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在這裡迎接死亡
血腥味，濃郁的令自己反胃，奇怪，自己不是最享受這種地獄般的氣息嗎？龍鈴鐺的意識逐漸清明，剛纔有一道巨大的風刃從天而降，衝擊之後，自己的大腦就變得死機一般模糊。
“滴答”溫潤的液體從脣上劃過，滴落地面，血？又是血，正從自己的鼻子裡緩慢的流出，“咳咳……”那道風刃沒有擊中自己，可產生的衝擊力還是傷到了這邊，“是那個叫白燁的人類做的？”龍鈴鐺下意識的捂住了鼻子，零星的記憶開始拼湊在一起，放眼望去，本該是白色的雪地，已經被粘稠的血海覆蓋，原來如此，自己會感覺到反胃的原因，那些不是卑賤的人類之血，反而是自己族人的生命殘骸。
“沙沙”踩着柔軟的雪地而來，龍曲帶着數名部下靠近過來，面色冷峻，隱約的，似乎還有幾分瘋狂之色，“首領，真是悽慘啊，我們黯道之龍遭受了從未有過的挫敗，不僅連第一道城牆都沒越過，還直接損失了許多同胞。”“龍曲，你不應該在這裡，按照我的命令，你應該在第一線……”龍鈴鐺意識到了什麼，身邊沒有一名心腹，而眼前的龍曲則是父親過去最信賴的部下之一，發生點什麼意外的話，也不會太奇怪。
“違背命令，你知道後果是什麼吧。”故作鎮定的反問，手指卻不爭氣的抽動起來，如果戰鬥，自己有勝算嗎？腦海裡進行了簡單的計算，答案並不樂觀。
龍曲洞悉一切的眼神，最終還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後慢悠悠的開口說道：“我說，尊敬的首領大人，在你的領導下，我們經歷了什麼事，已經不需要說明，事實證明了，你並不適合這個位置，害死了自己的父親，用武力奪取王位，本來，故事都會按照你的想法下去，可惜的是，無能的廢物終歸是無能的，待在耀眼王座上，也只會加速滅亡。”熾熱的火焰，被點燃在龍曲的胸腔中，黯道之龍，揹負了最多的罵名和黑暗，一直以來，族長之位都在腥風血雨中誕生，如今，也不例外，無能者消逝，霸者上位。
“你要殺掉我，奪取首領之位？哼，少做夢了。”明明身在兩大族的戰場上，卻要首先對付自己身邊的同胞，龍鈴鐺不曾感到悲哀，這便是黯道之龍的生存方式，“這個位置好不容易纔到手，死都不會放開。”“已經由不得你了，小丫頭。”臉稱呼都變得簡單輕蔑起來，龍曲彎曲身體，準備撲上去擰下現任首領的腦袋，去奪取曾經只敢遙望的位置。
“轟隆”龍鈥很是隨意的落在了雙方中間，沉重的落地聲暴露了它真實的重量，連同這片地面都開始下陷，起身後，若無其事的面朝向龍曲，欣賞着對方略帶扭曲的面孔，“一瞬間做了個好夢嗎？就算鈴鐺死了，也輪不到你來坐這個位置。”沒錯，龍鈥本身就是正統的繼承者，卻因爲一些不知名的原因被囚禁，說着，粗壯的手臂輕輕沿着龍曲的胸膛開始向上揮動，“龍鈥，你不能……”聲音戛然而止，保持着人類的姿態，龍曲被黑色光芒直接劈成兩半，到死都不能相信，自己就這麼結束了。
太過簡單的殺戮手段，對無間煉獄的熟練運用，恐怕如今整個族裡都沒人可以與龍鈥媲美。
“你們呢？”撇了一眼剩下的龍曲部下，龍鈥態度淡然。
淡然到可以隨時毀滅掉它們。
本來就是隨波逐流的幾名戰士惶恐的低下頭，甚至有的都準備好隨時擁戴龍鈥上位，任誰都不相信，這位差點成爲黯道之龍首領的怪物會放棄如此好的機會。
龍鈴鐺也是如此認爲，雙拳死死攥緊，它一直沒什麼自信可以控制住龍鈥，過去是，眼下更是無比擔憂。
“都在看什麼，繼續進攻！凜冬城必須拿下！這是沒有退路的戰爭！”龍鈥的聲音傳遍了所有角落，那些遲疑和猶豫的黯道之龍戰士們全部都清晰的聽到了命令，“我還活着，首領也還活着，你們在害怕什麼？那個殺死了無數同胞的人類嗎，沒什麼可怕的，他的確擁有怪物般的力量，但，他已經無力戰鬥。”這其實是一個大膽的猜測，如果猜錯，將會導致黯道之龍全滅在這裡，龍鈥的指尖涌起了一團深邃的黑色之光，朝着凜冬之城發射出去，沒有爆炸聲，更沒有碎裂聲，黑色光芒像一塊黑色的橡皮擦，抹去了觸碰到的一切，高聳的城牆，堅固的碉堡，都輕易的消失於眼前，凜冬城的缺口出現了。
良久，都沒等到白燁的反擊。
“如果那個人類可以一直保持那麼強的力量，剛纔就會殺了我，說什麼只是路過，他的眼神已經暴露了一些東西。”龍鈥發現龍鈴鐺疑惑的看着自己，不由微笑着解釋起來，“鈴鐺，那個叫白燁的男人，儘管隱藏的很好，可野獸的眼神是沒辦法騙人的，他纔不是那種好說話的類型，所以我大膽的推測了一下，他的力量是有制約的，最起碼，不可能無限使用，我們還未失敗啊。”隨後，黯道之龍的進攻浪潮又一次涌向了城牆！
帶給人類，最後的絕望。
高臺上，白燁居高臨下的俯瞰，就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有一道憑空出現的裂痕，將凜冬城變成了兩半，那是龍鈥的傑作。
自己也的確如對方所推測的那般，無力再戰。
“嘖，明明是頭蜥蜴，卻有着聰明的腦袋。”事到如今，白燁似乎也只能選擇逃走，畢竟對面的龍鈥還可以戰鬥，如果亞瑟在的話，戰鬥不至於一邊倒，可那位無敵的女騎士也正被白銀之龍的首領纏住，“圓桌騎士中剩下的幾個，都完全不靠譜啊……”餘光瞥見柔馨，風羽在觀察自己，他們都抱有着同一個疑問。
“別看我，按照約定，我打敗了對面的首領，剩下的，就不在我的負責範圍裡。”白燁說話的同時，目光落在了聖少女身上，很奇怪，那位不像人類的女孩正痛苦的在地上掙扎，遲遲沒能站起來，那些異常的白色煙霧越來越濃郁的從鎧甲裡噴涌而出，百鬼夜行？這件千寶之具似乎是能瞬間將人類潛能完全開發的外掛性質武器，可爲何，聖少女看起來是那麼的痛苦？
此時，距離凜冬城數公里外的道路上，三輛奢華的馬車正在朝着首都方向前進。
神父馬拉科躺在鋪滿了獸皮地毯的車廂中，右手握着黃金打造的酒杯，等待着一名舞娘的倒酒，另一隻手，則揉捏着另一邊侍女的臀部，和前方慘烈的戰況想必，馬拉科簡直如同在天堂，寬敞的車廂裡，還有一個年輕的神父，恭敬的坐在遠處，對於馬拉科奢侈的生活作風完全無視，“神父大人，這時候應該已經開戰了吧？雖然不可能，但我還是有一個擔心，萬一……聖少女在戰況不利的情況下選擇了逃跑……”“哈？小傢伙，你還年輕吧，所以不明白聖少女的使命和她們的秉性。”馬拉科將剛剛倒滿的酒杯晃動在半空，衣服上被濺上了不少酒水，倒酒的舞娘嫵媚的撇了他一眼，然後恭敬的匍匐下來，用丁香小舌一一舔去。
“聖少女和我身邊的這些奴隸沒區別，一個是跪着舔去這個國家的髒東西，一個是跪着爲我舔去髒東西，一旦逃避責任，那就會迎來主人的怒火。”馬拉科圓形的臉蛋上沒有了在凜冬之城的和善，換上了一副殘酷無情的真面目，“多少年來，一代代的聖少女都是到死都堅守着職責，嗯……上一任算是特殊例子吧，出了點岔子。”年輕神父沒有多問，上一任聖少女似乎是想要逃走，最後被圓桌騎士所殺，這是內部的隱秘傳聞，沒人敢斷言是不是真的。
“總之，你不需要擔心，首都已經準備了一支新的部隊，在正確的時間裡，他們會進入戰場，打掃掉龍族的殘存部隊。”馬拉科志得意滿的揚起頭，下巴上全是抖動的橫肉，“聖少女和圓桌騎士，只要不出意外的全力以赴，龍族必然也會付出相應的代價。”“您的意思是，上面的諸位大人早就已經將聖少女等人算成炮灰了？”年輕的神父強忍着心中的駭然，被國民尊重和信仰的聖少女，在那些大人物眼中，和飼養的女奴沒有任何區別。
“哈哈哈，小子，聖少女只是一個名號，沒有了再找一個丫頭當就是了，無論死去多少個都沒問題，只要這個國家的掌權者還在，就無須擔心英法聯盟國會消亡，還有，你之前的擔心，聖少女如果逃了怎麼辦，我們也有完全的對策，圓桌騎士中，有一名黑暗騎士，將會負責督戰，確保聖少女到死……都是爲了祖國而戰。”眼神中閃爍着狡黠的光芒，某個身影被印在雙瞳中，馬拉科相信，聖少女是沒辦法逃走的，無論是從戰場上，還是從她的宿命裡。
“咔嚓”寒風中，響起了扣響扳機的聲音，風羽舉起了手槍，瞄準向聖少女。
“風羽，你做什麼？”柔馨愕然的叫出聲來，作爲最晚成爲圓桌騎士的她很瞭解，風羽是所有人裡最爲忠誠的人，可現在，他卻拿槍指着聖少女？沒做出回答，風羽面無表情的看着在地上掙扎的聖少女，冷酷的說道：“站起來，讓所有人都看到你還活着，否則，我們的士氣將會遭受致命打擊，無論多麼痛，多麼難受，你都必須要站到最後，這就是……你選擇的路啊，薇薇安。”陌生的名字，可是對聖少女和風羽而言，那其實並不陌生吧。
“唔……啊……啊啊啊啊……”嘶喊聲，從聖少女嘴中喊出，五指用力撐起了身體，瘦弱的身體正忍受着難以想象的痛楚，但她還是要站起來，讓所有人都看到，一步，又一步，膝蓋頂起了身體，視線有過一剎那的消失，緊接着，又看見了頭頂的天空，灰濛濛的，看不到陽光。
“哈……”這種重新爲人的感覺實在是久違了，聖少女臉上掠過了一絲懷念，這個細微的變化，被白燁盡收眼底，作爲一名路過的旁觀者，第一次貼身的感受到了，聖少女名號的沉重。
還有，這個國家不爲人知的黑暗。
“是聖少女大人！”“是聖少女大人！”“爲了祖國！”“爲了榮耀！”“爲了聖少女大人！”重新站在了高臺邊沿上，聖少女昂首而立，激勵了所有的戰士們！
戰鬥還在繼續。
卻沒人看到，風羽在聖少女背後，舉着槍瞄準的姿態。
“戰鬥到最後吧，薇薇安……我們就這樣死在這裡吧。”如同是悼文一般，從嘴裡麻木的念着，風羽想要笑，卻比哭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