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佳和浩大見面並沒有選擇特別隱蔽的地方, 但怎麼也沒想到,會這樣遇見不二週助。不知怎麼的,理佳的第一個反應連忙躲開, 而是邁不開腳步站在原地裡怔怔的望着。
不二週助比以前高出許多, 一樣是柔順的亞麻色碎髮, 穿着米黃色的針織衫, 在喧喧嚷嚷的人羣中顯得十分的單薄....就在他擡眼望來的一霎, 浩大摟着理佳的肩膀,轉過身,徒留個背影。
看着蹙眉不語的理佳, 浩大張了張嘴,不知道怎麼安慰他的小姐纔好。
如果說三年前的不二週助讓他的小姐受了那麼多的痛苦而心生怨恨, 那麼後來的不二週助, 也的確是讓自己有些動容, 浩大想了想,垂下腦袋小聲的說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理佳“嗯”了一聲, 沒有回頭,而是輕聲的問道:“你去過老家和浩二見面了嗎?”
拐過彎,浩大鬆開摟着理佳肩膀的手,放到身後:“去過幾次,他找了一份搬運的工作, 過得, 有些頹廢。”
“還是找個時機跟他相聚吧, 並不需要太隱忍。”
“恩, 我知道了。”
理佳點了點頭:“當初一直找不到你, 我們都放棄你還存活的希望,所以在你母親去世之前, 我答應過她,不讓浩二置身危險之中。”
“小姐如果想讓浩二出來的話,我可以去見他的。”浩大輕聲的打斷理佳的話。
“答應過你母親的事情我不能違背。所以我並不打算讓他再出來給我做事,你們見面之後就不要再提這事了。”理佳偏頭看着浩大:“只是阿大,我不能袖手旁觀。”
浩大略一思索,搖頭說道:“跡部少爺不會同意的。”
“是啊,所以才需要你幫忙。”
理佳說着朝對方笑了一笑,目光十分的柔和,猶如白浪輕輕拍打着海岸,浩大微微一怔,神差鬼使般便點頭答應了,完全沒有意識到理佳眼底的一絲狡黯。
相比較浩大後來偷偷摸摸的準備工具時的各種糾結,石橋源顯得堅定多了,雖然這些年除了喝酒睡覺,但或許因爲有着怨恨支撐着信念,身手卻是一點都不輸追隨理佳的那些日子,甚至更勝於那個時期。
儘管如此,對於自己順利的侵入伊月碧清的住處,石橋源還是十分的驚訝,但這份驚訝沒有維持多久,在看到伊月碧清的居所之後,驚訝變成一陣膽寒。
在這寒風朔朔的十一月初,伊月碧清就這樣穿着一件薄薄的長袖,雙手環在胸前,透過那一條條間隔不如三、四歲兒童胳膊寬大的鐵柱裡望着黑漆漆,不見一顆星子的夜空。
這是一個巨大的鐵籠,三親王把伊月碧清的居所,用高出房子兩、三米的鐵條,蓋頂封起來。
感知到來人的目光,伊月碧清緩緩的回過身來,許是長時間的營養不良,比起初見他時要消瘦許多,顯得越發的陰柔起來,他狹長的的眼睛一眯,似乎在回想着什麼,石橋源想了想,向前靠近幾步,站在伊月碧清的面前。
隔了好幾秒鐘,對方纔聲音嘶啞的說:“是你啊~”
石橋源靜靜的打量着伊月碧清:“怎麼搞成這樣?”
石橋源之所以會這麼問也是有原因的,三親王看似文質彬彬實質上卻是十分的冷血無情,但對於這個私生子又是百般容忍,就算明知道在爛尾樓的事情,也不曾聽說過三親王追究過什麼。
可是在看看現在,這已經遠遠超過做錯事的懲罰了,而是,剝奪了他作爲一個人的尊嚴。
世間居然有這樣的父親,居然把自己的兒子當成狼犬一樣養在鐵籠裡。
“因爲,我要殺他!”伊月碧清說着,嘴角輕輕的一勾,笑容竟是十分的怪異:“可惜,失敗了”
石橋源抿了抿嘴,沒有接過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如果那個人還活着,看到這樣的情形,會怎麼想?怎麼做?
石橋源沉默着,伊月碧清卻是先開口問道:“快三年了吧?”
“她說要給我一個滿意的結果的,結果她先死了,而我,也失去了可以...”狹長的眼睛流露出無限的懷念,無限的惆悵的語氣一頓,化爲極爲不滿的鄙夷:“真是沒用的傢伙。”
“請你放尊重點。”石橋源聞言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就算她死了,要替她去完全她想做的事情的人大有人在。”
伊月碧清看着石橋源,“哦”了一聲,那種似笑非笑的模樣看得石橋源心中一顫,那是一種類似惡魔般的氣息,在對方的臉緩緩的湊近自己的時候,石橋源本來的想要躲開,又下意識的讓自己站在原地不動。
“你就是想替她完全事情的人?”他這樣問道,石橋源沒有回答,只是感覺對方說話時呼出的熱氣如針紮在臉上。
自從經歷過綁架不二紗姬和半夜侵入三親王房間要殺他之後,伊月自己身邊的勢力便逐漸的被回收、被打激,可以說幾乎沒有了可用的人,但也只是幾乎,並不代表被他的父親囚禁在這個大型的鐵籠裡,就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
如果他想逃脫,如果他想遠離,就算他處在地獄裡,也會有人心甘情願的把他帶出來,只是他不願意,他不甘心自己承受了那麼多年的被忽視被鄙夷之後,讓自己像喪家之犬的離去。
他的自尊,他的血,他的骨都不允許自己這樣做。
除非讓自己的父母和那同母異父的好妹妹也承受將近二十年的這樣的痛苦和黑暗,否則他就不甘心,就連死,他都不會閉上眼睛。
同樣是在漫無邊際的黑暗裡,此時的阪田千銳也是憤怒不已,雖然早就得知那位夫人要來日本,但萬萬沒想到,他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要見不二週助。
爲什麼會這樣?
不二老爺子死了之後,不二眀彥和不二明智鬥得天翻地覆,根本就沒有時間理會不二週助,而法國唯一的知情人早就已經離世,爲什麼夫人還會知道不二週助的存在?
終究要失去一切了嗎?
自己所做的一切事情都要變成一場空了嗎?
阪田千銳想着,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
那個人消失後,什麼都不知道的不二週助應該變得很容易對付纔對,偏偏他身邊又多了個精明,軟硬不吃的間宮秋洋,棘手得很。
看來,只能換個法子。
在夫人見到不二週助之前,讓她離開日本就好了,最好讓她不再回想有關日本的一切。
“最好的時機啊!”手指輕輕敲着桌面,在安靜的房間裡顯得十分的突兀。