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婉記得很清楚,她攏共有三十九天十八小時沒見林澤了,
她很想很想林澤,尤其是這三十九天十八小時內婉拒了陳逸飛很謙謙君子的三次邀請後,她愈發想念那個上課就趴在課桌上呼呼大睡,下課後就揉着猩紅的眼睛詢問自己是不是可以吃飯了的男人,
她不止一次調出林澤的手機號,顫抖着手指想按下撥通鍵,但她忍住了,
她對林澤談不上刻骨銘心的瞭解,但她收下了葉龍那條碩大的鑽石項鍊,那是葉龍喊着弟妹送給自己的,董小婉很幸福,很甜蜜,同時也知道林澤不是表面上那樣沒心沒肺,他是有故事的男人,而且是有很複雜背景的男人,他離開,肯定有極爲重要,十分着急的事兒,
她不想打擾林澤,不願成拖油瓶絆住林澤,所以她遏制着自己的思念,哪怕她最近一週已有五天想他想得失眠,她都不曾打擾林澤,
最近的日子裡,董小婉最開心的事兒便是下課後放學後爲林澤做筆記,她幻想着林澤回學校後,拿到自己做的筆記時露出的笑容,
今兒聽室友說外面有人打架,那個人很有可能是林澤,嫺靜的董小婉像個跳脫的小女孩,捧起筆記就跑了出來,
她看見了林澤,心中好甜蜜,還有些小緊張,
這麼久沒見他,他一切都安好,就是跟以前一樣,喜歡喝酒,喜歡打架,
但董小婉不在乎,那麼好的男人,總是要有點缺陷的,再說,他也不是主動惹事的人,他打架,肯定是有理由的,
在林澤說出那句退學前,董小婉的芳心內填充的是甜蜜,是喜悅,是將來又能坐在呼呼大睡的林澤旁邊聽課的時光,可是,,
林澤一句輕柔到毫無力量的話語,卻是將董小婉打入深淵,徹底擊垮了她的信念,她的希望,
林澤料到了董小婉的反應,但沒想好如何應對,他小心翼翼地瞧着女孩兒那不知道是茫然還是無助的神色,心頭如同被巨大的錘子重重敲打,他不忍去瞧女孩兒的臉龐,蹲下,撿起沾染了細微灰塵的筆記,緊緊握在手心,緩緩起身,
只是當他重新望向董小婉時,女孩兒已淚流滿面,
無聲的落淚,
她緊緊咬着嘴脣,努力讓自己不哭出聲,可那如同斷線珍珠的淚水,卻不論如何都止不住,
她不停拭擦着臉蛋上的淚花,直至整個臉龐都溼潤了,她仍沒能止住無聲的哽咽,
視線已模糊,身軀開始出現輕微的戰慄,嘴脣甚至已咬得鮮紅,幾近出血,她仍是倔強地不讓自己出聲,茫然、無措、迷惘地望向林澤,不知道說什麼,也什麼都沒說,就這般令人心碎地望向林澤…
林澤輕輕抹掉筆記上的灰塵,亦是不知再說什麼,他不忍傷害董小婉,他也捨不得傷害董小婉,可韓小藝那邊的確需要自己,沒有自己,她肯定撐不下去,她會崩潰,會絕望的,
所以他必須退學,他不能不退學,若他不退學,整個韓家將在韓鎮北走後,風雨飄搖,失去方向,丟掉力量,
可董小婉呢,
林澤狠狠地咬了咬舌尖,目光挪到女孩兒臉上,不由自主地擡起手,輕輕抹掉她臉上的溼潤,張了張嘴,剛要說什麼,女孩兒卻搶先開口道:“不用解釋…”
“我支持你的選擇。”
“你總是不平凡的。”
“能跟你做一年多的同學,我已經好開心,好幸福。”
“不需要向我解釋,我也不需要解釋。”
“認識我一年多,難道你不知道我並不是一個讓人頭疼的女孩嗎。”
女孩兒漸漸止住了淚水,蒼白的臉蛋上試圖擠出一絲微笑,可她終究不是演技派,又如何掩飾自己的心情,自己的情緒,
林澤張了張嘴,仍不知說什麼,
“我會繼續爲你做筆記,做到我畢業,如果,,如果你願意,我到時全都給你。”
董小婉止住了哭聲,林澤雙眼卻紅了,
眼角有些乾澀,眼裡有某種不明物在旋轉,在滾動,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柔和地迎向女孩兒那故作堅強的雙眸,忽地伸出雙臂,將她攬入懷中,
“小婉,你知不知道,我從來沒打算離開你,哪怕我離開學校,我仍然沒打算離開你,我怕,只是怕你覺得我退學就不再跟你聯繫,怎麼會,我怎麼捨得不跟你聯繫,繼續給我做筆記,一定要繼續給我做筆記,我不一定會看,但我一定會讓我們的孩子看,讓孩子們知道,他們的母親是個才華橫溢,心細如塵的女人,是個堅強又溫柔的女人,讓他們像他們的母親一樣,做個優秀無雙的人。”
“小婉,我們做一個約定好嗎,等我們白髮蒼蒼,老得就要走不動的時候,我再陪你來燕京一絲不苟地上一堂課,好嗎。”
女孩兒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再度奪眶而出,她微微仰起頭,淚流滿面地瞧着林澤,抽泣道:“真的嗎,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何時騙過你。”林澤鄭重地說道,
“好,,我繼續做筆記,每天都做,做到我畢業,做了以後給我們的孩子看,我等你,等到我們白髮蒼蒼了,一絲不苟地上一堂課。”
董小婉的腦子一片混亂,混亂得天旋地轉,
她一時間從喜悅跌入谷底,又從谷底爬上天堂,短時間的心情鉅變讓一直心如止水的董小婉難以承受,眼前一片白晃晃,彷彿失去視覺,失去思考能力一般,
她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她就這般靜靜地依偎在林澤懷中,享受着難能的溫存,
他承諾了,,
承諾將來把筆記給孩子們看,承諾白髮蒼蒼後再陪自己上課,
有這樣的承諾,自己還有什麼遺憾呢,
有這樣的約定,自己還有什麼好難過的呢,
她抹掉眼角的淚花,忽地睜開林澤懷抱,輕輕後退兩步,夢幻般的白嫩臉蛋上綻放出一個如夏花般燦爛的微笑,清脆道:“林澤,我哭的是不是好難看。”
“不難看。”
“我向你保證,我以後再也不哭了,我要做一個堅強的女孩,做一個讓你沒有煩惱,沒有憂慮的女孩,好不好。”
“好。”林澤重重點頭,
“我愛你。”
董小婉再度撲入林澤懷中,踮起腳,仰起頭,柔軟的紅脣印在林澤寬厚的嘴脣上,洋溢着幸福、甜蜜,
入冬的寒風在空中搖曳,兩人的身軀卻暖洋洋的,一點沒感到寒冬的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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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小婉回宿舍的時候很小女兒心態地在林澤手機上設置了一個快撥鍵,還給林澤的時候溫暖笑道:“不管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我的手機隨時爲你開機,打給我,我永遠等你。”
林澤在原地怔怔地瞧着女孩兒越行越遠的背影,心中泛起一抹暖意,
如此女孩,自己如何能讓她傷心,
不管如何,她都應該有一個幸福的未來,林澤深沉地對自己說,
在燕園逗留到傍晚才離開,期間他解決了退學手續,也許是因爲韓家的緣故,他的退學手續辦得很輕鬆,並沒受到什麼阻礙,又可能是因爲林澤實在翹課太久,校方對他的退學並不意外,所以幾乎是一路綠燈,辦完退學手續,林澤又回宿舍跟姚史三人聚了聚,抽了幾根菸才離開,臨走前三人囑咐林澤有空常回家看看,林澤心中微微有些悸動,笑着打趣道:“放心,我不會冷落你們的。”
回到韓家時已經是晚八點,林澤一進大廳便瞧見坐在客廳看電視的韓小藝,女孩兒漫無目的地按着遙控,直至林澤出現,她才起身問道:“學校的情況怎麼樣。”
“沒怎麼樣。”林澤聳聳肩,叼着香菸坐在她旁邊,
“你,。”韓小藝遲疑了一陣,輕聲問道,“你還是退學了。”
“嗯。”林澤微笑着點頭,
“唉,。”韓小藝輕嘆一聲,很不像以往風格道,“小婉會難過的。”
林澤心頭微微一顫,反手握住她的柔荑,安慰道:“你現在應該擔心如何繼承這偌大基業,別的事兒你還有精力去管嗎。”
“我只是想將對你的牽絆降到最低,這樣我的心裡會好過些。”韓小藝輕聲說道,
“哈,韓家大小姐,這可不是你的風格。”林澤打趣笑道,“你應該說,小林子,你是老孃的,誰也搶不走,更不能從老孃身邊奪走,這才符合你的作風嘛。”
韓小藝怔怔地盯了林澤一陣,終於撲哧笑了起來,忽地跳到沙發上,雙手叉腰,挑眉瞪眼道:“小林子,本小姐肚子餓了,要吃狗肉火鍋,還不快去煮一鍋。”
“喳。”林澤麻利地拍了拍手臂上的灰塵,含笑鑽進廚房,
林澤一走,韓小藝那嬌嫩的臉蛋便黯然下來,目中透着複雜之色,卻也什麼都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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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鎮北屹立燕京二十年不倒,根基不如陳家薛家深厚,卻將觸手伸到華夏各地,其涉獵範圍之廣,之深厚,多得讓人咋舌,
不論是餐飲、娛樂、房地產還是建材、網絡商務甚至是軍方供應,韓家軍有涉獵,
韓家步步爲營,經過這二十年的積累,已出現三層階梯,
第一階梯是跟着韓鎮北打天下的幾個韓家財團的boss級人物,他們掌握了不少資源,對韓家的忠誠度最高,是韓家大廈的中流砥柱,
第二階梯是韓鎮北中途吸納的財團成員,年齡在三十到四十歲之間,一部分是重金請來的,一部分是慕名而來的,忠誠度不太高,認錢,也極爲審時度勢,一旦認爲前途渺茫,做牆頭草的可能性很大,
這是三個階梯中人數最多,影響力也頗大的一個階梯,屬於韓小藝需要花大工夫調解的羣體,
至於第三階梯,則是一幫年輕的精英分子,他們爲韓家出謀劃策,有許多極具創意的商業想法,給他們一定權限,就能爲韓家制造巨大財富的成員,這撥人對韓家的大局影響不大,卻是韓家持續發展的後備力量,短期內失去他們不會影響到韓家,可長時期的稀缺,將會導致韓家青黃不接,說他們重要也重要,說他們不重要,也算不上心頭肉,屬於有空就放在心上,實在擠不出時間也能暫時性冷落的羣體,
對韓小藝而言,要徹底接管韓家,最大的問題就是第二階梯,
至於完全能影響大局的第一階梯成員,韓鎮北並不擔心,一方面是他們的利益已經跟韓家緊緊的捆綁在一起,造成了一榮俱榮,一條繩子上的螞蚱的局面,另一方面則是他們跟了韓鎮北二十年有餘,忠誠度是經得起考驗的,除非背叛的籌碼能摧毀他們的道德和底線,否則在韓小藝稍加表達敬意的環境裡,出現狀況的可能性並不高,
在林澤退學一週後,韓小藝在韓鎮北的交代下,舉辦了一個韓家財團的家庭會議,
地點就在韓家別墅,
人數較多,攏共加起來有上百人,是韓家三個階梯中最精英的成員,這也從側面體現了韓家大廈的龐大,
韓小藝早早就在閨房梳妝打扮,她不得不慎重這次聚會,林澤明白,這幾乎可以算是韓小藝首次以韓家大廈主人的身份會見下屬,說起來是一場簡單的聚會,實際上卻是一場接手聚會,
今晚之後,韓小藝將正式成爲這座金融大廈的主人,成爲這幫精英分子,甚至擺在地方算得上一方大佬的人物的領導,
韓小藝不得不慎重,不得不深吸一口氣,
“呼,。”
韓小藝畫完最後一道眉,轉身向西裝筆挺站在旁邊的林澤說道:“你說,他們會信服我嗎。”
林澤聞言,眉頭微微一挑,猶豫道:“難說。”
“我也這麼覺得。”
“但沒關係。”林澤咧嘴一笑,瀟灑聳肩道,“誰不服,讓他永遠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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