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行駛了大約一刻鐘後停在路邊,司機很恭敬地下車替兩人拉開車門,謙卑姿態盡顯,
林澤當先下車,目光警惕地環顧四周,履行着臨時保鏢的義務,
“昨晚你沒休息。”薛白綾下車時在林澤身邊問道,
林澤微微愣了愣,旋即點頭道:“嗯。”
“一宿沒睡。”薛白綾又問道,
“睡了幾個小時。”林澤咧嘴笑道,迎風點了一支菸,
“這衣服不是你的。”薛白綾輕輕說了一句,往前方走去,
這是一家適合談業務的會所,跟上次需要會員卡進入的會所不同,這家會所挑選在比較公衆的場合,能來這兒的客人三教九流都有,只要掏得出錢,就可以在這兒消費充面子,
兩人甫一進去,便有一名等候多時的渡邊家將領路,很順利地來到了談判的房間,
房間很雅緻,沒之前渡邊新專程打造的飄香閣奢華,卻多了一份儒雅的味道,
房間內有一名身穿和服的女郎,她跪在茶几旁熟稔地煮茶,旁邊則跪着一名手法同樣嫺熟的年輕人品茶,見薛白綾進來,他不卑不亢地從地上起身,向薛白綾微笑道:“薛小姐,請。”說罷指了指他對面的位置,
沒椅子,是很標準的東京做法,需要半跪在地上,
薛白綾眉頭微微蹙了蹙,目光瞥了一眼靠牆的椅子,淡淡道:“我沒有跪在地上的習慣。”說罷徑直走向牆邊的椅子,姿態優雅地坐下,
年輕人沒什麼反應,很自然地走到另一把椅子旁邊,微笑道:“那就坐着聊吧。”
下馬威,
薛白綾微微眯起那雙狐媚的眸子,接過和服女郎遞來的茶水品了一口,沒有言語,
年輕人是渡邊新的二少爺,不受寵,也極爲低調,此次臨危受命似乎有些爲難他,他卻很隨和地答應下來,並表示會爲哥哥擦這個屁股,至於怎麼擦,那就看他的本事了,
家族已經授意,這次的合作能談成自然最好,即便談不成,也不需要勉強,
如今的渡邊新正受到神田家的刁難,已經沒有太多心力去處理與薛家的談判了,失去一個華夏的強大盟友的確很可惜,可跟神田家目前的發難相比,他們更希望家族不要元氣大傷,否則即便能跟薛家談成合作,也不會有太多資金涌入華夏,
得不償失,
這一點從渡邊家派出不受重用的二少爺前來談判便可知一二,
薛白綾不可能摸清渡邊家的全部想法,卻也能猜個大概,所以他對渡邊工一的做法不以爲意,甚至是當中拂面,
渡邊工一的表情由始至終都表露得恰到好處,不溫不火,那雙狹長的眼眸流露出只有老狐狸才擁有的城府,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笑道:“首先,我爲家兄向林先生所做的事兒道歉,這件事兒本可以不發生,也許家兄是受人挑唆才這樣做的。”
“沒關係。”林澤點了一支菸,無所謂地聳肩,
“我以茶代酒,敬薛小姐一杯。”渡邊工一端起茶杯,將滾燙的茶水倒入口中,
薛白綾面無表情,只是淡淡點頭,
“不論如何,這些年與薛家的合作關係,渡邊家一直都是極爲重視的。”渡邊工一很沉穩地說道,“這一點,想必薛小姐也是清楚的。”
“今時不同往日。”薛白綾淡淡說道,
“友誼從來都是不分國度。”渡邊工一微微一笑,對薛白綾這有些絕情的回答不置可否,緩緩說道,“不論這次的談判到最後結果如何,我都希望能與薛小姐保持良好的友誼關係,正如華夏語所說,買賣不成仁義在。”
薛白綾眉頭微蹙,不由重新打量這個與自己談判的年輕人,
他很年輕,絕對不超過二十五歲,
可從的體態和談話的沉穩來看,他更像一個常年與各方大佬打交道的外交官,完全不像信息中被渡邊家冷落的二少爺,
他足夠隱忍,這一點薛白綾已經從方纔的兩次試探中看出個大概,
他很有態度,或者說,他並不是一個遇到比自己強大的人就搖尾乞憐的傢伙,不管是僞裝的還是的確如此,薛白綾都頗爲欣賞,
年輕、夠隱忍、有自己的態度,這三點是作爲上位者的基本素養,渡邊新跟他比起來,差了八條馬路,
“你是私生子。”薛白綾意味深長地說道,像是反問句,但更像陳述句,
渡邊工一被薛白綾思維跳躍極大的問話說得一楞,旋即便是含笑說道:“薛小姐明察秋毫,家父年少風流,總是會有所紕漏的。”
有怨氣,
薛白綾莞爾,這,恐怕便是他的逆鱗吧,
熟諳心理學的薛白綾點到即止,沒再深究這個問題,只是品了一口茶水,對渡邊新一的解釋緩緩點頭,
可能成爲敵人的對象,薛白綾有掌握對方性格的習慣,不需要太多,只需一個梗概,她就能從對方的一些小細節揣摩一些東西,到此刻,薛白綾差不多掌握了渡邊工一的六成性子,談不上多精準,卻有了一個雛形,
渡邊工一的確比他的哥哥強勢很多,可在薛白綾這種女妖孽面前,他終究還是稚嫩了一些,
他已經將自己掩飾得極好,可又如何能逃脫薛白綾的火眼金睛,
甚至於,他許多小細節暴露的問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只當薛白綾純粹是無聊問他這些問題,
“薛小姐,雖說我們有不少時間閒聊,但正事兒總歸是要談的,不如先聊完正事,然後我請你吃一頓正宗的本地大餐。”渡邊工一微笑着說道,
他沒提談判的結果,只是說談完後去吃大餐,也就意味着不論結果如何,他都會請這一頓,這樣的官方措辭總是能贏的對方的好感,別說薛白綾,就連站在一旁的林澤也略微對他的處境感到遺憾,
這個世界,真的不是所有金子都能及時發光發熱的啊…
“好的。”薛白綾淡淡點頭,似乎並不反對提早的結束這場談判,
“渡邊家的底線是,合約可以改一改,讓薛家在合作中獲取更大的利益,對於兩家的友誼,我們一直是很重視的,希望薛小姐可以再考慮考慮,畢竟,強強聯盟是所有商家所希望的局面,我們實在不願去找一家讓薛家頭疼的盟友,薛小姐,您說是不是。”渡邊工一緩緩地說道,
這番說辭抑揚頓挫,幾乎掐準了薛白綾的唯一憂慮,
渡邊家族會找其他商家合作,甚至是與薛家對立的盟友,這是整場談判中薛白綾唯一擔心的問題,她料到渡邊工一會提到這一點,但她沒想到渡邊工一會提得這麼快,這是她有些莫名的,
但不管如何,薛白綾心意很堅決,她決定不再合作,不管對方開出怎樣的條件,做出怎樣的威逼利誘,她都不會答應,
“早在華夏時,我就表明了我的意圖,薛家與渡邊家無法再繼續合作下去。”薛白綾輕描淡寫地說道,話語中沒投入太多感情,以一副決絕的姿態迴應渡邊工一,
渡邊工一面上流露出一絲遺憾,卻也沒做出太過激烈的反應,只是輕嘆一聲,無奈地問道:“薛小姐,當真沒有挽回的餘地,您是知道的,渡邊家一直很有誠意。”
“抱歉。”薛白綾淡淡道,
聞言,渡邊工一喝了一口茶水,苦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解除合同吧。”
言罷雙方展開了一場時間並不太長的簽字儀式,爲這場合作許多年的合作關係畫一個句號,
當雙方簽字畫押後,渡邊工一一改剛纔的疲憊,面帶微笑地起身道:“薛小姐,如果我有機會前往華夏,是否能得到您的接待。”
“可以。”薛白綾平靜地說道,
“能交薛小姐這樣的朋友,是我的榮幸。”渡邊工一深深地鞠躬,向薛白綾表達了他最隆重的敬意,
薛白綾卻只是淡淡地點頭還禮,由始至終都表現得極爲矜持,彷彿只是跟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打交道一般,一點也看不出雙方的家族是合作數年的盟友,
“薛小姐,正如我剛纔所言,談完合作,我會請你吃一頓地道的本地大餐,雖然結果不盡人意,但這個承諾還是有效的,希望你能賞個臉。”渡邊工一神色如常地說道,“畢竟,您已經接受了我誠摯的友誼。”
薛白綾微微點頭,神色瞧不出半點端倪,說道:“好的。”
啪啪啪,
正當渡邊工一打算叫餐時,門口忽地響起一陣刺耳的拍掌聲,三人聞言望過去,不是渡邊新是誰,
只見他步伐平穩地向三人走來,臉上還貼着繃帶,似乎神田井子的那幾巴掌對他俊俏的面孔傷害極大,
“工一,你似乎忘記父親的交代了。”渡邊新寒聲說道,“父親讓你努力維繫與薛家的關係,你倒好,就這麼直白的用幾句話完成任務,你的態度是不是敷衍的有點過度了。”
他甫一出現,渡邊工一臉色很詭異地變得木訥起來,甚至有些結巴地說道:“哥,父親交代不能與薛小姐爲難,我只是按照父親的意思,。”
“夠了。”渡邊工一神色一冷,寒聲道,“我這次來,倒不是爲難你,而是想好好跟薛小姐聊聊,哦,對了,既然林先生也在,正好可以談談我所受到的**。”
言罷,他右手狠狠地往桌面一揮,一把鋒利的匕首就這般毫無徵兆地刺入了桌子,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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