公子上臺表演了,卻見二皇子和陳王世子,壽王世子都起了身,向貴賓處走去,神情有些急促,正要上臺的劉二公子也放下手中之劍,竟然也跟了去,這下,臺下有些譁然了,不知道貴賓處出了什麼事。
上官明昊對望梅亭深深凝望了一眼,擔憂地看着素顏,素顏好生詫異,卻見東王世子也飛身掠起,向貴賓處走去。
東王妃忍不住便問:“出了何事,那邊不是……皇上也在麼?那幾個小夥子怎麼都往皇上那邊去了,連表演也停了?”
這時,壽王家的家僕走近壽王妃,在壽王妃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壽王妃大驚,回看便擔憂地看向素顏。
素顏被他們看得心裡發毛,葉成紹是被皇上招了去了,不是那廝出了什麼事吧?心裡一急,就站了起來,也想往那邊去,中山侯夫人忙攔住她道:“你做什麼,那是男貴賓區,有嚴兵把守,你不能過去。”
素顏心中擔憂,生怕葉成紹犯了什麼事,皇上對他……可不是很仁慈啊,他已經遭受遺棄,若再受苦,不知道那顆千蒼百禮的心,何時才能癒合?
葉成紹聽皇上果然要打他,他也不怒,也不掙,只是靜靜地看着皇上,眼裡古井無波,他早就知道皇上想讓他做孤臣,不想他與朝臣關係太好,所以,他便順了皇上的意,故意對幾位大臣無禮,這麼些年,他不管做得如何的無禮,如何任性混帳,皇上從來都沒有打過他,他對陳閣老動手,也着實是借勢而爲,自己之所以落在如今這個不尷不尬的田步,這老東西當年可沒少出力,陳家,是他的宿敵,他早就想出出氣了,所以,才做得出格了些,皇上,真的會打他?
皇上與他對視,眸光凌厲威嚴,這樣的葉成紹讓他有些難以拿捏之感,這讓皇上看了並不舒服,這小子,越來越不聽調擺了,是得治上一治,於是沉聲道:“還不拖下去!”
立即上來兩個宮庭侍衛,真的上前來押葉成紹,葉成紹兩手一甩,冷聲道:“不許碰爺,爺自個兒走。”然後,冷冷地看了皇上一眼,徑自向臺下走去。
這時,東王世子已經過來,看到這情形心中一凜,也不知道是何是,皇上要打葉成紹,二皇子也趕到,忙上前攔住侍衛,“稍待片刻!”
他大步走進亭子,向皇上行了一禮後問道:“父皇,爲何要打成紹哥哥?”
陳閣老氣得大聲道:“他敢當衆毆打朝臣,皇上只是打他二十軍昆,難道二皇子還要抗旨不尊麼?”
陳王一直沒做聲,這會子見二皇子上臺來,忙一個勁的對他使眼色,讓他不要摻合,二皇子一見這情形,也知道不好再勸,只是不解地看着皇上,皇上可是從來沒有重罰過葉成紹啊,倒是自己,打小兒一點事情做錯,就會被皇上責罰……
“皇兒退下,今天誰來說情也不行。”皇上語氣雖冷,眼中卻有暖意,二皇子肯維護葉成紹讓他覺得很寬慰,畢竟是兄弟啊,要友愛才行。可不能落井下石。
東王世子見了這情形估計葉成紹這頓打怕是攔不住了,他與葉成紹並不太熟,但是,腦子裡立即浮現出先前葉成紹與那女子牽手下臺時的甜蜜身影,葉成紹受傷,那個如仙子一般精靈慧巧的女怕是會傷心的吧……
縱身一提,人羣裡,只有他轉身回到瞭望梅亭來,看着素顏,欲言又止,素顏正擔着心,見壽王妃幾個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躲閃,知道她們怕是不會對她說實話,這會子見東王世子從那邊過來,也用那種眼神看自己,她也顧不得禮節,走一邊去顫聲問道:“世子,可是我那相公出了事?”
陳王世子明澤如湖的眼裡泛起一絲波瀾,她真的好生關心葉成紹……心裡莫明的就有些苦意,但還是不忍看素顏擔心的樣子,點了頭道:“皇上要打世兄二十軍昆。”
素顏心頭一震,二十軍昆,軍昆比板子更能傷人,皇上他……也打得下手,那可是他的……傷了身很快能治好,怕就是他的心傷更重,那廝看着玩世不恭,可是,有誰知道他的苦,連親生父母都不肯認,養母也視他爲眼中釘,兄弟姐妹都對他有怨……不行,不能讓他捱打!
“請你幫我,我要過去。”素顏下意識的就抓住了東王世子的衣袖,小聲哀求道,眼裡是滿是焦急和心痛。
素手輕佛在他的手上,冷傲晨的肌膚像觸電一樣,渾身一震,垂眼看她眼中泛起淚珠來,彈琴歌唱時,那次的英氣勃發,原來,爲心上人擔憂時,她也如此的柔弱堪憐,他禁無法拒絕她的要求,點了頭道:“世嫂請隨我來。”便擡腳先走。
葉成紹出了亭子,侍衛要將他按到地上去,他回頭冷冷地橫了那兩名侍衛一眼,侍衛心頭一凜,忙放開了,但手中的軍昆卻是高高舉起,就要打落……
“住手,誰敢打我相公!”一聲嬌斥傳來,就見一個俏麗的人影像一陣見一樣捲了過來,嬌小的身子就攔在了葉成紹高大的身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