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股磅礴如江濤海浪的妖氣撲面而來時,吉路只感到自己像螻蟻一般,僅僅是其氣勢,就讓他被震嚇得往後跌坐在地。
原本和吉路身高相差不大的蕭墨竹,此時卻像惡魔一樣的散發着危險之氣,似在對四周事物施以威壓,昏暗的空間都如同臣服於他的氣勢之下!
但不可否認,強橫歸強橫,不曾理解異妖之存在的吉路,被這股沖天徹地的“妖氣”逼迫得本能往後退,兩腳蹬着塵土,就差手腳並用了,但是效果卻並不怎麼好。
這……還是那個年輕人嗎……
從未感覺過的恐怖妖氣,“他”還是蕭墨竹嗎?
他已經……不是人類了……
腦海中一個聲音漸漸變得清晰,似乎在告訴吉路,他所不敢去想的真相是什麼樣的。
即使面對着強大的海妖,吉路也沒有這樣失態,這就是蕭墨竹展現出的異類姿態。
“你……你想要……幹什麼……”
被極強的力量壓迫着,吉路的聲音也有些顫抖,他幾乎忘記了剛剛還在談論的話題,腦中除了畏懼,已沒有其它。
青色的異妖之力繚繞在蕭墨竹的身周,彷彿與他本身融爲一體,這一瞬裡,這份冠絕世間的力量重臨人間,猶如淵禾在世!
整座拉克亞拉山脈也爲這股氣息而悅動,沉沉死氣一飛而散,真如新主降臨。
蕭墨竹知道自己的模樣,也理解吉路畏而遠之的舉動,倘若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人類世界,恐怕無論在哪裡,都是除之後快的對象,就因爲危險到不可掌控的力量,以及他現在入了魔一般的樣子。
當然了,此時的蕭墨竹還沒瘋癲,爆發出淵禾之力只是因爲別的妖怪侵入他“唯一”的安居之地,在入侵者出現後的短時間裡就做出反應,想來他已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而異妖的力量也未讓蕭墨竹失望,只需如此一張揚,入侵者總會畏懼的知難而退,這次也是一樣。
當淵禾的氣息滲透到巖下空間以外時,不只是那些分散而弱小的妖精們,入侵者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恐懼,近在眼前的死亡威脅!
於是妖命可貴,這些天來第四位入侵者也就灰溜溜的收起了自己不爭氣的妖氣,屁滾尿流的逃了……
這樣的事件只算是拉克亞拉近期來的尋常情況,不在人類管轄範圍的奧克萊德,自恃實力的山精妖怪之間的領地你爭我奪,太過普遍了。
當荒山裂地之間的緊張氣氛平息後,忽而有鳥鳴風嘯,拉克亞拉羣山再一次保持了它的“自由”。
某處巖山崩開的縫隙,黑暗裡的青色光芒緩慢褪去,那籠罩一方天地的浩瀚妖力也隨之隱藏了起來。
唦唦……
在安靜了好一會兒後,一陣細微的布料摩擦聲作響,蕭墨竹拉起黑色斗篷的兜帽,將自己的臉蓋住,然後重新坐在了石樁上。
雖然看到了吉路的反應,但蕭墨竹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快,屏着息靜着聲,藏在兜帽下的是一副淡漠的神情。
想要開導別人,卻因爲一個“小意外”而下意識的疏遠對方,吉路感到自己作爲妖精使的力量還處於震盪不安中,火妖搭檔不曾露面,也是驚懼交加的狀況!
蕭墨竹突然爆發出的妖氣,震懾了一切……
昏暗中,氣氛變得尷尬,吉路勉力的坐在牆角平靜下來,過了好一會兒,纔開口說道:“看來,你確實變得很不一般了……”
“倒不如說得直接點,現在的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妖怪。”蕭墨竹語氣不冷不熱的補充道。
吉路連忙擺了擺手,說:“不會不會!我知道你還是那個蕭墨竹,那個正義而勇敢的人類!”
“哈哈?”
自嘲的笑了一笑,蕭墨竹低下頭來,說道:“逃避現實是沒有意義的,變了就是變了,‘蕭墨竹’是人類,而我……”
忍不住一陣汗顏,吉路想着眼前的年輕人定是沒想通自己正做着逃避現實的事,而還沒醒悟,當前似乎也不是直言的時機,變成這種異於常人的模樣,或許蕭墨竹心理上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還是讓他自己冷靜冷靜吧!
這樣想着,吉路看向巖縫下的黑暗深處,轉移話題問道:“那你準備‘暫時’待在這個地方嗎?這裡躲着各種各樣的小妖精,還有剛纔……好像這裡不太安全的樣子。”
蕭墨竹無力的背靠在岩石壁上,青霧朦朧的眼中好像少了些什麼,惆悵的說:“從一個以妖爲戒的術士,變成了真正的妖怪,還有什麼更可悲的事?就這麼躲起來吧,說不定妖物們還能把我這樣的怪物當作同伴,呵!”
拍着衣褲上沾着的塵泥,吉路站了起來,搖頭說道:“我看你還得要一定的時間清醒清醒,在這裡靜休也不錯,有什麼是我能幫忙的?”
吉路的聲音並不大,話音在黑暗裡迴盪,聽起來只是很尋常的言語,卻再次讓蕭墨竹猶豫了。
幫忙?
自己還能得到別人的幫助嗎?
蕭墨竹稍稍有了一絲精神,盯着前方的地面,沉思了片刻,緩緩道來:“事到如今也是無路可退,終究還是有些牽絆,如果吉路你能幫我打聽一下九炎的情況,那就感激不盡了。”
“九炎……的情況?這也不是什麼難事,好說!”吉路訝異的回答道。
瞪着眼珠子,吉路看着黑暗中模糊不清的蕭墨竹,等待着他接下來的話,然而只是一個不清不楚的請求後,蕭墨竹就不再開口,如同示意着這個話題已經結束……
拉克亞拉飽經風霜雪雨,寂靜得一如萬千年以前,即使是春秋輪替、山河遷移。
凍風拂面,暖陽耀眼,從沉重而壓抑的那個地方出來,吉路還有些懵,回過頭看着破碎起伏的拉克亞拉羣山,心頭一團亂麻。
“這事兒也太離譜了吧!是走火入魔,還是與妖同化?那樣可怕的妖氣,這輩子還是首次感覺到,而且距離這麼近,就像是惡魔在身邊……”
吉路眺望着遠方,暗自嘀咕着,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拍自己的腦袋,愁眉苦臉的說:“糟糕!都沒問清他想要具體打聽什麼事,這我可從哪兒着手啊?”
可是嘴上說着,一回想起陰暗深沉的蕭墨竹在旁邊,那凝質似的妖氣滲透一切的感受,吉路一陣汗毛倒豎,打消了返回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