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好意,王牌悍妃,萌夫養成,五度言情
中年和尚的哀嚎聲刺耳。
水瓏垂眸看着他,眼裡笑意流轉。
這中年和尚分明躲得及時,本來足以踢爆了他腦袋的力道,因爲他躲閃的好,只是讓他半邊臉腫脹起來,一顆老牙脫口飛出。
中年和尚捂着自己的嘴巴,濃濃的鮮血從他的指縫流出來,讓人一眼看着,會覺得他的傷勢特別的嚴重,好像下一刻就會死掉一樣。
然而這點小技巧卻逃不過水瓏的眼睛,那鮮血看起來流的恐怖,也不過是脫牙的血罷了,根本就不是內出血那樣嚴重的傷勢。
“呃……唔,小子們……爲師,爲師,怕是要去了。”中年和尚奄奄一息的朝周圍小和尚望去,眼神空茫,帶着對死亡的從容,對他們留下遺言般的說:“要爲,爲爲師報,報仇啊……”
這句話一說完,中年和尚腦袋一歪,竟然就這麼眼睛翻白,雙手合十的去了。
“主持——!”
“師傅——!”
小和尚們見此忘記了之前中年和尚的猥瑣,悲從心底來,一個個的變了臉色。
“妖女!你還我師傅來!”之前袒護中年和上市的小和尚,一臉悲痛的朝水瓏嘶喊,雙眼滿是淚水,舉起手中的長棍,看樣子就要衝上來和水瓏拼命。
水瓏饒有興趣的看着他們的神情,發現他們面上的悲痛竟然毫無作假,心想:這老和尚還真是個人才啊,到底是怎麼會忽悠人的神棍,才能將這羣小和尚都培養成這樣的腦殘粉鐵忠的。
“快,他們在這裡!”
周圍火光漸漸的靠近,四面八方又來了人。這些人身穿緊身黑衣,看小和尚們的神情,似乎和他們並不熟悉。
小和尚們加上這羣漸漸到來的黑衣人,合起來足足有兩百號人馬,密密麻麻的將周圍包圍,不留下一絲的空隙。
“動手!”新來的這羣人,什麼話都沒有多說,便朝長孫榮極和水瓏衝來。
打鬥一觸即發。
“拿着。”長孫榮極將崢嶸劍交給水瓏。
水瓏搖頭,見他臉色略不好,便解釋說:“我更喜歡用長兵器。”她的目光投向了那邊淚流滿面的小和尚。
不等長孫榮極多說,水瓏的身影已經飛躍過去,眨眼就到了小和尚的面前。在小和尚反應不及的時候,反手一抓就將小和尚手中的長棍納入手中。
她雙手持棍,使的卻不是棍法,隨意的施展了幾招,虎虎生風中讓人一眼瞧出,她這是將棍子當長槍使。
水瓏回頭朝長孫榮極一笑,“來比比吧?”
樹林夜深,火光點點,她的笑顏也宛若着了火,明豔得叫人心頭火熱,難以自持。
長孫榮極輕哼一聲,將崢嶸劍收了起來,朝她頷首。
“嘖。”水瓏輕笑出聲,這驕傲的神態,落入她的眼裡只能用可愛來形容。
紅影宛若燎原的烈火,以不可擋的的威勢,衝入混戰之中。
長孫榮極等她出手,方纔緊隨她的身後,單以腿腳對敵,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的目光,從未離開水瓏的身影。
一紅一青的身影,如同雙生花的紅花綠葉,纏繞不分。
“嗯?”盡興中的水瓏餘光一閃,忽見數道身影像毒蛇般的朝擡着重傷女人的兩人而去。
他們真正的目的是那個女人!
眼看那四道人影忽然出現,將擡着女人的兩人打着也有些措手不及。水瓏當機立斷脫離了混戰,朝女人的方向衝去。
寒光閃爍的刀鋒眼看就要劈中女人的頭顱,水瓏終於在關鍵時候趕到,長棍擋住了這一刀被劈成兩段。
出刀的人顯然沒有想到半途會跳出個程咬金,毫不猶豫的又是橫掃一刀,朝水瓏掃去。
水瓏目光一凜。之前爲了護住女人,不僅失了武器,也讓她來不及站穩。眼前刀鋒就要掃到自己,水瓏毫不猶豫扭身,將傷害降低到最小。
誰知道一道身影忽然衝到她的面前,將她壓在身下。
撕拉——
刀鋒劃破皮肉的聲響傳入耳朵裡。
水瓏雙眼一睜,看着近在咫尺的骯髒面龐,以及頭頂殺手又舉起的刀子。
“該死!”一聲冷厲的咒罵。
如果不是女人突如其來的動作,她最多隻是受點皮外傷,然後就能將這個殺手解決。然而現在,她被女人壓在身下喪失了最佳的時機,同時還身陷險地。
水瓏沒有猶豫,當機立斷伸手將身上的女人推開,然後側身一滾,做好了重傷的準備——如果不推開女人的話,這一刀下來女人絕對會死。
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反而被拉起來撞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水瓏擡頭就看到長孫榮極那雙閃爍着怒氣的眼眸。
這次他的情緒如此的明瞭,毫無一點的掩飾。
“不會死。”水瓏解釋了一句。
這句話很明顯絲毫不如長孫榮極的意,不僅沒有讓他的怒氣消散,反而更加濃郁了些。
水瓏挪了挪嘴脣,好吧……如果現在不能讓這廝滿意的話,估計他什麼都做得出來,“我錯了。”
長孫榮極無聲的地哼,然後說:“回去再說。”
他總算還知道這裡不是好說話的地兒和好時機。
水瓏發現他是單手抱着自己,朝他另外一隻手看去,眼瞳一縮。
只見長孫榮極另一隻手的手背鮮血流淌,有一道深深的傷口。
她冷冽下來的目光又朝前方看去,就見之前偷襲女人的殺手已經倒在地上,腦袋像是被什麼重物撞擊變得面目全非,死的不能再死了。
“呆在這裡。”長孫榮極叮囑了一句,冰寒逼人的眸光掃過守在女人身邊的兩人,便拿出崢嶸劍進入人羣中。
這算是水瓏第一次親眼看到長孫榮極實力,之前他獨戰黑蛟獸的時候,雖然同樣讓人感覺到厲害,但是對手畢竟不是同樣的人。
看得出來,長孫榮極擅長殺人,並不擅長保護人。否則以他的本事和身法,只要稍微放點心思在女人的身上,就能將女人護好,不至於讓女人遭受偷襲。
這樣一想,水瓏忽然自覺到自己好像也是一樣。
如果之前一開始她就將心思放在女人身上的話,也不至於反應不及。
水瓏朝女人看去,發現她這時候的情況很不好。
原本她就受傷不輕,看樣子還飽受折磨有了一段時日,身子虛弱的厲害。這回又被人掃了一刀,背後那刀傷不算太深,對於女人的體制來說卻可以致命。
“帝延,糖。”水瓏朝那方正在拿他人發泄情緒的長孫榮極喊道。
長孫榮極神情似乎有那麼一些不情不願,一個玉影從他手裡射向水瓏這邊。
水瓏招手接住,將糖盒子打開,剛拿一顆到手,忽然想起來當初白千樺受過的罪過,不由的多問一句,“這裡面的口味?”
長孫榮極一劍劃破一人的喉嚨,鮮血飄零中回首朝水瓏望去一眼,那眼神分明就是不願意說。
水瓏撇了撇嘴角,反正又不是她吃。
兩人的互動被周圍的人看在眼裡,心中一陣的憋屈。
現在是他們被包圍,憑什麼他們顯得這麼輕鬆自在,居然還討論糖的口味這種小問題,未免太傷他們自尊心了吧!
雖然現實的確是他們這羣殺手正在被屠殺。
沒錯,就是被屠殺!
分明是一羣人圍殺着長孫榮極,卻見長孫榮極動作行雲流水,似乎還沒有使出全力,卻將他們這羣人打得措手不及,死傷無數。
一顆青色糖果被水瓏餵給女人。
女人黝黑骯髒的臉皮皺了皺,雖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不過可以相像她隨手挑出來的那顆糖的味道並不好。
“帝……唔!”女人眼皮眨動着,眼神漸漸的在失焦,依舊望着長孫榮極那邊。
水瓏說:“他不會有事。”
女人輕輕點頭,張嘴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卻受不住身體的虛弱,昏迷過去。
這時候那羣殺手也被長孫榮極殺的沒有了脾氣,剩下的幾人四處逃竄,原地只剩下一個小和尚還在拖着中年和尚的‘屍體’。
長孫榮極看了小和尚一眼,那眼神嚇得小和尚身體僵直,還拖着中年和尚的手指都在顫抖,卻還是沒有逃走,咬牙堅持站在原地。當小和尚以爲自己就要死了的時候,卻見那個長得跟畫中仙一樣的妖男隨冷淡的收回了目光,那隨性無趣的態度就好像根本沒有看到他這個人,只看到滿地的草木一樣,讓他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心寒無比。
“呆子,還不快走!”低低的聲音傳入小和尚的耳朵裡。
小和尚還以爲自己幻聽了,低頭朝下看去,發現他師傅的‘屍體’竟然睜開了眼睛,眼神裡面都是恨鐵不成鋼的焦急。
“師……師……師……”小和尚目瞪口呆。
中年和尚低罵,“師什麼師,什麼都別說,什麼都別問,阿彌陀佛,快帶爲師走!”
小和尚迷迷糊糊中,隱約覺得自己可能又被自己的師傅騙了,當即悲憤無比的瞪着中年和尚。
一小一大的和尚互相瞪視間,中年和尚恨鐵不成鋼,“趁着妖孽難得同情心氾濫,這時不走更待何時?”他也想自己跑啊,不過他認爲長孫榮極會放過小和尚,是被小和尚這臨死也不願意放棄自家師傅的深厚忠義孝心給感動了。如果他突然自己活過來跑了,惹怒了那兩隻妖孽怎麼辦!
小和尚悲憤着臉,依舊一動不動。在中年和尚疑惑的眼神中,他終於哭喪着臉說:“腿麻了。”
“媽個巴子的!”中年和尚爆了粗口。
“和尚罵人,感覺真新鮮。”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響起。
中年和尚臉上的猙獰還沒有消去,就朝說話的人瞪去。回過神來的時候,想後悔都來不及了。
他二話不說,抓起小和尚就跑。
只是他還沒有跑出兩步,就被兩枚飛刀扎中了雙腿,跌倒在地上。
“呆子,你先走!”中年和尚將小和尚丟出去。
“嗷嗚!”小和尚光潔的腦門正好撞在一塊岩石上,頓時頭破血流,腦袋暈乎乎的望着中年和尚,眼神悲憤,“腿不麻了,頭暈!”
“……”中年和尚看小和尚滿臉血的模樣,難得的心理愧疚了。
“阿彌陀佛!”難得和尚我大發善心,想要捨己爲人,可佛祖看不得我一人受過,非要徒兒陪我一塊,善哉善哉。
纔來一會兒的風澗看到這一對極品師徒,一時也是一陣哭笑不得,同情的望了一眼小和尚。攤上這樣一個師傅,估計是他上輩子做了孽。
“帶走。”風澗揮手,讓其他人將這對師徒帶上。
兩天後的午後,武王府裡的大院。
水瓏和長孫榮極外加一個白千樺共聚在一塊兒,沐雪走了過來,對三人說道:“那位婦人醒了。”
白千樺昨日纔來武王府,對沐雪話裡說的那個婦人不明所以,疑惑的看向水瓏。
水瓏站起身,“走吧。”
四人一齊來到武王府西邊一座閣樓小屋裡。
四人還沒有走進樓內,就看到樓外的小院裡坐着一個身影,一個女人的身影。
她穿着一襲白底藍花的裙子,衣着不薄身形卻依舊顯得消瘦,一頭黑白交雜的頭髮挽着簡單的鬢,露出蒼白的面容。
那張臉消瘦、蒼白、憔悴,眼角有着細細的魚尾紋,看起來大約四十左右的年紀。然而饒是這般精神不濟的樣子,依舊能夠從她的輪廓看出她曾經的絕色美貌。
青春不在,氣質猶存。
女人端坐那裡一動不動,宛若一株幽蘭花靜雅。
“……這不是,太……太后?”白千樺張了張嘴,驚疑不定的叫着。還沒等到回答,他自己就先否認起來,“不對啊,前幾天纔是太后的壽誕,那時候的太后比現在看起來要年紀十歲還多,何況……”如果是太后娘娘的話,怎麼會像現在這樣的憔悴消瘦。
白千樺的叫聲響起的時候,那邊的女人身體一震,然後慢慢的側頭朝他們這邊看過來,那眼神很靜,靜得近乎麻木,不過很快又回覆了神采。也許該說,是看到長孫榮極的時候,才恢復神采。
那種光彩,就好像是看到唯一的希望。
只是面對着女人這樣的是注視,長孫榮極的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甚至連眼神都沒有一分的熱度。
水瓏的目光打量在女人的面上。
女人身份她已經隱隱有了猜測,心想:無論是黃太后還是這個女人,該不會是吃了什麼駐顏的神藥吧。都六十歲的人了,一個養尊處優保養得像三十歲也就罷了,眼前這位顯然是被不斷的折磨,卻看起來還像個四十歲的人一樣。這還是因爲這時候她的形容憔悴,倘若之後的日子好好的養護,說不定保養回和黃太后的樣子也不是不可能。
“……”女人張了張沒有血色的嘴脣,沒有發出聲音。
“黃清雨?”水瓏主動開口,再一次問出這個稱呼。
女人被她的話語吸引了注意力,目光轉到了她的身上。這一次她的反應沒有之前在密室裡那麼的激烈,只是輕輕的搖頭,“不……”
她的聲音沙啞,聽着很有些刺耳,卻難掩她語氣的柔雅。
水瓏靜候她接下來的話。
女人又看向長孫榮極,也不知道是對他說話還是對自言自語,“黃……清雪,我咳……是,黃清雪!”
水瓏和長孫榮極聽到她的話,神色都沒有任何的變化。水瓏是之前就有所猜測,長孫榮極也許是從未在意。
倒是一旁的白千樺驚詫的叫道:“黃清雪……這不是太后的名字嗎?”
女人沒有去看他,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長孫榮極,眼神期盼又憂傷,“帝延,夜哥取的字,寓意着帝王的延續。”
水瓏從女人的眼神和態度看出來了,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承認和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她只想要長孫榮極的承認也只在意他的看法。
“榮極。”女人繼續說着,“榮華無極。”
水瓏和白千樺、沐雪三人都沒有說話,等着看長孫榮極的反應。
在這樣的安靜下,女人消瘦身軀微微的顫抖起來,“帝延……”
“閉嘴。”長孫榮極語氣冷淡。
女人神情一呆,似失了靈魂,形同木偶。
長孫榮極態度毫無溫度,“誰准許你這樣喚我。”說話時,眸光朝一旁的水瓏看去。
水瓏接收到他的視線,有些哭笑不得。一個稱呼而已,他竟然這麼在意。
這時候她也想起來,他曾經就說過,帝延這個稱呼,天下間除去已經死了的就只有她一人可以叫。
他倒是說到做到。
水瓏勾了勾嘴角,回以她一個笑容。獨一無二麼,無論是誰對於獨一無二的事物總是情有獨鍾的。
兩人的互動落入女人的眼裡,她恍然回神朝水瓏看去,“你是……白水瓏,帝……榮極的妻子。”
“嗯?”水瓏挑眉。
女人輕輕笑了笑,也許是太久沒有笑了,她的笑容有些僵硬,透着股苦澀,“她每過段日子就會向我述說榮極的一切。”
女人話語裡的她是誰,可想而知。
“榮極從小到大的事她都會告訴我,如果不是她給我看畫像,我也無法確定他就是我的……”女人的話語漸漸的流暢起來,不過說得太急時過於的沙啞嗓音,還是讓人聽得很費力。
我的……?我的什麼?
如果女人才是真正的黃清雪,那麼一切都有了解釋。一個母親,很少會對親生兒子產生那樣詭異的偏執情緒,所以說黃太后並非長孫榮極的親母,眼前這位纔是麼。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水瓏直接說道。
女人挪了挪嘴脣,半會沒有發出聲音。
水瓏看了長孫榮極一眼,見他毫無反應,就說:“你先這裡休養,等想說的時候再說吧。”
女人遲疑的點頭,神色複雜。
水瓏二話不說轉身離開,白千樺和他沐雪毫不猶豫的跟在她的後面。
才走出院落沒幾步,水瓏的手被人抓住了。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被誰抓了,說:“你不陪陪她?”
“不。”長孫榮極回答的毫無遲疑。
“看得出來她很想和你單獨說說話,如果我猜的不錯,她纔是你親生……”
“那又如何。”長孫榮極淡淡的打斷她的話。
水瓏挑眉。
長孫榮極不由的伸手去扯了扯她那好動的眉毛,淡淡的解釋,“我不認識她。”
他的理由就是如此的簡單,記憶中不曾有過這個女人,所以沒有絲毫的感情。
哪怕對方極有可能是他的親生母親,也無法讓他因爲一絲血脈的聯繫而對對方熱情。
從這句話,水瓏體會到了他天性中的薄情。
只是這樣一個薄情的人,一旦動情,卻是一發不可收拾。
在水瓏走神的時候,長孫榮極又說:“我不喜歡她。”
水瓏再度習慣的挑眉。一般情況,長孫榮極對陌生人的態度大多是冷淡,不至於開口就是不喜歡。
“她害阿瓏差點受傷。”
“……”提起這個,水瓏就沒有多少的好臉色。
要知道今天她才終於可以安然的下牀了,前天晚上和昨天,眼前這廝就是用她差點受傷的錯誤教育她——在牀上教育!
“哦。”水瓏淡淡的答應一句,然後按了按他還綁着紅緞的右手,“既然她有八成可能是你娘,那麼因爲你娘讓我差點受傷,我是不是該遷怒在你這個做兒子的身上。”
長孫榮極嚴肅說:“遷怒不是好習慣。”
“原來你知道啊。”水瓏一臉詫異。
在長孫榮極的逼視下,水瓏淡然說:“還有,這帶子綁了兩天了,會有細菌,該換了。”
長孫榮極看也不看自己右手上的紅緞帶,雖然不明白水瓏話裡的細菌是什麼東西,卻大概能明白她的意思,朝她說:“現在才發現?”
這口氣聽着,怎麼好像是我做錯了什麼?水瓏斜眼。
長孫榮極理所當然的說:“既然發現了,便幫我換了吧。”一副‘算了,我大度的原諒你粗心大意’的神態。
水瓏無語說:“該不會我不幫你換,你就不打算取下來吧。”
原來之前她果然沒有看錯,對方早晨起來梳洗拿着手在她眼前晃,吃飯時也在她眼前晃,就是爲了讓她注意到他的手麼。
長孫榮極沉默了一瞬,然後說:“這是你該做的。”
這算是變相行的承認了嗎。
水瓏忽然想,該不會是因爲這是她親手給他上藥包紮的,所以不是她幫他重新換,他就捨不得取下來了吧?
水瓏默然的打了個寒顫,這種肉麻又幼稚的理由真的可能嗎!
“冷?”長孫榮極沒有錯過她的異樣。
水瓏挪動嘴脣,最終還是沒有將心裡的想法問出來。總覺得,就算問了對方也不會承認。
“沒。”否認了一句,水瓏接着說:“南雲城那邊有點事情,我要去處理。”
長孫榮極不語,捏緊了水瓏的手。有時候,真想毀了這些分散小火狐心力的一切。
兩人都沒有發現,一旁的白千樺好幾次的張嘴閉嘴,想要什麼卻找不到機會說話的苦逼樣子。
沐雪抿嘴低笑,白小公子的樣子實在是太有趣了。
白千樺聽到了她的笑聲,外厲內荏的瞪了她一眼,然後哀怨的看着前方的水瓏和長孫榮極。總覺得姐和姐夫這一起的時候越來越和諧了,外人都找不到機會去涉入。
可是他真的好好奇啊,那個院子裡的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和黃太后又是什麼關係,姐和姐夫到底在做什麼大事啊啊啊!
一日早朝後時間迅速,似乎不久便入了夜,西陵皇宮裡燈火通明,御書房裡亦是如此。
長孫濼寅仰躺在大椅上,神情疲懶。在他面前的案几上盛放着一本本的摺子,他擡起眸子看了眼,眼裡浮現一抹厭煩。
“什麼事都來讓朕解決,那還要那羣朝臣有什麼用!”
他厭煩的口氣毫不遮掩。
一旁的明禮潯不敢多言,給他倒了杯茶水。
例如今夜這樣的情況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了。隨着長孫濼寅的年紀越來越大,心性就越發的疲懶。沒有了年輕時候的雄心壯志,現在的他已經漸漸步入昏君的行列,卻沒有絲毫的自覺。
“皇上,皇后娘娘親手煲了燕窩粥,特地命人送來給皇上品嚐。”門外傳來聲音。
長孫濼寅雙眼一亮,隨即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又有一絲的黯然,一般人卻瞧不出來,他說:“進來。”
御書房的門被打開,一名宮女端着青瓷盅走了進來,跪地說:“奴才參見皇上,此乃皇后娘娘命奴婢送於皇上的宵夜,皇后娘娘讓奴婢給皇上傳句話,請皇上注意身子,不要太過勞累。”
“有心了。”長孫濼寅點頭。
明禮潯從宮女的手裡將青瓷盅接過來,然後揮手讓宮女退去。
御書房的門再次關上,遮擋了張森濼寅看向外面的視線。
“禮潯,你說,如果皇后真的是她的話,會在晚上給我送宵夜嗎。”
明禮潯聽到他的自稱,心頭一緊,知道這問題不是自己該回答的,長孫濼寅也未必需要自己的回答。他將燕窩粥舀到碗裡,遞給長孫濼寅說:“皇上趁熱吃,先休息會吧。”
長孫濼寅似乎也回了神,將碗接過來,一口口慢慢的吃着。
他吃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放下,站起身來,“去皇后那裡。”
“皇上,這摺子……”明禮潯爲難的說。這摺子已經堆積了三天了。
長孫濼寅眉宇透着厭煩,“朕是他們的苦力嗎!這天下朕纔是最大,什麼事都是朕說的算,讓他們多等幾天又算得了什麼!”
明禮潯張口無言。皇上,您又可知道,您一句話,一個推遲,天下間又有多少的百姓等不起,多少的軍人因此喪命。
他垂下眼睛,眼底透着苦澀和失望。
長孫濼寅沒有發現他的異樣,走過案几就要下臺階的時候,聽到明禮潯的話,“皇上,這是南雲城主呈上來的摺子。”
長孫濼寅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南雲城主是誰?”
明禮潯無奈道:“皇上忘了,就是當初的華陽郡主,如今的武王妃。”
“白水瓏。”這樣一說,長孫濼寅總算是記得了。
在西陵水瓏和長孫榮極就等於是長孫濼寅的心頭刺。
一聽到水瓏呈上來的摺子,他還是耐下心接過來看了眼。
“南雲城的護城兵?”長孫濼寅看着摺子裡面的內容,心裡倒是心動。
因爲南雲城是直接賜給水瓏,屬於水瓏的私人領地,已經不歸西陵所有,哪怕水瓏將南雲城稱之爲國,當做是一個小國,西陵也沒話可說,所以水瓏問他要兵的話,哪怕是幾千長孫濼寅也未必願意給。不過這摺子的內容卻並非是白要,而是買。
近幾年西陵的國情不好,前段日子爲黃太后辦壽宴,更是讓國庫大虧,可以說現在的長孫濼寅論真金白銀,說不定還比不上一些貴族。
水瓏給出的價格絕對不低,再加上她要買的兵馬也不是重要的軍隊,而是一直被雪藏在訓練營中的白吃白喝的一羣人。
長孫濼寅沒有想多久,便在摺子上蓋了章,準了。
將摺子丟在桌上的時候,他撇了撇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說:“早就聽小四他們說香皂賺錢,看來果然如此,白水瓏出手倒是闊綽。”
明禮潯再次張口無聲,化爲一口輕嘆。
翌日長孫濼寅准許的消息就傳到了水瓏這裡,她當日就去了訓練營裡領人。
訓練營裡的李虎等人顯然也早早就得到了消息,水瓏來到的時候,他們已經聚集在了一塊。
李虎走上前來對水瓏大笑說:“萬夫長,全部人,我們全部人都跟您走!”
水瓏目光朝排列整齊的衆人掃蕩着,將他們的神情都看在眼裡。她也沒有想到居然會得到全部人的跟隨,當然她也不會真的天真的認爲這些人裡面就沒有一個探子,全部都是真心實意的對她忠心耿耿。
李虎見她沒有說話,就繼續說道:“一共一千八百七十六人,剩下的那些人不是不願意跟萬夫長走,而是……”
水瓏見他身親複雜隱痛,再想起之前說過的話,就明白了他後面沒有說出來的話語是什麼了。那些剩下的人,只怕就是被剝離出去或死或殘被驅逐了的那些吧。
“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水瓏面對衆人,慢慢的說道:“明天你們就跟我去南雲,我可以向你們保證,只要你們忠心不變,日子只會比現在好上十倍百倍。”
“我們聽萬夫長的!”
“這裡我早就呆不下去!”
“萬夫長……我有個小小的請求,可不可以借點銀子,我想,我想給我家裡的娘……”
“我相信萬夫長,哈哈哈哈,跟着萬夫長有肉吃!”
千人各種叫聲響起,混亂交錯。
水瓏沒有阻止他們,卻是在心裡將聽到一條條要求話語都記着了。
“武王妃,南雲城主……”一個男子獻媚的叫聲響起。
這叫聲讓千人小隊的叫喊聲漸停,一個個的朝叫呼的人看去。
水瓏也朝那人看去,那是個穿着寶藍色大衣,身材龐大可以說健壯也可以說肥胖的中年男人。
“魏大人,跑慢點,小心摔着,我又不走。”水瓏慢慢的笑語。
魏一仁先是被她的笑顏給驚豔住,隨即反應過來她話語的輕嘲,臉色微微有些漲紅,卻也不敢對她發作。只能假裝什麼都沒有聽到,笑眯眯的對水瓏說道:“哎呦,武王妃可善心了。小人哪裡受得起武王妃的一句大人,可是折煞死小人了。”
“我也沒見你被折煞死啊。”水瓏淺笑言語。
魏一仁臉色又僵了僵。
李虎等千餘人則一臉大快人心的表情。
這魏一仁是管他們餉銀和分配的官員,平日裡對他們百般的刁難。
原身白水瓏在的時候,魏一仁表現對白水瓏恭敬,話裡話外卻各種暗諷。原身白水瓏對他厭惡,卻總算對軍規方面比較看重不至於殺了他,每次怒得要打人的時候,魏一仁又假裝認錯,逃竄離去,讓脾氣暴躁不善言語的白水瓏很是憋屈。
這時候對水瓏一看到魏一仁那賊眉鼠眼的樣子,加上原身白水瓏的記憶,也對這人不喜。
“嘿嘿嘿。”魏一仁訕笑了兩聲,算是將這個話題該蓋過去了。他心想:這白水瓏不僅樣貌大變,這口才更是變得厲害了許多。
水瓏雙手環胸,微笑看着他不語。
她不主動詢問,魏一仁只能尷尬的開口,“這個……武王妃,事情是這樣的。皇上知道您需要護城兵,所以特地吩咐小人送人給武王妃挑選。”
水瓏朝李虎等人的方向努努嘴,“我早就選好人了。”
魏一仁顯然知道這個,不慌不忙的說:“護城兵不是足有五千之數嗎,這纔不到兩千人哪裡夠。”不等水瓏開口,他就接着說:“武王妃啊,皇上對您那是真的沒話說了,連這點事情都爲您考慮的妥妥當當的,您可千萬不要辜負了皇上的一片心意啊。”
水瓏眯了眯眼,笑說:“那好吧,你把人帶上來給我看看。”
魏一仁雙眼一亮,閃過一抹得意,心想:跟老子鬥,你還嫩着呢。
“快快快,都過來!”他拍拍掌,對遠方喊道。
一共十排隊伍,每排三百人,共計三千人,倒是算得剛剛好。
水瓏一眼將這羣人的情況看在眼裡,勾脣一笑。
相比起水瓏的淡定,李虎等人就一個個的露出了怒色。
只見這三千人的隊伍,一個個都是些老弱病殘,青年少之又少,大部分還面色發青,眉宇泛黑,也不知道是精神不好,還是生了什麼毛病。
這羣人要是帶出去的話,怕是走不了幾里路就得倒下了。
魏一仁對水瓏笑着說:“武王妃,這一共是三千人,和那邊人共湊成五千,還缺的幾百人,我們之後還可以繼續看看。”
水瓏神情不變的看着,沒有說話。
魏一仁以爲她心裡正憋屈着,不知道怎麼反駁,便越發的神采飛揚起來,“武王妃,這三千人的價錢……”
價錢?
這個詞被李虎等人聽到後,大多人的臉色都是一變。
他們裡面有不少聰明人,一聽這個話就猜出來了事情的大概真相,當即怒上心口,對西陵產生了濃郁的排斥和恨意。
他們爲了西陵拼死拼活,做好了保家衛國的犧牲準備,卻因爲一些原因被排斥被雪藏當畜生般的養着,如今更是被當畜生一樣的賣出去了!
在魏一仁得意和期待的目光下,水瓏慢悠悠的開口,“你確定這是皇上安排給我兵?”
“沒錯。”魏一仁當即問答,沒有察覺到任何的不妥。
水瓏臉上的笑容忽然一消,一腳將魏一仁給踹倒在地上,冷聲呵斥,“好你個魏一仁,竟然敢假傳聖意,該當何罪!”
“唔啊!”魏一仁痛得悶哼尖叫,腦袋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沒有反應,不代表水瓏會住手。
當又一腳踢下來,魏一仁被踢飛了兩米,像個肉球似的滾了一圈,他才反應過來,大聲尖叫,“來人啊,你們都死了嗎!?”同時又對朝自己這邊走過來的水瓏驚恐的大叫,“武王妃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何罪之有,我何罪之有!”
水瓏冷笑,“事到如今,你想想否認?”
魏一仁被兩人扶了起來,整個人都站不穩,看着水瓏的眼神充滿着憤恨,“武王妃,萬事求個證據,你憑什麼說我假傳聖意!倒是你,不問青紅皁白就對朝廷命官動手,該當何罪!?”
水瓏眼底寒光一閃。
魏一仁非常慫的被嚇得一縮。
那縮頭烏龜般的樣子惹得李虎等人鬨笑出聲。
在這陣笑聲消停後,水瓏才朝那三千人一指,朝魏一仁質問:“你說這是皇上命你給我三千護城兵?”
“沒錯!”魏一仁聳着脖子,臉紅脖子粗。
“只要是個長眼睛的人都看的出來這三千人是一羣老弱病殘,別說是護城了,走幾里路都未必做得到。”
“武王妃說笑了,他們只是沒休息好……”
“呸!”水瓏打斷他,“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好,你說這是皇上賜給我的兵,那我們就去皇上那裡對質,當着整個祁陽城的百姓面前對質,讓大夥來看看,這到底是不是沒有休息好的好兵,到底是不是皇上對我的一、片、好、意!”
魏一仁張嘴還想反駁,忽然沒有了話語,冷汗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