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上下亂成了一團,江漢真氣急攻心,被幾個小廝擡到了自己的房間,只幹瞪着眼,死死的看着江紅玉。
奇恥大辱啊,江家的女兒居然下藥勾引相府的公子,只怕如今整個上京城都已經傳遍了這個醜聞。
江漢真活了這大半輩子,兢兢業業的打拼家業,雖然不過是商賈出身,但以上京第一首富的身份出入仕宦王族之家,也從未有人敢小覷半分,如今他的這張老臉可真是被江紅玉毀得差不多了,江漢真臉上盡是蒼白,老態縱橫。
“大夫來了!”小荷領着大夫從外面匆匆趕了進來。
江青菡才一邁進江漢真的臥室,頓時,亂糟糟的下人們立刻斂神屏氣,再不敢竊竊私語,誰都知道,雖然這二小姐不過是偏房庶出,可是在江府中的地位,卻遠非江紅玉這個嫡出的大小姐可以比擬的。
“大夫,快給爹爹瞧瞧!”江青菡拽緊了手,唯恐江漢真因此氣出什麼病來,她雖然恨急了江紅玉,卻也不想爹爹因此受了連累。
“好!”那大夫細細診脈,凝神思忖了片刻,緊皺的眉頭才稍微舒展了些,“無妨,二小姐,江老爺不過是一時之間氣急攻心而已,只要在下扎幾針,再開個方子調養一二,應無大礙!”
江青菡點了點頭。
大夫攤開卷簾,取出三兩枚銀針,熟稔的在天池,涌泉幾處穴位之上下針,又吩咐小廝取了幾枚調氣理血的丸藥活水服下,江漢真的臉色這才略微好轉。
……
一連調養了小半個月,江漢真的身體才稍微有些起色。
江青菡守在江漢真的牀榻之前,寸步不離,每日親自侍奉湯藥,就連生意上一些重要的賬本,也命了管家直接送到府中。
江漢真每每對江紅玉失望之餘,看着江青菡因爲侍奉湯藥而日漸消瘦,心裡更多了幾分感慨,終歸是江青菡這個女兒貼心。
“小姐!”小荷輕輕的從門外走進來,看見江青菡正靠在一旁打盹,連忙輕聲道,“小姐,二少爺在府外吵吵鬧鬧,說老爺身體不好,他身爲人子,應該來探視一二。”
江青菡勉強睜開了略顯惺忪的睡眼,眉頭輕皺。
江雲濤?
他不是已經被爹爹趕出江府了麼?原本以爲他能知趣些,卻沒想到這個時候居然來江府吵鬧。
也罷,且去看看。
“走吧!”江青菡有些疲憊的起身。
還未走到府門外,遠遠地便看見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身影在那兒指手畫腳,江青菡仔細瞧去,竟然是江雲濤,頓時幾乎楞了一下。
才小半月不見,江雲濤幾乎像是換了個人似的,身上穿着粗麻製成的衣服,頭髮凌亂,和街頭上的乞丐無異,完全沒有了以前公子哥兒的富庶奢侈。
不過細想之下卻也明白。
江雲濤被趕出江府以後,沒有了月例銀子,雖然李氏偷偷摸摸的會接濟一點點,但以江雲濤這個公子哥兒素來的大手大腳,怎麼可能夠用。
未等江青菡命人將他趕走,江雲濤猛地一下撲了過來,竟然跪倒在了江青菡的身下,“二妹妹,我知道錯了,以前都是我這個當哥哥的混賬,還請你看在我們是骨肉至親的份上,原諒了我,在爹爹面前說說我的好話!”
說完,叩頭有聲,額頭觸碰到青石地,滲透出薄薄的鮮血。
江青菡原本以爲江雲濤會耍無奈,卻驀地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江雲濤居然會認錯?
她幾乎以爲自己出現了錯覺,甚至一瞬之間,還完全適應江雲濤這一舉動。
“快,快扶起來!”江青菡連忙命周圍
的人扶着江雲濤起來,就在江雲濤擡起頭,眼神和江青菡碰撞的瞬間,江青菡猛地意識到,這是一個圈套。
那種眼神,是算計,是刻骨銘心的仇恨。
這是何等的熟悉!
江青菡前一世淪落青樓,見慣了世間百態,對這種眼神不會陌生。
狹長的雙眸,微微眯起,薄脣輕啓,不露痕跡的笑了。
江雲濤今日演這一齣戲,必然是在謀算着什麼,他背後究竟是何人指使?江青菡反而越來越感興趣了。
逢場作戲,江青菡早已熟稔。
“二哥哥這是做什麼!”江青菡故作親暱的扶起來,“爹爹身子不好,二哥哥來看爹爹也是人之常情,至於以前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怎麼可能還會計較!”
“妹妹,你這樣越發讓我汗顏!”江雲濤故作慚愧的低下了頭,“我這當哥哥的,流落街頭,實在是沒法了。”
江青菡不置可否,只是那深邃的眼神,看得江雲濤心裡很是發虛。
流落街頭,確實狼狽。
江雲濤沒有了家裡給的月例銀子,混到這等地步並不奇怪,可是江青菡細細打量,卻發現他的肌膚白皙,完全沒有任何的髒處,而且那身上的衣服雖然破落,細細聞去,卻有一種木瓜乳的香味。
一個流落街頭的人,居然用得起昂貴的木瓜乳,這不是很有意思麼?
“二哥見外了!”江青菡微微而笑,又吩咐身後的小廝和婢女,道,“讓人給二少爺準備香湯沐浴,待會兒洗漱完了以後,和我一起去見爹爹!”
“好!”江雲濤連忙點頭
他倒是有些意外,沒有想到江青菡居然這麼好騙。
不過一個偏房庶出的女兒,有什麼見識,只要利用江青菡重新獲得了爹爹的歡心,得到了江家的一切,他不介意現在對江青菡俯首稱臣。
“二少爺,請!”
江雲濤跟着小廝,連忙走了進去。
“小姐!”小荷沒想到自家小姐居然會出手幫助二少爺,頓時急得直跺腳,“小姐,二少爺的話,難道您又信了麼?您忘了以前他是怎麼對您的!”
“沒忘,當然不會忘!”江青菡喃喃自語,似風輕雲淡的笑了。
前一世,她被賣入青樓,江雲濤帶着一衆公子哥兒對她數次欺凌侮辱,這等仇恨,怎麼可能會是江雲濤三言兩語能夠釋懷。
遠遠地看着江雲濤的背影,眯起的雙眼,驀地勾起幾分狠厲。
“什麼,雲天,這事居然是你指使紅玉做的?”劉氏捂着胸口,氣得渾身發抖。
自從那日,丞相朱宏遠親自上門退了這親事,劉氏知道了自己女兒做的醜事以後,一連幾天,劉氏幾乎都在自己的房間裡面閉門不出。
可今日,她竟意外的得知,竟然是江雲天將自己的妹妹送上了朱礪的牀,更是氣得差點暈了過去。
蠢材,蠢材!
她精明瞭一輩子,怎麼會生了這麼兩個愚不可及的兒女。
江青菡正扶着小荷從門外走來,沒想到居然瞧到了一處好戲,只懶懶的歪在迴廊兩旁的欄杆之上,笑而不語。
“娘,我……”江雲天想要解釋,可話還沒說出口,劉氏的一耳光,重重的打在了他的臉上。
江雲天又怒又燥。
眼看着攀附上了朱礪這顆大樹,卻沒想到美夢瞬間破滅,如今他竟然裡外不是人,在上京城,躲在他背後譏笑的人數不勝數,如今竟然還被自己的親孃掌摑。
“娘,這和大哥無關!”江紅玉攔在了江雲天的身前,恨恨的咬緊自己的薄脣,“娘,遲早我會讓朱公子娶了
我,這一次,一定是江青菡那個賤人在背後玩的手段,刻意毀了我的好事,敗壞我的名聲,我一定和她沒完。”
江青菡聽到這話,輕聲冷笑。
人有的時候還真的可以蠢到無可救藥,江紅玉吃了這麼大的一個暗虧,怎麼就沒有學乖了!
“哦?我倒不知道三妹想如何和我沒完?”江青菡扶着小荷的手,蓮步輕移,緩緩的從迴廊的一角走了出來。
“江青菡!”江紅玉的眼睛裡,幾乎全是怒火。
是她,就是這個賤人!
她失去了朱公子,失去了嫁入相府的機會,全部都是江青菡這個賤人一手策劃的。
江紅玉怎麼可能按捺得住心裡的怒火,正想着要撲過來,可江青菡卻意外的,一動也不動。
江青菡正好瞥見江雲濤從迴廊的一角穿着新衣過來,有些人急於想在自己的面前表忠心,她倒不介意給他一個機會。
“住手!”江雲濤怒斥,未等江紅玉反應過來,已然緊緊的拽住了她的手臂。
“江雲濤?”江紅玉很是詫異江雲濤怎麼會回來,瞧着江青菡一臉似笑非笑的樣子,頓時恍然大悟,“好啊,江青菡,爹爹現在昏迷,你居然都能無視爹爹的存在了,江雲濤是爹爹親自下令趕出去的,你居然敢讓他回來。”
“啪!”
一耳光,下手極狠。
江雲濤急於在江青菡面前表忠心,更何況江紅玉這話更讓他怒不可遏,一耳光下去,原本白皙的小臉蛋兒,瞬間腫了幾分。
“江雲濤,你反了不成?”劉氏自恃自己正室夫人的身份,雖然三房最近的勢頭正盛,可卻也輪不到江雲濤這個被趕出去的庶子欺凌在自己的頭上。
“大娘也得好好管教管教三妹了,江家三小姐做的醜事整個上京城沒有人不知,大娘不管教自己的一對兒女,反而來爲難二妹,果然好教養!”江雲濤出口極爲惡毒。
“你,你……”劉氏怒不可遏。
可這句句話,都是實情。
劉氏只覺得江雲濤這番毒舌,卻是像一記一記的耳光,狠狠的抽在臉上,抽得她幾乎體無完膚。
“二妹,以後誰敢欺負你,先問問我準不準!”江雲濤這話是故意說給江紅玉聽得,言語狠厲,倒也讓大房不敢言語。
再次看向江青菡,卻多了幾分的柔和,“這些日子,江家若非你撐着,只怕都已經垮了,都怪我這個當哥哥的不是,以後江家的擔子,我會替你分擔!”
江青菡臉色清冷。
狹長的雙眉輕輕挑起,眼神多了幾分的凌厲冰冷,似能看穿一個人藏的最深的心思。
話倒是比以前說的好聽了,一起分擔江家的擔子,果然,江雲濤對江家的生意,從未死心。
不過,既然江雲濤已然選擇了假意合作,江青菡倒不如順勢利用,至少,江雲濤和大房之間的狗咬狗,江青菡倒覺得十分精彩。
“二哥客氣了,都是自家骨肉,自然要一起分擔!”江青菡不露痕跡的笑了,又道,“爹爹這些日子身子纔好了點,二哥待會兒去見爹爹,儘量少說些話,別累着了他!”
“這是自然!”江雲濤客客氣氣的跟着江青菡離開。
劉氏狠狠的瞪了一眼江雲天,恨不能一耳光重重的打死這個沒成算的兒子。
眼看着大房這一邊幾乎名聲掃地,而這些天劉氏三番四次的想去求見江漢真,得到的回覆永遠都是不見。
難道江家偌大的生意,竟然要被兩個偏房所出搶走不成?
“哼!”劉氏怒不可遏,死死的瞪着江雲天和江紅玉,表情極度扭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