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說,這種信任還不是信任嗎?”牛皓凌此話一出口,頭腦簡單的王家義渾身一哆嗦,他臉上浮現出迷惑的神情,自言自語道:真是這樣嗎?真是這樣嗎?
趁着王家義走神的剎那,牛皓凌身邊的鐵牛動了,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牛皓凌身上,誰還去在意這個傻不拉唧的漢子,待到他們反應過來時,王家義已經落入了鐵牛手裡,那柄手槍,已經歸入牛皓凌的手裡。
“放開我父親!”王虎嚇得夠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事態也轉變的太他嗎快了。
王家義還在想着以前的恩恩怨怨,他本來是個要飯的小叫花子,是吳剛給了他第一塊饅頭,和他一起走出了那條髒兮兮的小巷,從那時候起,王家義就發誓,他這輩子都追隨這個男人,哪怕這個男人讓他死,他也義無反顧。
王家義本來就是一無所有,所以他不害怕失去,憑着這股子狠勁,他逐漸成爲吳剛最得力的手下,也成爲吳剛信賴的兄弟,他們並肩作戰,一路高歌,吳剛三十一歲王家義二十九歲那一年,吳剛的團體加入了福壽堂,開始競爭十二大佬的寶座。
寅虎集團以前不叫寅虎集團,而是叫剛義集團,這個具有江湖氣息的名字,是取自於吳剛與王家義名字的尾數,這也是江湖人最常用的一個起名辦法,簡單而有意義。
剛義集團很幸福,乘上了齊州省的改革大潮,又趕上了房地產黃金期,一塊塊普通房產公司不敢開發的地皮,剛義集團全部拿下,強拆強賣在他們看來都像是吃飯那麼簡單的事情,拆遷速度成了剛義集團最值得標榜的能力,甚至名揚業界。
王家義具有這方面的天賦,先兵後禮被他玩的非常嫺熟,使得剛義集團的房地產事業快速發展。
直到後來,陳興的出現。這個人畢業於齊州建築大學,是經濟學與建築學的雙料碩士,剛義集團的發展太快,必須要尋找一名職業經理人駕馭,所以陳興這個小資男出現了,成爲了剛義集團的總裁。
之後剛義集團的發展更加迅速,陳興和王家義等於是一文一武,又此二人輔佐,吳剛漸漸有了隱居幕後的打算,只是由於王家義的脾氣太暴躁,吳剛還有些不太放心。
吳剛奪下寅虎之位後,剛義集團正式更名爲寅虎集團,股東大會上,吳剛給予了陳興百分之二十七的股份,從此埋下了仇恨的因。
就如同牛皓凌所想的一樣,陳興雖然得到了百分之二十七的股份,但他只能決定寅虎集團未來的發展方向,對於吳剛來說,陳興只是一個外人。王家義雖然只得到了百分之九的股份,卻決定着寅虎集團的生殺大權,對於吳剛來說,王家義就是自家親兄弟。
只可惜王家義想不透這些,隨後幾年裡,王家義心裡的怨恨越來越重,特別是在陳興漸漸成爲寅虎集團一把手的近兩年。
王家義一直深藏着心中的不忿與怨恨,直接被那個章姓男子挑撥激發出來,便再也難以平復下去了,趁着吳剛住院休養這段時間,王家義重新將忠於他的人聚攏在了一起。
吳剛的死,有很多的因素,比如他沒有顧慮好手下人的情緒,他一直認爲追隨他的這羣大老粗都是直性漢子,卻不知道,往往是這些看似直性的漢子才更容易被人利用被人蠱惑。
比如他洗白洗的太快太急,他恨不得在一天之內就與以前的是是非非撇清關係,他喜歡成爲企業家的感覺,名流望族,醇酒美人,不喜歡以前打打殺殺的日子,在他看來,那都是野蠻人才會追求的生活,他不是,他已經從破爛瓦罐進化成了青花瓷。
他這些年對自己對他人對集團的佈局,也給他的死埋下了因子。
“讓你的人把槍都放下。”牛皓凌呵呵笑道。
王虎還在猶豫,猶豫了沒有三秒鐘,牛皓凌便扣動了扳機。
“啪!啪!啪!”牛皓凌的槍法確實不咋的,一共開了三槍,全都是瞄準的王家義膝蓋,可這三槍,一槍打在了王家義的大腿上,一槍擦着王家義的小腿而過,差點打在鐵牛的腳上,而最後一槍,結結實實打在了王家義的腳上。
“啊啊啊——”走神的王家義頓時大聲慘叫起來。
牛皓凌冷笑道:“讓你的人把槍放下,不要考驗我的耐性,我的耐性出奇的低。”
“放——都放下槍。”王虎拎着彎刃刀,咬牙說道。
他父親不能死,如果他父親死了,王虎的處境比吳傑好不了多少,混江湖講的是威望和底蘊,可不是看誰的老子是誰。
牛皓凌將槍頂在王家義的頭上,輕笑道:“陳興呢?把他叫出來吧。”
“陳興不在我們手上。”王虎狡辯道,他不斷給父親使眼色,卻發現父親雙眼呆滯無神,沒有任何的反應。
他不知道,他父親現在的意志已經崩塌了,人生在世難得糊塗,當他想清楚一些事,變得不糊塗的時候,不管是精神上還是情感上,都無法接受這個慘痛的現實。
怨恨了這麼多年,到頭來才發現,這些怨恨都是子虛烏有的事,甚至於,最信任他的那個人,倒在了他的槍口下。
這世間,還有比這個更讓人接受的事嗎?至少在王家義的心裡,沒有了。
“爸?爸?”王虎沉聲叫了幾嗓子,他以爲王家義是失血過多的關係,王家義睜開眼,放佛蒼老了幾十歲,他嘆息道:“陳興已經死了。”
“他該死,他不止一次的羞辱過我,他是高才生,是名流,我就是地痞、無賴,可地痞無賴也有地痞無賴的尊嚴!!!”王家義眼神凌厲了幾分,隨即暗淡了下去。
他眼裡閃動着淚光,嘿嘿笑道:“我十六歲的時候,說追隨那個男人一輩子,誰能想到呢,權利、財富、慾望會把你的任何承諾都消磨的乾乾淨淨。”
他擡起頭,看了牛皓凌一眼,說道:“你說我是應該恨你?還是應該感謝你?”
“隨便你。”牛皓凌無所謂的聳肩,對於一個將死之人的恨或感謝,他確實覺得無所謂。
“可以讓我坐下說話嗎?”似乎是感覺被鐵牛拎着不自在,王家義語氣很輕的說道。
牛皓凌點點頭,鐵牛直接拉過一張棗木椅,把王家義擱在了上面,依舊站在他旁邊,一言不發。
王家義蠕動了一下身子,換了一個稍微舒服點的坐姿,說道:“小杰還好吧?”
“很好,這幾天打牌贏了不少錢。”牛皓凌點頭。
王家義呵呵笑了一聲:“我是看着他長大的。”
牛皓凌不答話。
王家義攥攥拳頭,聲音裡有了一絲哽咽,他嘿嘿笑道:“你說得對,我在幾年前,就已經得到了整個寅虎集團!吳爺待我不薄!”王家義想清楚因果關係,深深的後悔了,他突然發現,自己確實得到了整個寅虎集團,因爲以前,他只要隨口編造一個財務支出,就可以立即拿到這筆款項,甚至不用經過吳剛的簽字。
他以前覺得沒什麼,現在想來,才恍然醒覺。
只可惜,這世上再也沒有賣後悔藥的地方了。
“我沒臉見小杰了。”王家義笑得很苦澀,有氣無力的嘆道:“寅虎集團,就交給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